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逾白跟梁送青吃饭去了,裴聆看看盛如珩,低头在微信上打字:“他是你高中同学?”

  “你怎么知道是高中同学?”盛如珩有点意外,在他身边坐下,“他叫周逾白,是我高中同桌。”

  裴聆:“因为他是医生。”

  盛如珩高中就是体育生,大学多半也是学的体育方面的专业,怎么可能去学了医。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医生?”盛如珩看他这会儿缓过来了,精神还好,就想逗逗他,“昨晚我救你时候的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做得不够标准吗?”

  昨晚裴聆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醒的时候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去想盛如珩是怎么救的他。现在听盛如珩提起了,脑子里忍不住就去想那个画面,又想起盛如珩衣服下的好身材,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低头打字:“你不像。”

  盛如珩问他:“那我像做什么的?”

  裴聆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打字:“运动员。”

  “你好聪明。”盛如珩笑了一下,“不过是以前,现在退役了。”

  “现在在做什么?”

  “在Z体大当老师。”盛如珩问他,“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裴聆:“配音。”

  “那你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工作了。”盛如珩说,“得赶紧把病养好。”

  裴聆没有再打字,把手机放下,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垂下了眼。

  其实因为父母过世的事情,他已经休了很久的假了,也不知道还要继续休多久,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合适接工作。

  周逾白他们带了饭回来,吃饭的时候裴聆加了一组药。

  吃完饭,盛如珩收拾垃圾去扔,周逾白在输液室门口等他,看他扔完垃圾过来,朝走廊尽头那边抬抬下巴:“过去聊聊?”

  盛如珩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心里有点担心裴聆。

  周逾白说:“放心,送青陪着。”

  他吃饭的时候跟梁送青说了,裴聆是盛如珩暗恋多年的白月光,梁送青自然对裴聆上心。

  盛如珩跟他过去,输液室在一楼,走廊尽头可以看到外面的小花园,这会儿阳光正烈,斜斜地铺入了走廊来。

  “你俩怎么回事,我听送青说,裴聆昨晚溺水?”

  “嗯,昨晚遇到的。”盛如珩跟周逾白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没有说裴聆自杀,只是说,“他昨晚在海边遇到了意外,我正好路过,救了他。”

  “他那会儿浑身都湿了,我不放心想送他回家,就跟他说了我也是七中的,认识他。”

  “送他回去以后太晚了,在他家借住了一晚。”盛如珩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早上起来发现他发烧了,就带他来医院。”

  周逾白语气有些复杂:“你俩是真有缘,这都能碰上。”

  “嗯。”盛如珩突然想起来,问他,“你知道哪里的寺庙灵验吗,我去还个愿。”

  “还什么愿,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盛如珩说:“昨晚情急,在心里拜了拜,总归我如了愿,去添点香火钱。”

  还愿,再为裴聆求个喜乐平安。

  “灵应寺吧。”周逾白说,“听说是挺灵的。”

  盛如珩点了点头,心想过几天就去。

  “你……”周逾白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有点复杂,“我这些年也不好在你面前提他,怕你好不容易放下又想起来,真就这么喜欢他?”

  “高中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盛如珩笑了一下,“昨晚我还梦到高中的事,梦里你还劝我跟他告白。”

  “后来这些年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了。时间真的会淡化很多东西,本来就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翻来覆去地回忆、后悔都没什么意义。而且你也知道,我进了国青又进国家队,精力都在训练和比赛上,没什么心思去想感情的事。”

  盛如珩慢慢道:“但是我心里始终觉得他很好,其他人跟他比起来都是黯然失色的。”

  周逾白说:“所以你根本没有放下过他,心里还是喜欢,只是觉得这段感情没什么可能,所以你在往前走,偏偏这一路都没遇到比他更让你心动的人。”

  “可能遇不到了。”盛如珩盯着阳光下浮动的微尘,觉得自己的心思跟这些微尘一样,平日里肉眼难以看见,但只要被名为“裴聆”的阳光一照,就浮动在了空气中,像是因光而生,为光而在。

  “昨晚我遇到他,心跳和当年一样快。”

  “他其实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或者说我当年并不了解他,这些年他的经历我也全都不知道……所以其实我也觉得他有些陌生。”盛如珩说,“可是他一开口,我就像是回到了那年的盛夏,就想把满心的喜欢告诉他。”

  “有喜欢,也有执念。”

  “那就重新认识一次。”周逾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劝你告白你不听,后悔了吧,遗憾了吧?”

