天幕深蓝, 街市上人声鼎沸,各式彩灯与烛火将道路映得光华流转,如满街银花盛开。

  二人并肩而行, 一人明艳如珠, 一人清举如玉。

  不远处有人表演喷火, 洛珝兴冲冲地跑上前,挤进围观人群中一同拍手叫好。

  青旸加快步子跟上去, 拨开人群来到他身侧,蹙眉道:“这里人多, 你别跑太快了。”

  洛珝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骄傲地对他道:“我也会喷火, 我喷的火比他的大,还比他的漂亮。”

  青旸:“... ...”

  旁边一人听了这话,嘁道:“小姑娘家家的, 长这么漂亮, 怎么一开口就是吹牛?哼, 小心嘴皮子都被火给烧没了。”

  洛珝气愤道:“我真的会喷火!我也不是小姑娘!”

  那人打量他一番, 见他一身鹅黄衣衫,雪肤花貌, 还头戴金翠, 耳坠珠饰,声音也清甜得很, 怎么看都是个小姑娘。

  他抄起手臂, 话语里更加轻蔑:“那你去喷一个试试?”

  围观人群也纷纷附和:“那你也喷一个呗!”

  洛珝不服气:“试试就试试!”

  他气冲冲就要上前表演喷火, 却被青旸黑着脸攥住手腕, 大力拽出了人群。

  后面的人还在嚷嚷:“怎么跑了啊!”

  洛珝挣扎着要回去理论, 忽然感到周围气压一沉, 原本热腾腾的空气突然变得冷飕飕的。

  抬头一看,青旸面沉如水,拧眉道:“你可知神族是不得随意利用神力,干扰人界秩序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只火凤凰?”

  洛珝被他陡然凝肃的气势吓得微微一退,嘟囔道:“可是我真的会喷火,而且只是使个小术法而已,他们不会发现的。”

  青旸道:“凤凰火威力强大,若稍有不慎伤及凡人,你又待如何?”

  洛珝哼哼:“我的凤凰火只烧妖魔,伤不了凡人。”

  青旸道:“好,那回去后,你在我面前慢慢喷。”

  “那只有你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

  “如何没意思?你想听什么赞美之言,我都可以说与你听。”

  洛珝争辩道:“谁想听了,我只是觉得就你一个观众,冷清死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话落,半晌没听见回声,洛珝睁大眼去瞧,发现青旸抿着薄唇,眸子低垂,很失落似的。

  他忙问:“你怎么了?”

  青旸抬眸望他,声音低哑:“原来这段日子,你与我同处时,心中皆是这般想法。你既喜欢热闹,却日日来山洞里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倒是委屈你了。”

  洛珝懵了片刻,心中蓦然泛起委屈的酸楚,眼睛都气红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虽然喜欢热闹,但和你在一起时也很欢喜,从未觉得委屈,就算你时常惹我生气,我也从未后悔救你。”

  青旸骤然怔住。

  ...欢喜?

  他说与自己在一起时...很欢喜?

  还未完全回味过来那话中的意思,眼前的美人已经泪水盈盈,泫然欲泣。

  而洛珝见他又跟个闷葫芦似的久久不说话,抽了抽鼻子,袖子一甩,当场就要走。

  没走出两步,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宽厚坚实的胸膛抵着他的脊背,将他整个人都纳入怀里。

  温热吐息洒落在耳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我错了,凤凰。”

  青旸眸色深暗,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湖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我慌了神,乱了心。”

  短暂的呆愣后,洛珝回过神,脸上腾地烧起一股热意。

  长这么大,除了阿爹阿娘,还没有谁这么抱过他呢。

  ...就连阿姐也没有。

  他连青旸后来又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慌慌张张就要挣脱他,逃离这个怀抱。

  青旸却以为他还在生气,不肯放开。

  洛珝慌乱视线瞥到前方一家成衣铺,忙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想去前面那家铺子看看,你别抱着我了。”

  听人的声音已经消气,青旸这才将他放开。

  洛珝几乎是落荒而逃,兔子似的蹿进了成衣铺里,在老板娘的殷勤介绍下随手拿了套红色的,就躲进了帘子后面。

  他不知所措地捂住脸,试图用偏凉的手让温度降下来,可那热意却怎么都散不去。

  良久,青旸低低柔柔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凤凰,换好了吗?”

  “好了好了。”洛珝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掀帘走了出去。

  月色满窗,青旸望着眼前如枫如火的人,视线如同骤然被定住,无法挪动分毫。

  那身红衣由蚕丝所制,轻薄柔软,十分贴合穿着者的身形。

  洛珝本就生得高挑,如今更是被衬得腰如细柳,盈盈一握。

  他肤白,丹唇明眸,生了一双偏圆润的杏眼,眼眸黑亮澄澈,望着人时总是显得天真。

  但穿上色泽如火的红衣,那天真之感便被压了下去,反倒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勾人而不自知的媚意,妖精似的。

  见青旸出神模样,洛珝局促地理了理衣服:“不好看吗?”

