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容画得好,宋闻清久久没能回神。直到少年抿唇笑笑,道:“阿闻喜欢吗?”

  宋闻清才连连点头,他心情很激动,眼里亮晶晶的,说:“阿瑾,你这画画得可真好。”他想象不出来还能用什么词形容,卡壳了半天又补充,“比我见过的都好。”

  裴瑾容见宋闻清这样子,顿时展开眉来:“你喜欢就好。”

  只要阿闻喜欢就足够了。

  他低头继续,每添一笔,宋闻清都觉着那画像是要活过来一般。画中两人视线交汇,繁荣热闹的长安街似乎已经成了背景。

  宋闻清偏头,看着聚精会神的少年,心里一软。

  因为裴瑾容,他也开始期待明年的花灯节了。他想和裴瑾容一起逛逛他口中的长安街,想同他手牵着手赏灯猜谜。

  在旁边看了会儿,宋闻清起身去酿酒。

  怕等会儿忙忘了饿着灰球,宋闻清把昨晚吃剩下的饭菜倒给灰球后就去地窖了。将杨梅从地窖里拿出来,他接了桶水将石缸洗干净,进屋找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挑拣杨梅。

  把有破损不新鲜的丢掉,宋闻清又从里屋拿了把铁锤。古代没有榨汁机,只能用锤子慢慢打烂。

  这是个体力活,好在裴瑾容力气大,两人轮流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汁基本打出来,满满两大桶,等酿造好后兑上白酒起码能装上六坛。

  “阿闻,我给你揉揉手。”裴瑾容见宋闻清悬垂着双手,一副被掏空了力气的模样,笑着道。

  宋闻清也没客气,立马凑上前去。将近傍晚,六月的晚风不恼人,余晖打在裴瑾容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像把小扇一样,在脸上形成一圈淡淡的阴影。

  “还疼吗?”裴瑾容问。

  宋闻清摇摇头,一声不吭地将裴瑾容的手拉近身,轻轻的给他揉捏着。

  以前奶奶总是腰酸背疼的,宋闻清就找了很多视频和书籍学习过,按摩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劲道不轻不重,少年歪着头道:“谢谢哥哥。”

  宋闻清身体微僵,每次裴瑾容叫他哥哥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裴瑾容显然也察觉到他的反应,眼前的漂亮男人脸红了红,慢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宋闻清微恼,板着张脸仰头堵住他的嘴。少年笑得更开心了。

  他就知道阿闻只是看起来温柔,实则就是只不好惹的小猫。

  —

  宋闻清顶着张臭脸把今天早上从街上买的酒曲倒入到杨梅汁里去,他每进一次里屋,在门口被他赶去做花灯的少年就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看他一次,无辜极了。

  “哥哥别生气。”裴瑾容扯了扯他的衣角。

  宋闻清沉默了半晌后才干巴巴地说:“我没生气。”说完又急急忙忙进屋拿陶坛子。

  离裴瑾容距离远点了他才放松下来,他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害羞。可明明他俩之前也亲过。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都怪裴瑾容。想到刚才裴瑾容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想,裴瑾容平常不都可怜兮兮的,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像换个了人似的,霸道又强势,偏偏有时候又让人生出疏离感来。

  宋闻清回神,刻意忽略掉刚才少年抱着他低喘时,炙热的气息扑在脖子上的异样感。

  他抱了个大坛子出来,从灶台那儿找了把长勺,将杨梅汁搅拌均匀。过了会儿,宋闻清怕细菌滋生,用火过了一下陶坛子的边缘。因为杨梅汁的发酵不能完全封闭,宋闻清便用纱布盖住。

  地窖的温度太低,只有十几度,发酵的温度却是要二十到三十度之间的。思考了会儿,宋闻清把陶坛子搬到柴房去了,那儿刚刚好。剩下的操作也不复杂,等杨梅汁发酵出酒香来,到时候和白酒配好后蒸馏再装罐就行。

  麻烦的是蒸馏装置,不过该怎么做宋闻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雏形。他松了口气,总算是把最要紧的事做得差不多了。

  他忙活了许久,等出来时裴瑾容已经备好饭菜,眼巴巴的坐在外面等他。

  见他,开心地挥挥手:“阿闻!”

