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开霁提出了质疑。

  “哎,等等,不对啊,要是你跟我一块睡,那宋雨至还是要睡顾游床啊!”

  没等谢潮生说话,他脸上显出一丝微妙的狡黠笑容,冯浩然跟他熟透了,一看他露出这副表情,心里就觉得不太妙。

  “不如这样,老冯你睡顾游的床,宋雨至睡你的床,我俩就凑合一宿,你们说怎么样?”

  “我没意见。”谢潮生说。

  言开霁朝冯浩然浅浅眨了下眼睛,酒窝笑开,看着一派天真。

  顾游最爱干净,谁上他的床恨不得沐浴焚香,关键他可亲口说过,睡后必须要给他洗床单。

  冯浩然已经在心里把言开霁骂得七荤八素。

  “妈的。”最后他说:“言开霁你小心点,半夜别把床压塌了。”

  言开霁又从顾游左上角柜子里拿出了两支一次性牙刷,贴心地给贵客谢潮生和他的傻逼室友进行讲解。

  “之前我们寝室去酒店跨年的时候,顾游跟老头儿一样在那搜罗了一堆一次性用品,鞋柜里好像还有一次性拖鞋呢,你们要不要?”

  宋雨至果断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俩都不用了。”

  这会儿他和谢潮生又显得融洽了起来,一人抽了一只牙刷,就像这世间无数对塑料室友一样,去水池子旁边刷牙了。

  冯浩然爬上梯子,不由感叹,“老顾真就是咱520大家长,没了他,咱日子可咋过啊?”

  他撩开顾游的床帘,蠕动着庞大的身躯迈了进去,上半身刚进去,蹬在梯子上的那只脚突然就踩空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当场就嗷了一嗓子——

  “我草草草!言开霁你上来看看,顾游床上是什么东西?”

  言开霁攀上梯子,在冯浩然撅起的部位上打了一巴掌,“让开点!我看看。”

  不看倒好,一看,他差点也没抓住扶手。

  顾游的床干净得不像个男大学生,被子叠得跟军训时候的豆腐块一样,床面平坦,一只小小的老鼠安静地躺在中间。

  冯浩然当场暴走,“我他妈今晚不睡了!这是啥啊!咱寝室从来没闹过这东西啊!咱一屋子干净人咋能吸引到它的啊!”

  冯浩然,一生老爷们儿,一生怕动物。

  除了猫狗以外的任何动物他都害怕,越小的动物他越害怕,尤其害怕的两样,一是老鼠,二是蟑螂。

  后者已经在昨天夜里得以体现,哪怕是喝得五迷三道,只要言开霁胡扯一句“蟑螂来了”,他就能矫健利落翻身上炕。

  前者就是现在,面对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耗子,他浑身打着颤,悲戚戚说:“言开霁,你能处理好的吧?我相信你!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言开霁艰难地扶着床边杆子往里面挪了挪,“能不能下去,给我拿个橡胶手套和不透明的袋子上来……”

  冯浩然忙不迭往下爬。

  谢潮生和宋雨至齐刷刷抬头看着他们。

  如果此时他们低头看一眼谢潮生,就会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无奈的表情。

  冯浩然没注意,他好不容易爬下去,赶紧去水池子旁边拿了橡胶手套,先递给言开霁,在他忙不迭寻找不透明袋子时,两只橡胶手套突然被从上方丢了下来。

  冯浩然抬头就要骂,只见言开霁单手拎着耗子尾巴,从床帘后探出一个脑袋。

  他伸手在耗子肚子底下一拨弄,耗子立刻发出机械的叫声:“吱吱吱——”

  他又一拨弄,耗子继续:“吱吱吱——”

  言开霁喊一声“接着!”,当场和颜悦色地把电动耗子抛了下来。

  冯浩然下意识就接住了,毛茸茸的触感到了手里,他才触电一样将它扔到言开霁桌子上,“卧槽这玩意给我干什么?”

  言开霁抖了抖手里的纸条,“别急啊,这儿还有个留言呢,就压在它底下。”

  接着,他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起来——

  “亲爱的冯浩然,下周你就要过生日了,美好的祝福送给你,愿你耗运常伴……”

  言开霁喜笑颜开,胳膊穿过栏杆,伸下床给他展示,“好运的好他写的是耗子的耗,哇,老顾对你好用心呀,真是最美的祝福送给你了呢!”

  冯浩然脸色煞白,“什么玩意???”

