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循着声音往后看,发现是喻宁在同她说话。

  她不解地看着身后的人。

  “池零露。”喻宁也看着她,目光直白,“看样子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秋疏桐眨了眨眼,谨慎地问她:“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难道我们之前很熟?”

  “的确不熟,只不过之前在一个剧组待过。”说着,喻宁顿了顿,“你出意外的那个剧组。”

  秋疏桐不自觉蹙起眉头,摸不准她要说什么,喻宁忽然伸出一只手,朝她递过来:“我叫喻宁。”

  秋疏桐放下手里的矿泉水,跟她握了握:“池零露。”

  喻宁朝她这边走来,斜倚着桌子,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拿起那瓶水,看了眼,问她:“要聊聊吗?”

  秋疏桐盯着那瓶矿泉水,抬起头来:“你是知道什么内幕吗?知道那天的爆破不是意外?”

  “那我倒是不清楚。只不过那天一大早,剧组就对现场进行过检查,为了确保安全,那一批爆破装置都是进行过测试的,全都没问题。”喻宁淡淡开口。

  秋疏桐低眉思考,她总觉得很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如果说,那些设备是没问题的,那就意味着那起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也就是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我?”秋疏桐问。

  喻宁道:“你的性格恶劣,想害你的人应该不少。”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云淡风轻的,秋疏桐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问她:“我之前得罪过你?”

  “那倒没有,我俩没什么交情,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你。”喻宁轻松说道,过会儿,又说,“但那天我看到有人往你喝的水里加了东西。”

  闻言,秋疏桐瞬间怔住了:“你说什么?”

  “不知道加了什么,我看到你喝下去了。”喻宁神情忽然变得严肃,“那人貌似是你的助理,我本来想提醒你一声的,结果你被人叫走了,导演也喊我过去拍戏,我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没过多久,你就出事了。”

  “那你报警了吗?”秋疏桐问她。

  喻宁点点头:“报了,警方还对你的血液进行了检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听她说完,秋疏桐恍然意识到,池零露那天直接被炸飞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算人家报了警,警方经过检测,抽的血、实验测过的数据,也都是秋疏桐本人的,当然测不出什么东西来。

  “后来那起事故就被定性成了意外事故,电视剧也被殉了。但我想,要真是意外,需要把电视给雪藏吗?没必要吧。越隐瞒,越可疑。”

  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越不想让人知道,越是漏洞百出。

  喻宁看到池零露喝了加料的水是个意外,秋疏桐听闻这件事也是巧合,但是这起事故的发生却不是偶然。如果不是喻宁告诉她,秋疏桐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池零露出现意外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一下午,喻宁的话都不断在秋疏桐的脑内回响。还有那个早就辞职了的助理,她压根就没见过,难以想象她会受人唆使,往池零露的水中下东西。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而且无法证明她下的东西跟爆破案有必然联系。

  秋疏桐想不明白,劝自己别再多想。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去了节目组通知的集合场地。是另一个搭建棚,比刚刚做体检的地方稍微小些。但因为背光,比那块儿凉快许多。

  节目组的人早已在集合点等候,纳米比亚时间五点半,他们开始宣布这一天的排名。

  嘉宾们都坐在棚子底下,主持人面带微笑地说:“节目的规则嘛,大家早就了解了。我们一共有1200纳元的初始基金,每人200纳元,相当于人民币80元,用于这半个月的生活支出。”

  嘉宾们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主持人把钱发给大家:“后续的开销就都得靠你们自己的劳动所得了,现在我宣布今天的排名——”

  “珞笙和纪苏表现突出,排名第一、第二;池零露和喻宁没有发生明显错误,并列第三;周苡洁和冯嘉的体检数据错误较多,并列第六。”

  正当所有人在心里计算这个排名能分到多少挑战基金时,主持人又道:“但由于今天是义诊,是免费的,因此,医疗团队跟我们商量了一下,确定本日没有挑战基金,所以全员基金仍旧为200纳元。”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一天的辛苦,全部白费。也意味着,大家今天都没有钱进行日常支出。

  医疗团队果然是会玩,节目组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之时,主持人好心地告诉大家,他们可以跟随医疗队伍一起,去吃当地居民热心提供的晚饭。

  说完这句,还补了一句:“但是因为食物是当地人自己种、自己做的,很辛苦,所以选择用餐后,不允许浪费哦,不然会扣挑战基金。”

  珞笙不满道:“什么啊?本来这次挑战基金就为0,这还能倒扣啊。”

  主持人笑着说:“对,不吃或者吃完,结果都不变,但如果是浪费食物的话,就会扣分,所以要珍惜粮食哦。”

  众人无语,但也有几个嘉宾长舒一口气,至少晚饭问题算是解决了。

  纪苏想到什么,问主持人:“既然这顿晚饭不用自己花钱,那我们可以打包吗?如果明天挑战基金依旧为0,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

  众人纷纷看向他,称他真有想法。

  主持人也看着他,满脸笑意地说:“当然,只要你们喜欢,吃完这顿,想打包多少都可以,前提是不允许浪费。”

  所有嘉宾都仿佛看到了希望,齐齐端着餐盘去排队。直到他们看到当地的晚饭,大家仿佛商量过般,整齐划一地对原住民说:“A little,thank you。”