  宋闻清心痒得很,想摸他头的瘾又犯了。

  俩人今晚吃得比较随便,太累了根本没有食欲,裴瑾容便煮了小粥,又炒了两个菜配着吃。他担心宋闻清没荤的吃馋嘴,便捡了几个鸡蛋做青椒炒蛋,满满一碗,放在宋闻清手边。

  晚上洗漱完后,没等裴瑾容自己过来,宋闻清想了想,主动环抱住少年的腰。

  裴瑾容一愣,反应过来立马开心地蹭了蹭宋闻清的胸口。

  宋闻清心中那块悬起来的大石总算落下,轻笑出声,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头。

  裴瑾容小声道:“阿闻,我们中秋节那天去县里玩吧。”

  即使屋里黑漆漆的,宋闻清也能想象出来他满眼期待的样子,他笑着说:“行。”

  仔细算算,和别人一起过中秋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和裴瑾容一道去的话想必会很有意思的。

  自从那天后,宋闻清便一心扑在如何搞定他的蒸馏装置上来。想法很简单,就是付诸行动有些难。

  设计了好久的图纸后,七月的某一天,宋闻清总算开工了。

  村里人嘴上不当着他说,但私下里从裴瑾容家门口路过时都会张望几下,想看看宋闻清那堆大玩意究竟拿来干嘛。

  因为需要在铜器下烧火,宋闻清重新砌了个灶台。铜器很重,只有他和裴瑾容两人压根抬不动,他便找陆回兄弟几个帮忙一起抬上去。

  陆回身子已经完全好了,现在俨然是宋闻清的小迷弟。每次听见一起打猎的几人在背后讨论宋闻清时都会幽怨地望着他们,导致这哥几个也渐渐不敢说了。

  “闻哥儿,还需要做点啥不?我力气大得很,可劲使唤我。”陆回憨憨地挠挠头,笑道。

  宋闻清在站在梯子上接铁管,这铁管主要是用来做冷凝回流的,闻言低头看他:“今日谢谢你了啊。”

  “不谢不谢,以后闻哥儿有什么还用得上我的尽管使唤。”

  见他那么热情,宋闻清想了想道:“你身子骨可有好些?”

  陆回激动地说:“闻哥儿出手,生命我有。”

  宋闻清、赵临几人:“……”

  潮得他们的风湿病都要犯了。

  赵临几人尴尬得很,连忙拉着陆回往外走,朝宋闻清辞别:“闻哥儿,下次再见!”

  宋闻清笑笑,继续捯饬这装置了。只是没想到刚走没多久的赵临又折回来,斟酌了会儿道:“闻哥儿,有件事我上次忘记同你说了。”

  宋闻清疑惑地看他,赵临继续道:“上次你给陆回开的药方子李郎中那儿缺了几味药,我便到县城去,那郎中说你那药方开得妙得很。便向我询问你的名字,我怕给你惹麻烦便没有同他说。不过我见他那样像是有意和你合作。”

  宋闻清点点头,县城里的郎中,若是赵临能牵线那自然最好,毕竟村里的药材还是少了些。他问:“是哪个医馆的?”

  “济世堂。”

  赵临走后,宋闻清又细细想了下,觉得去县城很有必要。这几日他比较忙,希望赵临去县城时能给他先捎句话,等过几日他忙完便亲自登门拜访。

  宋闻清忙忙碌碌了十几天,才勉强搭出来一个他自认为还算满意的成品。村里人也越传越神乎,说宋闻清不知是怎么了在家里用一堆铜器和铁弄了个大东西,瞧那模样是要在家里祭祀。

  他也没辩解,心想还要传得再猛些好,到时候他若是成功了,外面自然会有抓得住商机的人来找他,以后他提纯酒精也要合理些。

  差不多酿造了一个多月,柴房里的杨梅汁越来越香,宋闻清知晓火候到了。他和裴瑾容把陶坛抱出来,用纱布滤掉酒里的残渣,把白酒加进去。

  以防失败的可能性,宋闻清没敢一次性把所有杨梅酒拿进去蒸馏,只倒了一小半。

  看铁管里有水流动,宋闻清这才让裴瑾容点火。少年没见过,好奇地看着木桶里的酒越来越多。

  “阿闻,这是何道理?”裴瑾容忍了好些天总算憋不住了。

  宋闻清见效果还不错,心情愉悦得很,笑着说:“这就像用饭甑蒸饭一样,有水上去又滴下来,不过是多了冷凝。饭甑强调的是蒸的东西,而蒸馏强调的是冷凝后收集的液体。”

  裴瑾容听得晕晕乎乎的,他只觉得阿闻好生厉害。

  “那这木桶里还是酒吗?”

  “自然是酒,但纯度比之前高了不少。这酒名字还高大上得很,叫杨梅白兰地。”宋闻清边说边换了个木桶,把收集到的杨梅白兰地倒进陶坛子里。

  他转头,笑盈盈地望向少年干净的眼睛,说:“到时候卖了钱就可以养你了。”

  闻言,裴瑾容心脏怦怦跳,浑身像是过了电似的,僵立在原地。半晌才抿唇笑着走上前去,紧紧抱住宋闻清。他说:“哥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