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一上午,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谈的谢倾慈决定跟壮汉求教。

  “才认识了不到月余我就表白,天姑娘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随便轻浮之人? “

  “哎呀,不会的,你这叫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了,一见钟情。”

  谢倾慈顿时备受鼓舞:“那我是该直接一些还是含蓄一些?”

  壮汉:“像天姑娘这么冷淡的人,应该喜欢直接一些的,你越热情主动她越喜欢。”

  对方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谢倾慈则是一脸懵逼。

  “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对方:“ 随便,有钱就随便买两斤肉,没钱就算了。”

  谢倾慈: “……”

  他觉得有些离谱,但是没有证据。

  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了这样一副画面:自己提着两斤新鲜的猪肉十分热情地凑到天姑娘跟前,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而自己却对她说:“ 天姑娘,我喜欢你,这是俺送你的定情信物,请一定要收下……

  谢倾慈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想想就觉得别扭。

  因此,他并没有听壮汉的话,下午去仙水镇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才在一家首饰店买了一个蓝白相间的卷云纹香囊,并不浓烈刺鼻,散发着淡淡的芍药花香,谢倾慈拿在手里,心里暖融融,喜滋滋的,时不时凑近鼻尖嗅两下,连步伐都变得轻快。

  最后,他还赶在戌时前在酒楼买了一壶酒,倒也不是好久没喝馋了,而是想借着醉意壮壮胆。

  一路上喝了不少,脚步虚浮地往回赶。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仙水镇上原先还有的一些零星摊贩如烟一般转瞬消散,热闹与清冷之间泾渭分明。

  按理说,戌时过后,街道上不会再有人出没,谢倾i慈也这么以为,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右手边的房顶上,一个黑色身影在月色下疾行,虽然声音发出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谢倾慈还是一下就注意到了。

  看着那个背影,谢倾慈顿时酒醒了一半,脑海里某个有些淡化的身影猛地清晰起来。

  他打起精神,凌空一跃,飞上屋顶,追了上去。

  对方的听觉和直觉也相当准,意识到身后有人,立马加快了脚步。

  谢倾慈也随着加快,距离一点点拉近,他伸出手,下一刻就要将人擒住。

  千钧一发之际,对方一个旋转下腰,直接跌落下去,在地上翻了几转,又迅速飞上另一处屋顶,以极快的速度飞略,快到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幻影,在月色下穿梭。

  一双腿轻功了得,谢倾慈这下有八成的把握此人就是九州大盗江问乔。

  把酒一扔,开始全神贯注地追他,不多时,距离再次被拉近。

  月色下,一前一后两个黑影在屋顶上飞驰,后面的人几次都要被甩开,但不多时,就又会追上来,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服谁似的,一个势必要甩开,一个势必要追上。

  或许也是没有想到谢倾慈会这样锲而不舍的追自己,还又一次被追上,江问乔难免有些发慌。自打十六岁离开九塘湾给师傅报仇,被追杀了不下几百次,无论对方是武功了得的普通人还是术法高深的修士,他都能轻易甩开,但还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不管如何弯绕,如何发了狠,拼了命的逃跑,身后之人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谢倾慈的轻功在一众轩辕宗弟子中也算了得,此时也有些力不从心,有几次差点就没追上让对方跑了,可一想到天宫玄被偷走的东西或许对他十分重要,还是因为自己才弄丢的,他就又顿时充满了力量。

  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感来自于将丢失的东西亲手交到天宫玄手中时他一贯清冷没有表情的脸上所露出的那一丝淡淡的笑意 。

  这场持久战最终以谢倾慈追上江问乔并把他打到地上告终。

  累趴下的江问乔做出一个停止上前的动作,大口喘着粗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不玩了,不玩了,我说,咋们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无缘无故的,干嘛追着我不放?”

  谢倾慈其实也有些累,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说话间,他们看清了对方。

  确认过眼神,都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虽然当时江问乔蒙着面,但就这双眼睛以及身形,再加上这出神入化的轻功,谢倾慈已经有九成把握眼前这人就是江问乔。

  心里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他一高兴就没个正形,语气玩味道:“ 不是吧,小乔乔,连你谢小爷我都不认得了,我背上因为你才有的戒鞭痕可还新鲜热乎着呢!”

  江问乔自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不过这也说明对方不是那种不讲理又心狠手辣之人,一想到当时自己蒙着面,对方这么说也说不定是在炸自己,抱着横竖都不所谓的心思,豁出去一般,故作娇柔道:“ 哎呦,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啦。”

  “……呃?” 谢倾慈整个愣住,微微张开嘴,瞳孔微缩,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状况。

  对方发现了他的异常,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继续加大火力:“哥哥,人家不叫什么小乔乔。”

  谢倾慈被带着几乎下意识顺着问道:“那叫什么?”

