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太子的生辰, 自然办得隆重。
天帝邀请了四方来客,共同来天界赴宴。
青旸换上金线滚边的赤色蟒袍,腰配玉带。他身量高, 宽肩窄腰, 此时穿上华服, 更衬得整个人玉质金相,气度华贵。
他平日里总着素色, 鲜少穿这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偶然穿上, 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多了些从前未曾见过的风采。
洛珝帮他理平衣服上的褶皱, 在他胸口拍了拍,“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嘛,平时怎么不见你穿。”
青旸捉住那双玉白的手, 放到唇边亲了亲:“阿珝喜欢, 我日后便常穿些。”
这人一逮住机会就占他便宜, 洛珝习惯了, 也懒得计较什么,把手抽回来:“不过非要说, 我还是觉得你穿浅青色最好看。”
和这条心机绿茶龙斯文败类的气质更配。
青旸揽住那把春柳似的纤腰, 在弹性极佳的软肉上捏了捏,温声道:“好, 阿珝喜欢什么, 我便穿什么。那阿珝...什么时候也把我喜欢的穿给我看看?”
目光深暗, 意有所指。
洛珝脸上浮起薄红, 一双明珠似的美目瞪着他, 气得牙痒痒。
青旸昨日把那身衣服拿出来给他看了, 是一套胡姬的舞服。
上衣的布料只能堪堪遮住胸前,腰和肚子全都露在外面,只坠了几根丁零当啷的链子,穿了跟没穿没啥区别。
下半身虽然是条长裙,但衩开得老高,真要穿上能直接从小腿露到屁股蛋儿。
这条满肚子坏水的龙心里想什么,他能不知道?
那身衣服又不可能穿出去,就只能夜里在...床上穿穿。
而他要是真穿了会有什么后果,显而易见。
洛珝气上心头,忽然想起一事,拍掉腰上那双手,跑到床边,从枕头下摸了个小盒子出来。
他把小盒子塞到青旸手里,眼睛眨了眨,“打开看看。”
青旸眸中露出一丝讶然:“这是阿珝给我准备的生辰礼?”
洛珝敷衍地嗯了两声,迫不及待地催促:“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青旸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笑意,这人眼角眉梢的幸灾乐祸都全写脸上了,盒子里指不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故意拿来寻他开心。
可盒子掀开的一瞬间,青旸却怔住了。
一根古朴的木簪静静躺在殷红绒布上,尾端坠着两三根浅灰色的羽毛。
那羽毛很蓬松,像一把柔软的小刷子,少见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从谁身上扒的。
洛珝看他彻底呆住的神情,眼角眉梢写满了掩藏不住的小得意。
他故意没选什么金簪玉簪,而是挑了一根最丑的木簪,灰不溜秋,丑不拉几,再坠上在他们天界审美中丑的不能再丑的灰鸡毛,丑上加丑,丑出天际,他就不信气不到青旸。
他本来打算送青旸一把更丑的灰鸡毛掸子,后来想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忒不划算,遂作罢。
洛珝挑眉:“怎么样,喜欢吗?”
正当他满心等着这人吃瘪时,却听到青旸微带颤抖的声音:“喜欢。”
洛珝:?
下一刻,他被猛地拥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青旸不发疯时,向来是沉敛稳重的,鲜少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连被他拔了龙须都只是和平常一样,温温柔柔地对他笑着。
可此刻,男人环住他的臂膀在微微发抖,华服下的肌肉紧绷着,声音里竟带了极力克制的哽咽,哑得不正常:“阿珝,你还愿意把羽毛送我,我...很欢喜。”
洛珝:???
怎么会这样!
他急急忙忙从那个怀抱里挣扎出来,奇怪地瞪着青旸:“你很喜欢这根簪子?”
青旸失控的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眼睫微垂,用那双三月春水似的眸子看他:“嗯,很喜欢。”
洛珝急了:“这簪子那么丑,你喜欢它哪里啊!”
