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均叫去传谢倾慈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跟人打架。

  不是别人,还是风如临。

  谢倾慈记性不好,这茬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可是记得,上回风如临少挨了不知道多少鞭。

  风如临经此一遭,也有些畏惧他。

  谢倾慈临走时还放狠话道:“别让我再看到你,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风如临敢怒不敢言,忿忿不平地看着谢倾慈被人拉走。

  一路上,谢倾慈觉得有些好奇。

  “请问,宗主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可记得自己跟轩辕宗的宗主没什么交情也没有过节啊!

  那名弟子或许是目睹了谢倾慈刚才的“壮举”,对他也莫名有些畏惧,有些结巴的说:“我,我也,不清楚,宗主只是吩咐我带你过去,没,没有说,是什么理由。”

  谢倾慈听出了他有些紧张,心想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很快,他就被引着走进了六合堂。

  刚抬脚进去,就被里面的惊吓震惊到了。

  不算太大的大堂内,挤满了人。

  除了原先就在的人之外,还有许多轩辕宗的弟子,其中甚至还有谢留温和祈天成。

  谢倾慈一进去,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感觉这些目光很奇怪,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让他很不适应。

  这样一路走到谢留温旁边,谢留温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一个位置来。

  “怎么回事啊?”

  谢倾慈歪了歪脑袋,凑到谢留温耳朵旁边轻轻的问道。

  谢留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也凑过去跟他说:“宋子达死了。”

  谢倾慈差点惊呼出声,意识到场合,连忙用手把嘴捂紧。

  此时,那名带谢倾慈来的人到李崇均面前复命道:“宗主,人带到了。”

  李崇均早就注意到了谢倾慈,用犀利的眼神审视着他。

  谢倾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也拾眸回了过去。

  他对着李崇均点头笑了笑,对方毕竟是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一宗之主,和自己还没有什么过节,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他这样想,对方却在这时对方问道:“谢倾慈,你知不知道地上躺着的尸体是谁?”

  谢倾慈很随意的瞥了眼,“哦,宋子达嘛。”

  他回答的很自然,很随意,仿佛无论地上躺着的是谁,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你昨天夜里去干了什么?”李崇均突然这么问。

  谢倾慈愣了愣,下意识用手指扫了扫鼻尖,别人看不出来,但谢留温却知道,他这是心虚了。

  昨天夜里,他没有睡熟,半夜的时候留意到到谢倾慈似乎很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溜了出去,心下好奇就跟了过去,然后就一路跟到了禁地。

  好在谢倾慈只是在禁地外逛了逛,没有真的进去。

  但他既然跟了出去,不说道两句是绝不可能的,冲出去就拽着谢倾慈的衣领质问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被打了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还敢来,你究竟,究竟是为什么?啊?”

  当时的谢倾慈很不对劲儿,整个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赤红的眼仁在夜色里格外明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不对劲儿的气息。

  是魔气。

  谢留温自从挺百战金说谢倾慈身上既有魔气,又有妖气时,就开始留意这些,自然识得。

  他惊诧地看着谢倾慈,面对这样的谢倾慈,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拽着谢倾慈领子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一只手死死掐住,紧接着,他就被一整个从地上拽了起来。

  谢倾慈此刻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失去了理智,双瞳赤红,死死的盯着他,那种压迫感谢留温至今还心有余悸。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手里时,谢倾慈却忽然恢复了理智,将他松开。

  恢复了正常的谢倾慈颇有些不好意思,挨了一顿揍才得到谅解。

  解完气,谢留温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

  不仅是今晚,他觉得,自打谢倾慈从万魔窟出来后,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儿,但此人又极喜欢用一张笑脸来伪装,他才没有细究。

  谢倾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的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谢倾慈愣了太久,很容易让人怀疑,李崇均于是重复问他,“昨天夜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跟您又有什么关系?”他有些烦,虽用了一个您,却并不觉得尊敬。

  这成功将李崇均激怒,大吼一声,“放肆!”

  谢留温连忙替他掩护:“回宗主,谢倾慈昨天晚上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是吗?”李崇均于是示意把人带上来,“可是,我刚才得知,有人看到谢倾慈鬼鬼祟祟潜入了宋子达房中。”

  “哦?”谢倾慈觉得好笑,“谁呀?”

  这时,那名指控谢倾慈的弟子明显有些畏惧,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是我。”

  谢倾慈看过去,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但可以肯定,他是宋子达的人,是他身边的亲信之一,好像叫什么,陈宿。

  “你说看见了就看见了,有证据吗?”

  陈宿似乎不大敢说,得到了李崇均肯定的眼神,才鼓足了勇气一样,“我亲眼看见了,绝不会看错。”

  “那你当时怎么不出现,反而现在出来指控我?”谢倾慈如是问。

  “我,我……”陈宿哑口无言。他干脆直接跟李崇均道,“宗主,我所言决无半句谎话,请为我家殿下做主啊!”

