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到的时候迟到了十分钟, 还是上次那个雅间,跟段珩息告别之后,顾韫就进了包间,完全不知道段珩息随后就把隔壁的包间包了, 还打了电话让人替他去开会。
陆维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 袖口被他卷了上去,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此时他跪坐在木桌旁, 正在擦拭茶杯。
在陆维西面前放着一个炭炉, 炉上烧着玉书碨, 有股股热气从壶口冒出来, 还能听见水翻滚的声音。旁边茶则、茶匙、茶夹、茶漏、茶针、茶筒等一应俱全, 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镂空香炉,上面燃着塔香。
此情此景, 确实很有韵味, 本以为说请自己喝茶只是托辞,顾韫没想到陆维西这样的人竟然会真的跑去钻研茶艺。
“世间万法相通,我做研究的时候遇到了难题,就会自己煮茶, 茶好了,问题也就解决了。”陆维西头也不抬的开了口,算是解释了一句。
“抱歉,我迟到了。”
“不急, 水刚好,顾先生来的正是时候。”
陆维西打开盛放君山银针的茶罐, 取出少许茶叶置入白瓷盖碗茶杯中, 后缓缓将沸水冲入茶杯中, 用杯盖轻轻盖住杯口。
君山茶有“三起三落”的妙趣奇观,不过相比欣赏茶叶姿态万千的变化,陆维西更喜欢茶在口中一刹那绽放的香气,所以在茶具的选择上,选择了更贴合心意的白瓷杯。
“顾先生,请。”
陆维西将茶杯端到顾韫面前,顾韫打开杯盖,一道白雾升腾,犹如云烟,随之而来的就是茶香。顾韫喜欢雾隐茶因其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没想到从陆维西手中泡出来的茶,竟也具有此般风味。
“好茶。”顾韫毫不吝啬赞美。
“顾先生喜欢就赠与顾先生一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顾韫玉白的手指合上杯盖,放回桌上。
“陆公子,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你心里明白,就不要绕弯子了。”
“陆公子……”陆维西忍不住掩住嘴轻笑了一声,“顾先生说话一直都是这么有趣的吗?”
“……”顾韫虽然已经在现世待了半年了,但是少与人接触,一些习惯仍旧没改过来。
“顾先生问的那瓶NTX-54是我带到实验室去的。”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药剂遗失了岂不是很麻烦?”
“因为我要做实验啊。”
顾韫疑惑的看着陆维西,做实验在公司的实验室做不是更好吗。
陆维西用手拨了拨杯盖,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韫:“公司是没办法做活体实验的……而且这很有趣不是吗?”
顾韫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陆维西是什么意思,等到明白过来看陆维西的眼神都变了,这个人果真是疯子。
“你这样做不怕惹来麻烦吗?”
“我只是将东西放在哪里,又没有让他用来杀人。”
“……”
见顾韫并不认同自己,陆维西叹了一口气。
“顾先生啊,人的恶意是无法被阻止的,只能宣泄。人类本就是一种自私阴暗的生物,连象牙塔的学子也是如此,真是从根都烂掉了,你看我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立马就有人抓住了。”
“……”
顾韫承认陆维西所言,人类大部分都是自私卑鄙的,他并非好人,从未抱有什么济世救人的心怀,但也不曾对无辜者下手。陆维西这样的人或许连魔修都算不上,他们只是疯子而已。
“顾先生的性格就很好,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假如有一天这世界被清洗了,我希望顾先生能活到最后。”
“什么意思?”
“只是假如罢了……”
陆维西喝了一口茶,嘴角的笑容温柔的恰到好处,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是一起命案的帮凶甚至于推手呢?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不知不觉和顾先生说了这么久,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顾先生共进晚餐呢?”
“……不了,我不在外面吃饭。”
“正好可以让顾先生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
顾韫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你为何如此……”
“顾先生看不出来我在追求你吗?我听说你和段珩息已经——”
陆维西话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段珩息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可怕。托他修为上涨带来的良好听力的福,即便在隔壁也将陆维西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挖墙脚,当他是死了吗!
“好巧啊,原来段先生也在此处吗?怎么,来查‘前夫’岗吗?这还真是段先生的一贯作风啊。”陆维西上次见段珩息,段珩息就派人跟踪顾韫,这次更直接,自己跟过来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不仅堵的段珩息无话可说,还把段珩息心都扎穿了。当初若不是陆维西将顾韫约出去,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何至于和顾韫闹到离婚的地步。
“这是我与顾韫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搬弄是非。”
段珩息走到顾韫面前,挡住陆维西看顾韫的目光。
“段先生,有的东西失去了,不是靠阻止别人就能追回来的。”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好的多,而且你根本不是顾韫喜欢的类型,别做梦了。”
此时站在一边的顾韫:“???”
“我送你回去?”段珩息转过身看着顾韫,言语里小心翼翼,生怕顾韫真的跟陆维西走了。
“嗯”顾韫确实想回去,能借此摆脱陆维西也是好事。
顾韫率先朝着门口走出,临到出门了,一直未作声的陆维西突然开了口。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顾先生,先前怕唐突了,不知道顾先生现在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请说。”
“顾先生额头那道疤,是为何而留?顾先生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顾韫和段珩息脸色都发生了改变。
顾韫的脑中立刻浮现了原身学生时代最痛苦的那段回忆,被陌生的人诬陷,被心爱的人伤害,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无辜,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和别人成双成对……
这个疤或许是原身心里最深的那根刺,深到现在顾韫还能感觉到他的痛。
顾韫深深看了陆维西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珩息则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些快要遗忘的,此前他从未在意过的记忆,整个人有些失神。
原来顾韫的脸竟然有疤吗?他竟然一直未注意到……
上了车后,顾韫难得没有修炼,而是看着车窗外发呆,段珩息坐在顾韫身边,也没有说话,一路寂静的到了江盛,段珩息将顾韫送到了门口。
直到顾韫快要进门了,段珩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顾韫……”
“早些回去吧。”
然后就关上了房门,段珩息面对着顾韫的房门,站了一会儿后走回车边,抽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段珩息每次烦躁的时候就抽烟,刚离婚那段时间抽的最多,现在烟瘾越来越大,但人却越来越清醒。
抽完了一根烟,段珩息上车了。
“去桐林那边。”
司机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
桐林的房子是段珩息众多房产中比较特殊的一座,因为段珩息从来不在这里住,这里的人手却比其他地方加起来都多。
段珩息刚从车上下来,就有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迎了上来,将一张薄薄的的纸递给段珩息。
“主人,能招的都在这上面了,人已经晕过去了,接下来怎么处理?”
段珩息没说话,这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刀疤男心领神会的离开了,接下来段珩息拿着纸走进了客厅,简单的看了之后交给了跟在身后进来的男人。
“按照这个去查,尽快把人查出来。”
“是”
段家的办事效率绝对不是调查机构能比的,当天晚上,段珩息就拿到了结果,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段珩息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贺悠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买凶杀人!
但是很快陆维西问顾韫那句话就出现在段珩息脑中,想到自己这些年对顾韫做的事,段珩息的心脏一紧,后知后觉自己可能犯了天大的错。
“查,继续给我查,把贺悠的所有事都给我查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