  言开霁下了床,把纸条塞进了他手里,兴致勃勃地观看冯浩然由白变绿的脸。

  只是在目光移动到纸条上的时候,睫毛微微垂了一下。

  纸条还是从学校发的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斜体的“沧海大学理学院”,还是顾游熟悉的狗爬字,让言开霁想到了另一张纸。

  昨天留下的那张保命纸条,写的是寝室要注意的规则若干,虽然不知道顾游是从哪弄来的,但无疑救了他们一命。

  还有夹着纸条的那本《什么是数学》,一早出现在考卷上的时候,言开霁恍惚间几乎要以为顾游是穿越来的。

  至于现在冯浩然手里的这张纸,它出现得太过于巧合,面相和昨天的那张寝室规则也过于相似,让言开霁不得不去想,它背后是不是也有什么玄机。

  电动耗子能干什么?

  言开霁也不是第一次了,心里想着,嘴上下意识就念叨了出来。

  “电动耗子有什么用吗?”

  冯浩然面如土色,想也没想就说:“我把它送你,你再整个电动猫,玩猫和老鼠电动版。”

  言开霁瞳孔瞬间放大。

  猫?

  他转头看向谢潮生,“你说,要是拿这个出去,能不能把外面那些小家伙吸引走?”

  谢潮生点头,“明天可以出去试试。”

  言开霁斜靠在桌子上,捏着顾游的《什么是数学》,把它卷成了一个筒状。

  “说起明天,我有个想法,如果你们敢的话。”

  冯浩然警惕地看他一眼,“只要你不让我抓耗子。”

  言开霁瞄着谢潮生的表情,实际上他已经把这个人划为了“可信任”的状态,但谢潮生正盯着饮水机出神,并没有看他。

  “怎么脑子里只有耗子呢?”他嫌弃地看了冯浩然一眼,继续说:“这些鬼猫鬼狗,早晨的时候还没有,就是从老冯今天在考研教室碰着猫开始,回来就被跟了,再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冯浩然抱着他的大熊猫,“所以?”

  “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考研教室里应该藏了点东西,我想去碰碰,总比在寝室坐吃山空坐以待毙强吧?”

  这些想法从刷牙时就开始在他脑子里盘旋,已经盘旋了有一会儿,这种想法在他看到顾游留下的字条后,达到了一个顶峰。

  “好。”谢潮生不假思索道。

  宋雨至挤眉弄眼,“潮生去,我当然也去,要不然我怕他控制不住……”

  谢潮生当场在他左胳膊上拧了一把,让他的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从宋雨至的表情看,必然不是很轻。

  好在言开霁的心思压根也没放在那后半句话上,一心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室友。

  “言开霁,我还不了解你吗?不就是想让我去把最开始那猫勾引出来吗?去去去!谁怕谁!”

  言开霁双手搭上冯浩然的肩膀,桃花眼中笑意尽现。

  “哎呀,宝贝儿!你真的好聪明呢,咱们屋里啊,就是不缺聪明人。”

  冯浩然拨开他,三两下爬上顾游的床,“滚!”

  上了床,言开霁才发现谢潮生还披着那件白大褂,校医室那地方实在太晦气,他并不是很想让这份晦气沾到自己的床上,于是他又爬了下去,从自己的衣柜里翻了件不怎么穿的白T出来。

  “不用客气,当还你的泡芙和火腿肠了。”

  他其实觉得谢潮生这人也挺有意思,他不爱说话,以至于给人一种冷漠的错觉,但在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面前,他也能毫不怯场地换衣服。

  他身材确实不错,动作慢得好像在和谁炫耀一样。

  端详了两秒,言开霁说:“有点短,将就穿吧。”

  言开霁再度上床,往里靠了靠,谢潮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他对唯一一个还在下面的宋雨至喊:“上来的时候把灯关了!”

  夜中的寝室静谧无声。

  言开霁都快睡着了,又是冯浩然打破了寂静。

  “问你们一个问题,红油面皮过期一个礼拜,还能吃吗?”

  言开霁打着呵欠困倦道:“放那吧,先吃没过期的自热饭,回头出去我给你买一箱。”

  “可我本来就买了一箱。”冯浩然焦急地说:“昨天白天到的,我拖回寝室的时候你还没回来,今天打开我才发现全过期了。”

  言开霁翻了个身,这只是他在寝室夜聊环节,面对冯浩然的奇葩行为习惯性的一个翻身,但他忘了,今天他不是一个人。

  他这一翻身,差点直接怼到谢潮生脸上,明明他手凉得要命,但身上传来的热量却在这时候意外地高了起来,黑暗中的两个人四目相对,言开霁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听见自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而产生的心跳变动声,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而同样享受到这一撞的另一方,他刚刚挨到的胸腔里,好像没有任何心跳。

  他怔楞了片刻,骂道:“……该死的无良商家。”

  ……

  过了几秒,言开霁盯着眼前的蚊帐,喊:“冯浩然!”

  “空调给我往下调两度,屋里太热了,今天三十三四度了吧?”

  又过了几秒,冯浩然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言开霁严重怀疑冯浩然在黑暗中把温度调高了。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莫名其妙在发烫,导致身后谢潮生的身体也散发出难以忽视的热量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