  李崇均示意他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问谢倾慈:“谢倾慈,我听说你和宋子达时有不和?是真的吗?”

  谢倾慈苦笑一声,直接了当的回答了李崇均本质上想要的答案。

  “确实不和,我也确实想过弄死他,但,只是想,弄死他,实在是脏了我的手。”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猖狂,不仅是李崇均,连在场的其他人都为之一惊。

  谢留温在他说完后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似是警告。

  大堂内渐渐有窃窃私语声响起,谢倾慈不用听都知道是在议论自己,耳边时不时传进“真是大逆不道”“胆子也太大了”“这也太猖狂了”之类的字眼。

  他浑不在意。

  旁人尚且这么认为,作为主要承受对象的李崇均脸色就更难看了,蹙着没,眼神沉重的看着谢倾慈,妄图把他看穿。

  不过,谢倾慈没有伪装,本就真实,他自然是看不穿。

  倒是旁边坐着的几位长老看不下去,出面替李崇均训斥。

  羲合几乎是拍案而起,指着谢倾慈吼道:“这就是你对前辈说话的态度吗?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黄口小儿,居然这般倨傲自负,简直狂妄至极。”

  羲和长老脾气不好,这轩辕宗许多弟子都知道。

  忘纾长老没有他那么气愤,见羲合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合谢请慈决一死战的模样,连忙出现打圆场。

  “羲合长老不必如此动怒。”他语调平和,转而又对谢倾慈说,“谢倾慈,宗主只是正常的询问,不止是你,其他跟宋子达有过节的人也都问了遍。你又何必在死者面前说这么重的话,成何体统。”

  “是呀,我宗向来崇尚君子端正方,就算有天大的过节,如今人既然都已经死了,何故揣着那些过节不放。”

  流芳长老是个清雅的女子,语调甚至比羲合还要柔上几分。

  谢倾慈对着她笑了笑,也用很温和的语气回道:“流芳长老,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这个人呢,就是有些心胸狭隘,还睚眦必报,我也不想做什么君子。”

  流芳长老咂舌不已。

  谢倾慈还待开口,就被谢留温制止,他走上前去分别给宗主李崇均以及羲合流芳两位长老行了个礼。

  倒是很君子的模样。

  “宗主,二位长老,我弟弟性子急,说话也不中听,但他心地不坏。就算他跟人有什么过节,也断不会痛下杀手,并且,我可以以性命担保,他昨夜一直跟我在一起,还望各位明鉴。”

  谢倾慈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话,心里又酸又涨,拳头不自觉捏紧。

  谢留温这么一说,那些议论谢倾慈的声音倒是小了,只是羲合依然觉得不解气,对他道:“他对宗主不敬,对死者不敬,恐怕没那么轻易过去。”

  “那你还要怎样?”谢倾慈不知道怎么,突然很急躁,很气愤,冲着羲合轻吼,“我对谁不敬,又关你什么事。”

  “你!”羲合气得指着他,手指颤抖,“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门规处置,戒律长老,对尊者不敬,应该受何刑罚?”

  突然被点到名的戒律长老,诚惶诚恐,连忙道:“对尊者不敬,戒鞭五十。”

  谢留温急得火烧眉毛,“各位长老,谢倾慈并非有意。”

  谢倾慈现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拳头握得更紧了,死死盯着羲合,咬牙切齿的说,“什么狗屁戒鞭,我早晚要毁了它。”

  “谢倾慈!!”谢留温很生气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谢倾慈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簇邪火在燃烧,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全部掩埋,拳头捏的 咯咯作响。

  他颜色阴沉,有些不管不顾的疯癫,看着眼前谢留温正跪在李崇均面前替他道歉,然后又移到地上那具尸旁,双膝碰地……

  谢倾慈顿时呼吸一窒,瞳孔皱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留温。

  怎么能这样。

  他猛地大吼道:“够了!”

  这一声石破天惊,整个六合堂为之一颤,瞬间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谢倾慈笑得狷狂,“突然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让我承认是我杀了宋子达。就因为我跟他有过节,呵呵,可笑。如果我真的要杀什么人,我一定不会给他留什么全尸。而你们,一群伪君子,愚蠢至极。之前死了那么多人不见你们这么紧张,他宋子达一死,就全都冒出来了。怎么?为了尽快给丹州一个交代,所以随便找个跟他有过节的人就可以了?”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议论谢倾慈的人虽多,但其中,却也参杂着一些其他的。

  就比如有人就觉得谢倾慈那话有道理。

  “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之前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这么大动干戈,丹州太子一死,就这么惊天动地,恐怕是真的忌惮丹州会因此做什么对轩辕宗不好的事。”

  “但毕竟有人亲眼所见那谢倾慈潜入宋子达房内,恐怕他很难摆脱嫌疑。”

  “一人之言,岂能当真?”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