  盛如珩很轻地“嗯”了一声。

  是真的觉得后悔,真的觉得遗憾。

  周逾白说:“那就从了解开始,如果认真了解了,还是很喜欢,就去追去告白。这次,别留遗憾了。”

  盛如珩和周逾白回到输液室,裴聆已经又加了一组药了。

  梁送青看了盛如珩一眼:“还有一组药就输完了,给他配的药护士拿过来了,刚吃了一道,记得饭后吃。”

  周逾白问梁送青:“办公室去睡会?下午还要坐诊。”

  盛如珩说:“你们去休息吧,改天空了请你们吃饭。”

  梁送青笑了一下:“为了我们这顿饭,裴聆你可得早点好起来。”

  裴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为了盛如珩和朋友饭局里的关键人物,他看着周逾白和梁送青走出输液室,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盛如珩。

  盛如珩岔开话题:“这几天输液我都陪你来。”

  “不用了,太麻烦你。”裴聆下意识拒绝道,“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麻烦。”盛如珩是真的很不放心裴聆,他想了想道,“是我昨晚非要送你回来,害你吹了一路的冷风才发烧的,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裴聆偏了偏头:“这怎么能怪你。”

  明明是他身体不好,是他跳海浑身湿透,受了冷……盛如珩却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该愧疚的人,该不好意思的人,是他啊。

  是他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是他太糟糕了,所以冷峭寒才会离开他……

  “当然怪我。”

  盛如珩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如果我昨晚打车送你回家,或者是晚上让你喝点感冒冲剂、姜汤什么的,或许你今天就不会生病了。是我太粗心。”

  “所以我一定要照顾你到病好,我心里的愧疚才会少一点。”

  裴聆喉咙有些发干,干涩得发疼,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看着男人深邃英朗的眉眼,听着他说话时认真的语气,心里泛起了浅浅的波澜。

  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如果他能病久一点,就好了。

  日子真的太难熬了,被肯定、被鼓励、被陪伴,他才能熬得久一点。

  裴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糟糕的情绪就像是一片沼泽地,一旦陷进去,就会拖着他下沉。

  只是他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所以盛如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正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盛如珩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通。

  唐九歌在电话那端问:“珩哥你昨晚夜不归宿啊,微信也不回,你干嘛去了?”

  盛如珩解释:“昨晚在朋友家住的,他生病了,我这会儿在医院陪他。”

  “那你今晚回来吗?家里没有鸡胸肉了,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点。”

  盛如珩:“行。”

  裴聆和盛如珩隔得近,电话里唐九歌的嗓门又大,他就隐约听到了电话那端的人说什么“夜不归宿,微信也不回”、“今晚回来吗”、“家里没有鸡胸肉了”……

  他看了盛如珩一眼,压下心里乱麻一样的思绪,说:“我输完液可以自己回家,你……回去陪你男朋友吧……”

  大概是药物里消炎镇痛的成分起了效果,他现在头不是很疼了,嗓子也是,只是药物的味道在整个喉咙里弥漫,那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我没有男朋友。”盛如珩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我室友,也是我同事,而且他是直男。”

  他这些年唯一喜欢过的人就在眼前,怎么能让裴聆误会这种事情,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和唐九歌的关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以前也没谈过。”

  裴聆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你……没谈过?”

  盛如珩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你这反应让我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个海王。”

  裴聆嗓子发痒地咳了两声,伸手想要去端水喝:“不是,我就是就觉得,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

  “可我不喜欢。”盛如珩把纸杯拿了起来,“水冷了,我去给你接点热的。”

  热水被递到手里,裴聆喝了一杯,冲淡了喉咙里的药味:“谢谢。”

  盛如珩拧开手边的荔枝红茶喝了一口,佯装随口一问:“你呢,谈过几个?”

  裴聆哑声道:“一个。”

  盛如珩手里握着红茶,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瓶身就被他捏得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