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野双目失神, 口齿轻启,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感受。

  皮肤被刺破的痛感是实打实的,他疼得脸色惨白,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但在这钻心的疼痛之下, 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却悄然升起,像是渴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尝到了一口甘霖,解渴还甜蜜。

  冷冷淡淡的药香萦绕着自己,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喂,浑身的肌肉都卸了力气, 手脚绵软地垂在傅谨行怀里, 昏死过去。

  傅谨行垂眸, 心上人香软的身子瘫在自己怀中,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片小扇般的阴影。高.潮后的余韵尚未褪去,他黑珍珠般莹润的面颊上仍残留着情.欲的潮红,粉嫩的唇瓣微启, 透着被蹂.躏过后的艳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餍足的色气。

  橙花甜蜜的香味在傅谨行的鼻尖打转,勾得他下腹躁动不已,他眸中的金色愈盛,璨如灼日。他深吸一口气,牙关咬得铁紧, 带着下颌线愈发凌厉。

  他强忍住想要彻底标记对方的冲动,低下头, 虔诚地吻了吻怀中人微红的眼角, “好梦。”他轻声说着,抬脚走出舱外。

  司宇靠在栏杆上朝着远处张望, 秀美的面庞看着平静,紧攥的掌心却暴露了她烦躁的心绪。

  “喝点吧。”邓宪将啤酒抛了过来。

  司宇接过,也没喝,就这么两指捏提着,继续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前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苦味。

  “不会有事的。”路璐也走了过来,她将被风吹散的鬓发挽向耳后,“放心吧。”那是傅谨行宁愿打过量抑制剂,也不愿伤害的人。

  “怎么放心?”司宇别开脸,神色烦躁。傅谨行的存在对于恒野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她抠开拉环,将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熄心头的烈火。

  “出来了。”邓宪站直了身子,望着前方走上船头的身影。

  “怎么样?”司宇起身迎了上去,她看着安安静静沉睡在傅谨行怀里的人,双手抬了一下想要接过,却在男人冰冷的视线中垂下了手。

  “把船上的人清理了。”傅谨行侧身吩咐邓宪,随后又对路璐说道:“去拿Developmental Inhibitor(发育抑制剂)。”

  路璐点头去拿保险箱,司宇绷紧后槽牙拦住傅谨行的动作:“你要给他打什么?”她闻得出来,恒野身上全是傅谨行的味道,这么短的时间,应该只是为了舒缓情潮所做的临时标记,后续补上常规的抑制剂就行,那这个DI药剂是个什么东西?

  傅谨行没应,他将恒野轻放在床上,向着路璐伸手,示意她把针剂递给自己。

  路璐将针剂取出,刚要送到傅谨行身边便被司宇抬手夺去。她握着冰冷的针管,冷声再问:“你要给他打什么?”

  傅谨行缓缓抬眸:“不想他出事,就把东西给我。”

  司宇死死攥着针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紧咬牙关,“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他……”她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我绝不会放过你。”

  两人对视良久,傅谨行始终是平静冷清的神色,她颓然叹了口气,将针管递到他手中。

  红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恒野体内,他似乎有所感应,眉头微微蹙起哼了一声。

  傅谨行将针头抽出,轻摁针眼,随后说道:“你听过神遣会吧。”他用的肯定句。

  司宇愣了一下,微微扭头似是回避:“听过一点。”

  “那是一个妄想创造神的组织。”傅谨行的声音平静而冷峻,“他们想要打破ABO的平衡,培育出统治一切的神级Alpha,一战前便有个计划在暗中筹备,他们称之为Adam & Eve Program,又叫做新生计划。”

  “二战到新战的这一百多年里,这个组织贯彻始终,直到新战结束华国大胜后,他们才悄无声息地蛰伏下去。”傅谨行摸了摸恒野的脸,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微肿有着淤青,只是太黑了所以看不出来……

  他吩咐路璐去取冰贴,随后接着说:“司家从新战前便开始接触这个组织,为他们提供了不尽其数的试验品。”

  他轻轻瞥了司宇一眼:“你不是已经开始接触了吗?”

  那一眼,没有情绪没有重量,什么都没有,却将司宇逼得无处遁形。她张了张口,还未再说,便听见傅谨行说出了她不敢向恒野吐露的秘密。

  “你暑期消失的两个月,被派去了兰城,参与了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司宇僵着身子,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柱蔓延。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动作在对方的眼里恐怕都一览无余……她想起老不死的说的:“你们这一代里,没一个比傅家那小子更强。”她觉得那是狗屁,傅谨行确实要厉害一些,但也没到那个程度吧。他只是生的好,一投胎便是傅白两家的独子,她比他差得,只是一个名门母族而已。

  但现在,她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我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顺气自然的,我让你保护恒野。”忍受着她和恒野勾肩搭背的小动作。