青旸不慌不忙:“哪里都喜欢。”
修长冷白的指节取下头上的金簪,将那根灰扑扑的木簪戴了上去。
簪身坑坑洼洼,簪尾吊着几根四仰八叉的灰鸡毛,和那一身雍容华贵的蟒袍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滑稽。
洛珝简直弄不懂他,只觉得这神经病又在发疯,没好气道:“你有本事就把这破簪子戴一整天。”
今天宴请各方贵客,你要敢戴两根鸡毛,看你那天帝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青旸压下眼睛看他:“我戴一整天,阿珝就把那身衣服穿给我看?”
洛珝哼哼:“穿十身都行。”
他就不信青旸真敢顶着几根鸡毛去见人。
直到青旸牵着他走到凌霄殿外,听到殿内飞出的丝竹之声,洛珝才真有些慌了,扯了扯青旸的袖子,小声道:“快把簪子取下来。”
青旸侧眼看他:“不取,我答应了阿珝,要戴一整天。”
洛珝气得直跺脚:“你发什么疯?今天是你生辰,来了那么多宾客,你顶着根鸡毛进去像什么样!”
青旸气定神闲:“正因是我生辰,才要戴我心爱之人送予我的生辰礼。”
洛珝还要说话,青旸却已经拉着他的手,跨入了殿内。
一进门,四方投来的视线就让洛珝想立马甩开青旸,偏偏青旸还抓着他的手不放,顶着一头随风飘扬的鸡毛,若无其事地与诸位宾客见礼寒暄。
若有人问起那根簪子,青旸便一口一个“爱妻所赠”,臊得他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正懊恼,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洛珝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穿鎏金黑袍,墨发如飞瀑,正大步流星朝他行来。
“二弟!近来可好?”重渊大掌拍上他的肩,洛珝还没回答,他就自顾自车轱辘似的吐了一长串,“让大哥看看,瘦了没瘦?青旸那厮可有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本座就是掀翻天界也要把你带走!”
青旸脸现黑气,冷冷地拨开那只搭在洛珝身上的手:“魔君,慎言。”
重渊乜他一眼,哼声从鼻子里吐出来:“要不是想我二弟得紧,本座才懒得来。”
眼看这二人又要剑拔弩张,洛珝忙打圆场:“大哥,青旸他待我很好,没欺负我的。”
“谅他也不敢。”重渊这才把带含刀带剑的视线从青旸身上收回来,又忽地一拍脑袋,“啊,二弟,本座的小侄子呢,长大没?”
话音刚落,洛珝的乾坤袋里立刻滚出一颗白花花的蛋来,欢喜地在地上蹦蹦跳跳。
洛珝扶额:“没呢,还是个蛋。”
重渊眼一瞪:“距我上次见你快十个月了,怎地还是个蛋?”
洛珝道:“因为我是公的,孵不出来。”
感受到青旸凉幽幽冒着寒气的视线,洛珝急忙补救:“一定是时间还太短了,再孵几年,还是可以孵出来的。”
青旸视线瞥向重渊,淡淡道:“魔君,时辰到了,落座吧。”
待四方宾客皆落了座,青旸挨个与敬酒的宾客推杯换盏,洛珝则只顾埋头吃东西,假装没看到众人对青旸头上的三根鸡毛投来的奇异目光。
天界宴席向来规格高,琼浆玉液,糖蒸酥酪,看得人眼花缭乱。
洛珝筷子没停过,吭哧吭哧吃得肚皮微微鼓起,才忽然发觉怀里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什么东西。
他四下张望一阵,心头猛地一跳,蛋不见了!
*
洛珝急匆匆奔到殿外,一路穿过金碧辉煌的屋宇回廊,四下呼唤:“瑶瑶?”
焦头烂额地找了快一刻钟,终于在一簇茂密花丛中瞥到一颗到处乱飞的大白蛋。
洛珝走近一瞧,两眼一黑,气得差点没昏过去。
只见繁花碧草中,躺着一头身逾八尺的大白狼,长毛浓密,肚皮朝天。
一颗圆滚滚的蛋在那宽阔肚皮上蹦来蹦去,高高弹飞到空中,转了几个圈儿,又准确无比地落在白狼腹部,再次弹起。
显然将狼肚子当成了一处弹性极佳的蹦床。
偏偏那狼还一脸惬意,硕大蓬松的长尾巴一甩一甩,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尖牙。
洛珝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魔族之人向来放浪形骸,却没想到能放浪形骸到这种地步,尤其那放浪之人还是魔界君主!