  江问乔笑得格外嗲,语调娇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哥哥,他们都叫我小心肝儿~”

  话音未落,谢倾慈就浑身直打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脚步下意识往后,瞳孔地震。

  他纵横九州,还没有见过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这回可算是开了眼了。

  等他从这震惊中缓过来,眼前的“小心肝儿”早已无影无踪。

  谢倾慈原先的好心情全都被对方恶心得烟消云散,悻悻地回到九塘湾,心里却一直在想刚才发生的事儿。就好像是与人吵架没吵赢一样,事后宗要复盘个好几遍,后悔自己刚才的“愚钝”。

  他平时也挺喜欢恶心人的,但都是恶心自己讨厌的人,还都是简单吵吵闹闹,顶天了骂两句脏话,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这样。就这样忿忿不平,谢倾慈心道下次再遇见对方,管他是小乔乔还是小心肝儿,先恶心回去再说。

  结果冤家路窄,他刚踏入九塘湾境内,就和江问乔碰了个正着。

  此时冷月高悬,夜风猎猎,周围半人高的杂草像海浪一样一层接着一层翻涌着。

  四目相对。

  江问乔在看到谢倾慈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道对方定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害怕。

  他独行九州这些年,劫富济贫,偷过不少东西,基本上不会被追上,就算被追上大不了还了就是,再者,自己这条命丢了也就丢了,只是,现在还不行。

  摸了摸胸口,确认从不近轩偷来的净元珠还在,内心纠结不已。

  他这次冒险去轩辕宗,就是为了不近轩著名的的宝物之一——净元珠。传言是因为不近轩的后山封印了一上古魔物,魔物戾气极重,净元珠有净化浊气的功效。

  如今九塘湾的现状也是急需要像净元珠这样的法宝,他离开家乡多年,自然也想要做一些贡献,便想着去轩辕宗看能不能求取一些,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肯定求不来,这才选择靠去偷。

  然而他刚准备溜进去就被宋子达撞了个现行,没有办法,为了不让行踪暴露,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就是把一个人带进去,而那个人,就是眼前之人。

  正要和盘托出,只希望能说服对方把净元珠叫到白羽手里,结果刚准备开口,就被对方抢了先。

  “ 呃,这不是小心肝儿嘛,真是天赐的缘分啊,又遇上了。”

  江问乔: “……??”

  他的内心从咯噔一下到震惊疑惑到最后哭笑不得,合着,对方不仅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还打算“报复”自己。

  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他挤出一个十分狎昵的笑,语气和前不久如出一辙:“ 哎呦,哥哥,分明你跟着人家,还说什么偶遇,真是羞羞羞~”

  谢倾慈默默咽了下口水,但还是不想甘拜下风,又暧昧道:“ 哈哈哈哈,小心肝儿,你可真调皮,快,过来,让哥哥亲两口。”

  说完还不忘眨两下眼睛,手指勾了勾,有几分慵懒,又有几分霸道随性,总之,是十分撩人的,根本叫人看不出他眼皮底下暗藏着的老谋深算。

  谢倾慈虽然抱着恶心死对方的心思,但也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眼前之人刚才恶心完自己就溜,还溜得神不知鬼不觉,很难不让人怀疑。他都想好了,等一忽儿他过来,就直接擒住,盘问一番再说。

  而江问乔,也确实被他眼下撩人的外表所欺骗,虽然心里也拿不准,但鬼使神差地,竟然慢慢靠近,又慢慢把脸凑近,做出一副要亲谢倾慈的样子。

  他倒要看看,谢倾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泰然自若。这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胜过了谨慎,把他架在火架上,放逐到悬崖边,在危险地带反复横跳。

  就在即将贴近,谢倾慈把手伸进袖中掏符咒时,一道凌厉中带着些愠怒和震惊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边炸开。

  “你们在干什么?”

  这语气实在不算友好,惊得两人同时一咯噔,连忙划拉开,随后一同下意识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谢倾慈一扭头,便看见了正提着灯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天姑娘”。

  他白衣若雪,比之月色还要圣洁几分,脸上轻微的表情可以归类于生气,周身原本凝结的是一层寒霜,此刻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谢倾慈冷不防对上他犀利的眼神,激得浑身一震,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嗡嗡的,连带着心跳都有些错乱,不明白这这一系列反应出于什么,叫什么,他只知道,很不秒。

  一旁的江问乔完全被忽略,所有的目光都一下子被天宫轩吸去。身体往往比思维更快反应,等他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了天宫玄面前。

  开口第一句话却是: “天,天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宫玄死死盯着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我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完转身就走,下一秒没有提灯笼垂在身侧的手就被谢倾慈拉住,拉得不算松,似乎是害怕自己甩开,但也不算太紧,仿佛是担心勒疼自己。因这一丝念头,他没有甩开。

  谢倾慈现在完全反应过来,意识到天宫玄刚才或许都听到了看到了,不误会是绝不可能的,连忙解释:“ 天姑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真的。”

  显然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人,天宫玄把手挣脱出来,欲走。

  谢倾慈彻底急了,慌不择言:“ 天姑娘,误会啊!我刚才,我们,哎呀,总之,我不喜欢男人,真的,我,我,我喜欢……”

  天宫玄加快了脚步,叫他心凉了半截,后面那个你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甚至产生了把江问乔拉到天姑娘面前解释清楚的念头,然而转身去寻时,不出意外,早已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