  “你可以将你知道的传回司家,我不在意。毕竟恒野现在已经被盯上了。”这是难免的事,时间早晚而已。

  他接过冰贴小心地敷在恒野的伤处,之所以事事小心,只是他想着,自己能够在暗处解决不让恒野知道的话,他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

  气氛一时沉默,司宇哑声说道:“我不会说的。”

  “随你。”傅谨行毫不在意,又给恒野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向甲板。

  “老板,有艘游轮在向我们系泊。”船长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船只的动作,不知是敌是友。

  “对接吧。”傅谨行半眯着眼,看向船头的恒明华。

  ——

  恒野做了个梦,那是小时候的傅谨行。

  白白的,小小的,乖乖的一只坐在角落里,白瓷般的小脸冷冷的,兀自翻着书页。

  他咧着小嘴,叭叭着就凑到人家跟前:“恣恣~”他喊得热乎极了。

  “……”小傅谨行微微蹙眉,翠金色的眸子水盈盈的,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生冷的小嗓音:“不许这么喊我。”

  恒野不应,小黑脸一腆,扭着屁股就坐到人家身边:“你在看什么呀?”

  傅谨行将书页一合,似是嫌他聒噪,故作冷淡地别过脸去。

  “哎呀!”恒野嘟着艳红的小嘴又挪到他的另一边,“让我看看嘛,恣恣~”

  “都说了不要乱喊!”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有些气恼地转过身,伸手就捂恒野的嘴。

  “唔……”恒野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指缝里漏出来:“为什么呀,我想喊嘛。”妈妈说“谨行”就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意思,那多没意思啊。他委屈地瘪瘪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傅谨行,从小就很会撒娇。

  傅谨行涨红着小脸推开他,起身跑向前来接他的仆人。

  那时候的他对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也不爱接触人,成天就一个人捧着乱七八糟的书安静看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恒野迷茫……想不起来是什么契机让傅谨行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非常的爱黏着自己。

  甚至为了能够黏着我而不升学,一直等到我能上小学了才一起过去?

  恒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连梦到了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宝宝你醒了?”伴随着许映月温婉柔和的声音,一个温温软软的掌心就抚上了恒野的脸颊。

  “妈妈?”恒野眨巴眨巴迷蒙的双眼,将脸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担心死妈妈了。”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蹙起的柳叶弯眉下,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泪光:“你要是出事了可让妈妈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就落了下来,恒野慌忙伸手去哄:“我没事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脸肿得跟什么似的。”恒明华推门而进。

  他这么一说,恒野才觉自己身上酸痛。他哼唧了一声,软乎乎地对着妈妈喊疼。

  “妈妈摸摸。”许映月摸着他的小黑脸心疼得不行,得亏是黑,不然肯定青青紫紫的更是吓人,她想到这里又是想哭,将恒野揽在怀里问恒明华:“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恒明华亲了亲她的鬓角,随后又摸了摸恒野的脑袋:“让宝贝再睡会吧,你也休息会,熬了一天了。”

  恒野还想说自己不困,抬头看见了许映月眼下的黑眼圈,连忙闭眼又躺了回去。

  “妈妈,我想喝赵姨做的菊花脑汤。”他嘀咕。

  这个季节哪来的菊花脑?许映月也是急迷糊了,一个劲说着好,随后拉着恒明华走了出去。

  “谨行呢?”她问。

  “撵走了。”恒明华冷哼。

  许映月捶了他一拳:“小野肯定想见他,你赶他走干什么?”她自己就是个Omega,情潮前后有多需要Alpha的安抚她比谁都清楚。

  “那个臭小子,敢趁人之危标记小野!”恒明华瞪眼。

  “那只是临时标记,又不是永久的,要不是他帮忙,小野……”许映月想到不好的场景,又是嘤嘤哭了起来,恒明华连忙柔声去哄:“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该赶他走。”

  “快让他回来!”许映月说。

  恒明华暗自咬牙,不情不愿地给傅谨行打电话。

  “叔叔。”死小子装模作样的声音听着就刺耳。

  “快点回来!小野要喝菊花脑汤!”他恶狠狠,心想你找去吧你。

  ——

  恒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眼下实在是睡不着了。监听仪时不时的滴上一声,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静下来后,不免地就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他猛地拉起被子,将滚烫的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Alpha的信息素似乎还萦绕在鼻端,令他的心砰砰直跳。

  “我是被标记了吗?”他呐呐自语,指尖颤抖着抚上后颈,那里被纱布贴着,稍一碰触便会疼痛。

  “好像不是……”他模糊回忆起了生理课上听到的知识:后颈的信息素注入只是临时标记,可以缓解Omega的情潮痛苦,永久的标记需要在……里成结……

  他想到这里,身下竟是起了异样……他夹紧双腿,慌乱地侧身,一抬眼,就看见了造成自己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站在门口。

  看着恒野红着脸哼哼唧唧扭个不停的样子,他挑眉,轻轻一声:“哦?”

  我不是我没有!恒野瞪大眼睛,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