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然地消失, 又突如其然地出现在秋离的面前,雪发的弦师应该有很多问题才对。可正如秋离说的那样,这些事情似乎都对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当真没有再问景断水任何的问题。

  当然,这也省的让景断水找理由搪塞秋离。

  不过还没有等景断水来得及松口气,他就发现了另一个更加让他头疼的问题——

  秋离仍然在准备着什么仪式。

  复杂的阵法和道具看得景断水心里有些发毛。

  “仙君是想问我在做什么吗?”某日, 秋离提笔画完了一张符,对着景断水露出天真无比的笑容。

  这几日秋离并没有对景断水提出任何离谱的要求,只不过他总是在景断水的身边,半步不离。每当景断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秋离就委屈地低下头, 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你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 这样子不觉得丢人吗?”景断水忍无可忍。

  “我不觉得丢人呀?仙君是觉得这样不好意思吗?那我可以变成三四岁的样子和仙君撒娇。”

  意识到秋离在他的面前根本不要脸以后, 景断水索性就不说话了。

  终于, 景断水从秋离洒落在书桌上的那些笔记中知道了他究竟在筹备什么。

  ——他在准备一个仪式,一个通过聚集灵力,可以把正常人变成一句毫无知觉的被操控的傀儡的仪式。

  景断水觉得通体冰凉。

  他没有忘记原著里他的结局, 这个仪式很可能是秋离想要对他用的。

  而如今, 这个仪式的准备接近于完成。

  “仙君在看什么?”秋离就在这个时候提着灯笼来到他的面前,那盏灯笼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这让景断水清楚地看清了秋离眉眼间的笑意,而另外的半张脸却融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没什么。”景断水的目光游移开来。

  “我说过。比起撒谎, 仙君更适合撒娇。”秋离意味深长地说到。

  漂亮的仙君垂下睫羽, 胸膛来回地起伏。片刻之后, 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咬着唇抬起头看着秋离。

  他对着秋离似笑非笑地眼睛。

  “我......我想......”

  “嗯?”回应他的是秋离上扬的鼻音。

  撒娇!撒娇!

  弦师已经对他进行了很多次地暗示。

  景断水一咬牙,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秋离的面颊。一丝惊讶在秋离的脸上一闪而过, 随后,弦师很满意地笑了一下。

  “我想出去转转。”景断水面上很不高兴。

  “好,我帮仙君准备东西。”秋离道,“但是就七天,七天之后仙君一定要回来。”

  景断水走的那天,秋离贴心地给了他一个储物戒指,里面装了他各种喜欢的零食和常用的物件。景断水的心波动了一下,随即又看见秋离为他系上了那个可以用来监视他的玉佩。

  距离景断水上一次的消失已久过去了十多年的时间。登仙会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不过沧明山似乎处置地很妥当,如今风波已久平息。

  从路人的交谈来看,这些年沧明山发展地越来越好了,门徒遍天下。

  景断水没有去沧明山,他只站在了山下的小镇之中远远地望了门派一眼。

  雾霭缭绕之间的沧明山依然葱翠。

  从小镇离开的时候,景断水发现镇门口围满了人。他好奇地过去望了一眼,发现人群围着的是一位女修,那个女修给他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景断水没多想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女修突然挤开了人群,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师叔......”那个女修试探着开口。

  景断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意识到自己的易容还在,随即回答:“你认错人了。”

  不过对面的女修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一盏小灯,小灯在移到景断水面前的那一刻突然亮起。女修面露喜色,说:“这就对了,您就是小师叔。”

  “小师叔消失之后,我就把小师叔放在沧明山的命灯引了一点下来随身携带,这样就没有认错人的可能性了。”

  “这么多年没见,小师叔可能不认识我了,我是巫新苗。”

  巫新苗现在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当然二十出头在修真界来说还是个小娃娃,在景断水的眼里她还是那个过分懂事的小姑娘。

  景断水还想继续否认,巫新苗笑着应了下来,然后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这些年沧明山发生的事情。

  巫新苗现在算是小有名气的医修,以为她是凡人出生,又经常趁着闲暇的时候帮普通人看病,所以凡人对她很有好

  感。

  姜槐里入魔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魔气,叛出了师门,在三不管的地方开了一间赌场。

  而走前的一天,他刚刚取得了沧明山禁书书库的阅览权限,他在那里带了一宿,第二天离开山门的时候他带走了一本禁书库里的书。

  据说他魔气冲天离开沧明山的那一天,修真界的上上下下都在窃窃私语,说他就是看了禁书库的魔书才会如此。甚至有好事者职责沧明山私自教授弟子门徒魔功,这件事一时间穿得纷纷扬扬。

  而沧明山却是一切照旧,仿佛长老亲传的弟子叛逃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巫新苗好像是因为担心去照过景断水的二师兄,姜槐里的师父乌沉天。乌沉天的气场一向煞人,他抬头望了巫新苗一眼,随后低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巫新苗临走的时候,乌沉天突然说了一句话:“让他去就行,他在回到他自己该来的地方去。”

  见到乌沉天无动于衷,巫新苗又去找了桑行山。

  彼时,桑行山正叼着根草在自己的山头晒太阳。

  “随他去吧,他真的想做什么的话你是拦不住的。”桑行山道。

  巫新苗从桑行山那里回来的第二天,一只白鸽带着一封信停在了她房间的窗沿上。

  那封信是姜槐里写给她的。在那封信中,姜槐里告诉了她牵引命灯灯火识人的方法,以及未来如果景断水遇见了麻烦,可以去找他。

  信中的原话是这样的:

  “师姐不必太过为小师叔和我担忧。他命灯未灭,肯定还平安,不过大底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回到师门。而我走火入魔,呆在沧明山只会让掌门和师父难做。沧明山于我有恩。我虽无奈离开了沧明山,却依然愿意为宗门出力。如果未来师姐见到小师叔,请转告他如果遇见了什么麻烦可以让他来寻我。”

  “我还要帮大家看病,就不多说了,小师叔再见。”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小师叔还是回沧明山看看好,掌门他们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想你。”

  巫新苗并没有多问什么,也并没有逼着景断水点头肯定,而是直接离开了。

  景断水又在沧明山的附近游荡一会儿,随后来到码头。

  他想包一条小型的仙舟。

  仙舟的主人问:“道友是想要去哪里?”

  “我要去平沙洲。”

  “这......”仙舟的主人犹豫了。

  “有什么问题?”景断水问。

  “那儿是魔修、妖族与道修三方势力交界的地方,三股势力在这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情也不少。虽说现在平沙洲有了主人,但是到底也不太平......”

  景断水拿出了一个储物袋。

  仙舟的主人看着里面流光溢彩的晶石,眉开眼笑,这里面的石头足够买下十艘仙舟。

  “现在呢?”景断水木着脸问。

  “可以!当然可以!”

  仙舟的主人爽快地给了景断水仙舟的钥匙,“不用租下来,这条仙舟现在就是您的了。”

  “其实我还有其他的仙舟,道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要是有哪条看得上的......”

  景断水打断了仙舟主人的话:“不,我只需要这一条。”

  仙舟在云雾之间穿行,景断水走上了甲板,将秋离的玉佩扔了下去。随后他吹了一口口哨,一只鹰精准地衔住了那块玉佩,向着与仙舟相反的方向飞行。

  为了防止秋离起疑,他特地带着这块玉佩在沧明山附近转了三天。玉佩消失在视线的那一刻,景断水莫名地有了一种诡异地兴奋感。

  这只鹰是他刚刚在集市买的,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训练,能够完美地完成主人的各种命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它将模拟景断水的移动轨迹,从而迷惑秋离,然后在最后的一天带着玉佩去到秋离那里。

  等待秋离的只是一次被一只鸟愚弄的愤怒,那样的画面光是想象就能让他兴奋。

  当然,景断水当然没有指望这种拙劣的把戏能够瞒天过海,不过这最起码能够为他多争取两天的时间。

  来吧,秋离如果要找他的话就来吧。

  仙舟在三刻之后到达了平沙洲。

  平沙洲就是巫新苗口中三不管的地界,现如今姜槐里的地盘。

  景断水是来见姜槐里的。

  虽然借由巫新苗的口,景断水知道姜槐里愿意向他提供帮助,但他一开始其实并不打算再和这个爱慕过自己的孩子有任何的牵扯。

  不去见任何人,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秋离对他的积怨波及到别人。

  可是,当得知这块地盘在秋离都无法踏入时,景断水改变了主意。

  平沙洲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曾经被弦师所觊觎,可是秋离始终没有攻地下这里。这也就意味着,姜槐里或许有着和秋离叫板的资本。

  他如果真的无法反抗秋离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他最后自由的日子了。不得不说,自由是足以招致人癫狂的诱惑。

  景断水觉得有必要见见这个孩子,最起码给他那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画上一个不算漂亮的句号。

  他打听到,姜槐里如今就在玉宵阁里。

  玉宵阁其实是个赌坊,不过今日这里还举办了鉴宝会。

  评鉴的是杀人越货的宝贝。

  没有人在这里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玉宵阁也从不过问任何来这里的人的过去。

  今日来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得到一壶陈年的佳酿。

  倒酒的侍女长得很漂亮,妖而不媚俗,不过景断水对美色没有什么兴趣。酒液是淡淡地橘红色,景断水凑近轻嗅,浓重的酒味窜入鼻腔,他的眉头微蹙。他不爱喝酒的,今日却还是抿上了一口,连带着与斟酒侍女交谈时,话语间都带着微醺的酒意。

  “我要见你们的楼主。”他道。

  侍女停下了动作,望向景断水的眼神夹杂着怜悯和鄙夷。但是她还是很礼貌地转身向着景断水请离,片刻之后带着一个看上去身份很高的女人出现在这里。

  那个女人把嘴唇涂得艳红,手上端着一杆长烟枪。

  “你?第一次来么?”她问。

  景断水点头。

  “想要见到阁主,靠的是手中的签筹。在楼里做买卖交易,用的也是这里特质的签筹。”女人说着放了一把圆盘状的东西在景断水面前,“新来这里的都会给一吊,剩下的签筹都需要你想办法。”

  “那见阁主需要多少地签筹?”景断水问。

  “十万吊。当然,怎么搞到都随你,去偷去骗去抢或者去赌都行,要是有人愿意你也可以买别人的。”

  “你要是有本事,让别人送你也行。”

  女人敲了敲烟枪,对着面前的场景见怪不怪:

  “这十万吊签筹一时半会儿你是搞不来的,如果你不是来踢场子的就赶快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