  晚饭是当地特有的食物Nshima,谐音西马,就是用玉米粉倒入铝锅,不停用木棍搅拌熬制而成的。当地人习惯用手抓着吃,将它捏成一个团,蘸菜汤或者鱼汤吃,非常管饱。

  但是光是这种不怎么卫生的吃法,就难为住了在场的所有嘉宾。使用惯了筷子的中国艺人们,实在无法接受徒手吃东西。

  “这怎么吃啊?”周苡洁气恼地看着面前的食物,“用手抓多不卫生啊。”

  “吃不了就倒扣钱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喻宁幽幽道,她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装腔作势、矫情做作,一副高傲的模样,满眼的“你们这一群凡人”、“姐真是懒得搭理你们”,测个身高都能出错,还给人乱测,简直无语至极。

  周苡洁转过头,朝她看过去:“吃我还是吃得了的,多简单的事儿。不像某些人,采个血都做不到。”

  “我采不了血,那是生理本能反应;而你测身高都能测错,完全就是态度问题。”

  的确是态度问题,因为周苡洁参加这个综艺是被经纪公司硬塞进来的。她最近不想参加任何活动,也没心情,做体检时都心不在焉的。可被人这么说,她还是有些不服:“关你什么事?”

  纪苏就坐在她俩对面,觉得只是简简单单的吃饭问题,不必小题大做,见她俩吵得不可开交,好心劝道:“消消火,消消火,将就着吃吧,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吧?”

  但二人已经吵急眼了,完全听不进去劝,异口同声地指责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苏被她俩怼得瞠目结舌。

  行,非常好,我懒得再管你们。

  身旁的珞笙好心劝他:“别管她们,我们吃我们的。”

  嘉宾们都在担心她们吵得太厉害,录进节目里不好看。可节目组就不一样了,巴不得他们所有人都吵起来,你踩我一下,我踩你一下,如洪水猛兽般反扑撕咬,撕得越夸张越好,到时候先导预告就精彩了。节目组的镜头都快怼到他们脸上去了,绝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片段。

  跟拍摄像更是过分,直接给了周苡洁一个特写,完全地记录下了她气得通红的脸颊。

  温砚岭倒是没管她们吵得有多厉害,他不关心她们的事,只是看到池零露只打了一点点Nshima,吃得很沉重,也很慢。

  趁镜头全集中于那群人时,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你先跟节目组的车回去,我再来接你。”

  她没问他接她去做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后,主持人开始总结今日的行程,先大力感谢了一顿赞助商,接着道:“《不一样的人生》就是这样,让你体验不同的人生,有酸有甜,有苦有辣,有争吵,有矛盾,也有理智与和谐,这就是人生百态。”

  六位嘉宾皆是不怎么配合地看着他,主持人继续自说自话:“这是我们来到温得和克的第一天,就体会到了许多医务者们的辛劳。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们将会继续跟随他们的脚步,看一看属于这片非洲大地的精彩,也了解了解医生这个行业的魅力。”

  说完,主持人问领队:“明天医疗队有什么安排?方便跟我们透露一下吗?”

  众人都在神游天外,忽然听领队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是周末,我们会有团建,计划去徒步。”

  众人立刻神魂归位,心道一声,完蛋。

  *

  节目组将秋疏桐送回她家,在蓝花楹的树荫底下停好车。秋疏桐从车上下来,在门口输入密码,走进院子里。

  她掏出手机,给温砚岭发了一条消息,告知自己已经到家。

  院外的车流稀疏,秋疏桐在树底下等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有车声响起,她走出去,看到温砚岭的车慢慢开过来。

  秋疏桐非常迅速地拉开车门上车,问温砚岭:“我们去哪儿?”

  “Joe’s Beer house。”温砚岭回答,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秋疏桐扣好安全带问他:“去做什么?”

  “吃西餐。”温砚岭飞快地发动了车子,将车从院门口的停车位里倒出来,慢慢往餐厅驶去。

  车子汇入晚上拥挤的车流当中,市中心的汽车不少。

  本来秋疏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偶然看了眼倒车镜,发现有辆车十分眼熟,好像在上个路口拐弯时就跟在他们身后。她下意识地留了个心眼,然后发现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拐,那辆车都会跟着他们。他们停,它也停,应该不是巧合吧。

  她跟温砚岭说:“后面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温砚岭“嗯”了声,看了眼倒车镜,也没在意。秋疏桐却不怎么放心。

  他将车慢慢停在了餐厅的停车位,那辆车也停了下来。

  温砚岭给她手指了个方向:“那边。”秋疏桐依言往那边走去,但因为心里装着事,没注意到进入大门里头的路全是石子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下一秒,她的腰就被后头的人扶住。

  距离很近,她能闻到温砚岭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只手温热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她觉得腰上仿佛都被烫着了。

  秋疏桐一下子感到耳朵泛红。

  没等她开口道谢,就听温砚岭说:“看好脚下的路,你本身脚伤就刚好,当心以后习惯性崴脚。”

  知道他担心自己,秋疏桐宽慰道:“我没事,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

  “行行行,你没紧张,我要紧张死了,能别在外头堵着了吗?”身后一道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