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岭静静地看着她。

  周围的工作人员在同她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给她做介绍。

  池零露的面前,跟拍摄像正对着她的脸进行拍摄,他看到她又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话。还没听清是什么,厉词安就朝他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说是他的号码牌,温砚岭顺手接过,没有看。

  厉词安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开始给他介绍节目的嘉宾。

  事实上,前几天领队跟他们交代完,就收到了节目组那边发过来的艺人名单,发到群里让大家自己看了。厉词安当天就知道了录制嘉宾都有谁,艺人的基本情况也了解了。其实除了温砚岭,其他同事也都了解了,只有他还在状况外。

  因为只有他从接到通知到现在,依然保持着不怎么愿意配合的态度。

  厉词安手指着因为没有摄像机拍,又躲进大巴车里庇荫的两人:“那两个,就那俩躲着的,女艺人名叫珞笙,男艺人叫纪苏。两人前一阵拍了一部大爆的剧,目前很火,是这群人里面最火的两个。”

  “那个走来走去、停不下来的,叫喻宁。演了几部不怎么有名的电视剧,不太火,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

  温砚岭皱眉看他:“你是在做介绍,还是在做点评?”

  “边介绍边点评,这不是在加深你的印象嘛。”厉词安吐槽道,“你本来就不记人。”

  “我不需要记得他们。”

  “行行行,跟你无关的,你都不用记得,那我现在给你介绍些跟你有关的吧。”说着,厉词安指了指站在池零露附近的男生,“喏,就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男生,好像是流量小生吧,最近还挺火的。”

  见温砚岭不感兴趣,他又补了句:“听说是池零露的前男友。”

  温砚岭这才抬眼朝那边看过去。

  很斯文的长相,安安静静的,很有少年感。

  “别看啦,人俩早分了。”厉词安又指了指走到他们大棚里的女生,“那是周苡洁,也挺好看的吧?”

  温砚岭没搭理他。

  厉词安自顾自地往下说:“最后这个嘛,好像跟我们医院颇有渊源。就是前几年总来我院找茬,三天两头就往我们医院跑。上个月拍爆破戏受伤,在我们医院躺了很久,差点醒不过来。前段时间还上了一个直播综艺,靠吹唢吶出圈的大明星池零露。她好像黑料比较多,目前节目组的官博底下全是骂她的,哎呀,人红嘛,就是是非多。”

  听到这个介绍,温砚岭侧眸瞧他:“你有完没完?”

  “完啦,刚好介绍完。”厉词安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又退回来,“听说周苡洁和池零露两人不对付,她们参加活动都不愿意同台的。不过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根本不关注娱乐圈,上哪儿知道去?温砚岭无语。

  厉词安轻笑了声,低头看自己的号码牌。

  节目组开始给大家宣贯规则,今天医疗队要进行义诊,他们将进行抽签,抽到哪个号码牌就跟哪个医生去那个项目。

  义诊的项目很简单,基本就是量身高、体重、检查牙齿,测心跳、血压、血糖和视力问题,都是一些简便好操作的项目。

  主持人介绍完,便拿出了一个抽奖箱:“出于公平起见,也为防止作弊,抽签我们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抽到几号就跟随对应号码牌的医生去进行体检。”

  话落,嘉宾们纷纷走到抽奖箱前,按顺序取出号码牌。

  六人一一摊开手中的号码牌,秋疏桐抽到的是1号,她在四处找1号牌的医生,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她斜对面的温砚岭。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

  这是秋疏桐自出院后第一次看到温砚岭穿白大褂,一身雪白,内里还配着一件白衬衫。本身气质就比较冷漠,这会儿紧蹙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起来就更加疏离了。

  秋疏桐嘴唇动了动,原先想直接喊他名字的,想了想,又咽回了肚子里。

  “温医生。”秋疏桐捏了捏手中的号码牌,告诉他,“我抽中了1号,你是几号啊?”

  温砚岭看她一眼,垂眸看自己手中的数字,是2号。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厉词安便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姓温啊?”

  秋疏桐一滞,她刚刚只觉得直呼其名不太好,倒是没想到这点。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就是陌生人,他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她怎么就直接喊出了温医生啊?

  失策了。

  秋疏桐抬眸看向温砚岭,忽然扫到他胸口处的胸牌,灵机一动,道:“我看他胸牌来着。”

  “可他胸牌上只写着拼音啊。”厉词安故意逗她。

  拼音的“Wen”姓氏可就多了,温、文、闻、问,都有可能的,她偏偏喊出了“温”。

  秋疏桐顿了顿。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往那处想。她至今还没学会拼音,在他们那会儿,用的还是注音来着。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温砚岭突然出声解救她,冷眼看向厉词安:“你闹够没?”

  “行吧行吧,那池零露你跟我走吧,我是1号,我们去量血压。”一边说着,厉词安就开始给池零露介绍袖带的正确使用方法,“绑袖带时要与心脏齐平,绑在肘窝上边,喏,就这样。”

  他给池零露演示了一下,又道:“量的时候两脚要放平,不能交叉......”

  没等他说完,就听到温砚岭那边传来一道女声:“不行不行,我晕血,测不了血糖。看自己的血都不行,更别提采别人的血了,不行不行。”

  厉词安朝他那边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那个他之前说长得还挺好看的喻宁。

  节目组只安排艺人过来录节目,并没料到她会晕血,这属于突发状况了。主持人走过来问她:“就见一点点血,能不能坚持坚持?”