  青旸回过神:“没有,很漂亮,就像是...”

  洛珝问:“就像是什么?”

  青旸望着眼前人,定定不语。

  就像是...他的新娘。

  老板娘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公子穿上这身衣服哪,真是貌比潘安,出去定要迷倒一大片小姑娘哟!”

  洛珝知道自己生得漂亮,对此类夸赞一向来者不拒,也不谦虚,欢欢喜喜地就去照镜子。

  “我们要了。”

  青旸在柜子上放下一锭银子。

  洛珝回过头,忙要去翻钱袋子,却被青旸摁住了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咕哝道:“我给自己买的衣服,怎么能让你掏钱。”

  青旸淡淡道:“这是赔礼。”

  他这么说,洛珝便也不拒绝了,眉毛一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二人出了成衣铺,在人潮如织的街上走着。

  洛珝一身红衣胜火,秋水明眸,越来越多的目光朝他身上投来,有男有女,他却只专心观赏着街上彩灯,浑然不觉。

  青旸面色渐冷,忽然伸手牵住他。

  洛珝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青旸道:“人太多,怕你走丢了。”

  洛珝不服气:“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找不着路不成?”

  他始终觉得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手牵手怪怪的,试图挣了挣,却被握得更紧了。

  青旸冷冷道:“别动。”

  洛珝莫名其妙,不知这人怎么又冷了脸。

  算了,随他去吧。

  身侧传来嚅嚅私语声: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生得这么俊俏!”

  “是公子吗?我怎么瞧着那脸白生生的,像个姑娘?”

  “我也觉得是个姑娘,你看那旁边牵着她的,不就是她夫君吗!”

  洛珝又要去争辩说自己不是姑娘,却被人拉住。

  青旸方才的冷淡神情不知何时一扫而空,正浅笑着望他:“那边有放河灯的,要去看看吗?”

  洛珝瞬间被吸引了注意,惊喜道:“哪儿呢!”

  青旸笑了笑,抬眼望向前方:“就在那座桥下。”

  不远处,一座飞梁拱桥横跨水面,柱头上雕刻有喜鹊,故每逢七夕,便被有情人当作“鹊桥”。

  据说与所爱之人携手在桥上走过,便能相爱一生,白首不离。

  二人来到桥下,买了两盏莲花河灯。洛珝兴冲冲就要去河边放,青旸却道:“我们去对面放。”

  洛珝奇怪:“为什么要去对面?不都是一样的吗?”

  青旸望着那座“鹊桥”,方才洛珝试衣服时,他就注意到了这座桥,见桥上人影摩肩接踵,便向老板娘打听了个明白。

  他指尖在洛珝掌心勾了勾:“你不是喜欢热闹吗?对面人多,河灯放起来也好看。”

  洛珝被他指尖勾得痒痒,云里雾里地就跟着走了。

  青旸牵着他,缓缓踏上鹊桥,一步步走得极慢、极稳,如同手握至宝,珍而重之地藏在心上。

  洛珝嫌他走得慢,眼见河边都快没位置了,距下桥还有几步路时便忍不住挣脱他跑了。

  手心一空,青旸视线落在那没走完的小半截鹊桥上,眼皮不知怎地猛然一跳。

  他眉头微蹙,快步跟了上去。

  洛珝吭哧吭哧挤进人群中,蹲在河沿上朝他挥手:“快来啊!”

  人实在太多了,青旸不过晚了几步,便被一堵人墙拦在外面,进退不得。

  下一瞬,他猛然听见一声惊呼。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人群瞬间尖叫起来:“有人落水了!”

  青旸心神一凛,待瞥见那水中红影,霎时神色剧变,再顾不得遮掩,径直化作一道青光,越过阻隔在前的人群,跃入水中。

  洛珝本就是只火凤凰,生性不喜水,除了用轩辕丘灵湖中的水梳洗羽毛,平日都不怎么碰水,更不谙水性。

  加上他修炼惫懒,想着反正自己也不会到水里去,竟连个最简单的避水咒都不熟悉。

  他呛了几口水,手脚胡乱扑腾一阵,正要本能地化出凤凰原形飞出水里,忽然被人拉入怀里,揽着腰吻住了。

  随着空气一同渡来的,还有温润的灵力,迅速缓解了呛水的不适。

  洛珝睁大漂亮的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来人,连挣扎都忘了,就这么随之一同沉入深深的水底。

  河边灯火如星,坠在水中,投落下一道道变换的细碎光影,如梦似幻。

  青旸隔着粼粼水波望着他,眼眸中是比水波更软的柔情。

  他含吮着怀中人柔软的唇瓣,轻咬慢舔,舌尖侵入柔软的腹地,仿佛在每一处都要做下标记。

  洛珝被吻得迷迷糊糊,半张着唇,只顾呆呆地任人采撷。

  待他反应过来,慌乱挣扎着要推开青旸,却见光影流动的水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淡青色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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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鸡是那种很明艳的大美人设定,穿上华丽衣服的时候乍一看是会分不清楚男女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