这小的调皮贪玩儿也就罢了,大的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
他走上前,故意板起脸:“瑶瑶。”
玩儿得正欢的蛋一听,立刻从半空中落下,顺着白狼肚皮上滚下来,却没滚到洛珝这边,而是滚到了白狼宽阔的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只露出一个雪白的蛋壳尖尖。
洛珝:“... ...”
这蛋还挺会审时度势。
白狼趴着的身体立起来,拍着爪子,口吐人言:“二弟莫怪,是我带小侄子出来玩儿的,我瞧着这蛋讨人喜欢得紧,不似它那个臭龙爹,本座看着就想揍。”
洛珝叹气:“大哥,你先...变回人形来。”
重渊狼脖子一扬:“本座觉得狼形更帅。”
洛珝诚恳:“大哥人形也很帅,真的。”
重渊嘿嘿笑道:“真的?”
“真的。”
只听嗖地一声,白狼瞬间化作英俊高大的男人,眉目凌厉,猿臂狼腰。
下一刻,天生一脸凶相的魔君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递到洛珝跟前:“本座给小侄子带的礼物,你替他收着。”
洛珝接过来一看,鼓侧镶嵌着四根狼牙,上面灵力汩汩波动,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拨浪鼓,应该是个法器。
蛋听到有礼物收,瞬间将犯了错事的心虚抛诸脑后,颠颠地三两下蹦过来,奋起一跃,将洛珝手中的拨浪鼓撞飞了出去。
拨浪鼓在空中翻滚几圈,鼓旁的两颗弹珠敲击到鼓面,瞬间爆发出几阵暴烈的罡风,如重刀般向四周削去。
洛珝惊呼:“瑶瑶!”
电光火石间,他身子一轻,已被重渊拦腰抱住,一跃而起。
男人黑袍翻飞,一手抱人,一手抓蛋,转瞬已避过猛烈的罡风,落在数丈之外。
洛珝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见蛋安安稳稳被重渊抓在掌中,飞出去的魂儿才回来了半条。
他抹着冷汗:“大哥,这拨浪鼓你还是收回去吧,太危险了,瑶瑶也玩儿不了。”
重渊道:“那怎么行?本座拔了四颗牙才做成的法器,除了本座的小侄子,天下还有谁配用它?”
他注意力全在和洛珝争辩上,一时间倒忘了放开手中的人和蛋。
于是青旸找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老婆孩子都被人抱在怀里的画面。
他额上青筋浮动,牙根紧咬,字句从齿缝里一个个蹦出来:“重、渊。”
洛珝闻声一惊,暗道不好,忙从重渊臂弯重抽身而出,顺便把蛋也抱了回来,小步跑到青旸身边,小声道:“我来找瑶瑶...”
青旸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没像他想象中那般发火,反倒顷刻化为柔和:“我知道,阿珝不用解释,我信你。”
洛珝:“...哦。”
这条龙今天怎么罕见地变大度了?
心中正奇怪,就听青旸语调冰冷地说道:“魔君,你我比试一场如何?若魔君输了,便再不得来纠缠吾妻。”
重渊眉峰一拧:“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青旸道:“任凭处置。”
重渊道:“好,本座久未舒展筋骨,正愁找不到人打。”
洛珝目瞪口呆,这两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
而且一个前不久才被青旸打成重伤,还不知恢复了没有,一个被天雷劈了九九八十一道,到现在背上的痕迹都还没完全消下去,真要打起来,不又是两败俱伤?
洛珝忙去拉青旸衣角,可他还未开口,青旸便似已经看出他心中忧虑,掌心覆上他手背,温柔地拍了怕:“阿珝不必担心,我二人去灵墟境,只作比试,不伤性命。”
灵墟境,洛珝曾听青旸说过,是天界为众神提供试炼与斗法的场所。
境中山石草木,江河湖海,几乎与现实无异,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灵兽。
不同的是,这整个境实际上都是虚像,斗法者仅以一缕神识入境,在境中斗法,只会有模拟出的痛楚,却不会伤及性命。
洛珝知道这二人是不打不行了,想了想,终还是妥协了:“那我和你们一起入境。”
青旸看他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神情淡淡,轻声道:“好。”
--------------------
坏龙:一觉醒来家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