  “不行啊,我是一点儿血都见不了的。”喻宁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架势。

  主持人没办法,只能介入录制,问有谁不晕血的,跟喻宁换一下。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没有人站出来。

  这时,其它组别都已经进入岗位了,只有厉词安和池零露还在那边介绍规则,主持人看了眼池零露,又看了眼喻宁,自作主张道:“那池零露,你和喻宁换一下吧,反正你那边还没开始。”

  温砚岭正准备出声制止,他可不觉得池零露那种动个阑尾炎就怨声载道的,能给别人采血。却听身后的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她不行,她也晕血,还是我来吧。”

  温砚岭转过头来,看向说话的男人。

  叫什么来着?听厉词安介绍,好像叫......冯嘉。

  温砚岭看了眼冯嘉,又看了眼池零露,刚准备同主持人说他这边不用安排人时,听到池零露开口:“我没关系的。”

  “露露,你别逞强。”冯嘉急道。

  “没事,我可以的。”秋疏桐没管他,坚持说。

  主持人立马接话:“那行,就你跟喻宁换吧。”

  待人走近,温砚岭不放心地看着她:“你不怕血吗?”

  秋疏桐摇摇头:“不怕。”

  旧时四处打仗,公立、私立医院到处都是伤员,哥.哥.日.夜奔波于手术台,偶尔回来时,经常会忘了换衣服,衣服上总有大片的血迹。

  初看时真的会吓一跳,因为她误以为是哥哥受了伤,见他摆摆手,说不是他的,她才放下心来。

  那会儿见多了这种状况,也就不足为惧了。

  温砚岭却不怎么放心,但他还是认真地给她介绍了采血的手续:“首先,要安装采血针,接着装试纸,试纸需要快拿快放。然后拿酒精棉片给患者指头部位进行消毒,待酒精风干后开始扎针。试纸采用虹吸法,像这样。”

  他给池零露演示了一下:“然后等十秒,记录数值。最后记得把采血针插.入护帽再拔.出,每个采血针只能用一次。你记下了吗?”

  秋疏桐点点头。

  “确定可以?”

  “应该没问题。”

  他还是不放心,目光专注地监督她进行实操。秋疏桐大概不怎么习惯这样饱含压力的注视,拿起试纸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她没说话,谨记方才温砚岭的教诲,飞快地装好试纸。

  但温砚岭的目光实在是太让人感到压力了,以至于她采完一个人的血,读取完数据后,竟忘了取下采血针。

  “你留着这针做什么?”温砚岭问她。

  秋疏桐看了眼手中的血糖仪,恍然道:“啊,我忘取下来了。”

  温砚岭冷眼看她:“你的行为告诉我,你现在的状态很不专业。”

  “一名医生,需要对自己的职业充满责任感,学会谨慎、细致、小心。”

  秋疏桐没说话,好半天才出声道:“我可以学会小心谨慎,但你不要一直盯着我,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温砚岭顿了顿,非常配合地说:“行,那我不看你,你好好做。”

  他不再直视她,余光瞥见秋疏桐熟练地操作了几次后,便忙自己的去了。贫民区人还挺多,一时半会儿未必能体检完。

  *

  测完所有的血糖指数,温砚岭被他们领队叫去有事,秋疏桐便静静地坐在原地休息。

  有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找她:“是不是觉得还挺辛苦的?”

  “嗯,感觉你们从事医疗行业的也挺不容易的。”秋疏桐满脸佩服道。

  “你多大了啊?我看资料上年纪很小诶。”小护士问她。

  秋疏桐想了想池零露的年纪:“21了。”

  “比我小两岁,我23了。”

  秋疏桐想了想,那跟她现在的身体年龄一致。

  “我看你们这些艺人都挺年轻的,还以为资料上瞎写的呢,因为听说很多艺人都会谎报真实年龄的,五年前28岁,五年后还是28岁。”

  秋疏桐无奈地扯了扯嘴唇,他们她不知道,但是池零露的确只有21岁。

  “我们医疗队的年纪都比你大,除了我,最年轻的就是温医生了,他才27岁。”

  秋疏桐没有了解过温砚岭的年纪,听她这么说,明显地愣了一下。

  “看不出来吧?他真的超厉害的,很小就上小学了,又跳了级,后来又提前毕业,所以比他同期年纪要小上许多。”

  小护士给她介绍道:“别看温医生看着高冷,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刚开始工作时,他要做一个缝合手术,我帮他穿针。但那会儿我实在是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把线掉铺巾外面去了,还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捡。就很不专业啦,以前没少被我们导师骂。”

  她当时一下子就慌了,以为温砚岭也会责骂她,谁知,却听他说:“别紧张,慢慢来。”

  小护士想着,忍不住扬起唇角:“那种情况下还能那么冷静温柔的,我真的只见过温医生一人。”

  秋疏桐看着她,仿佛她在同她说另一个人:“他平时很温柔的吗?我怎么感觉他很冷漠啊。”

  小护士垂眸看她,短暂的沉默后,道:“温医生哪里冷漠了?他脾气很好的啊。我就没见过比他还温柔的医生。”

  秋疏桐立即露出怀疑的眼神:“你认真的?”

  “对啊。”小护士道,“之前医闹事故频发,我都没见他生过气。”

  坐在一旁的秋疏桐在心里悄悄说,那是你跟他不熟,不了解他。

  二人又聊了会儿,小护士走到后边去给她拿来一瓶水,递给她,又去忙别的了。

  秋疏桐刚好觉得有点儿渴,扭开瓶子,正准备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你怎么还敢喝别人递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