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岭实在没有想到池零露的睡相这么惊人。

  昨晚他也是累极,刚躺下没多久,就感到床上传来轻微的震颤。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发抖。好在持续时间并没有多久,于是温砚岭放心地阖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之时,忽然就被身侧之人捣一下,一下子就给他弄醒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继续酝酿睡意,好不容易陷入睡眠,又被她给拍醒,睡意顷刻间消失。

  他深吸了口气,准备抱上被子去别的房间睡,身侧之人却先他一步掀开他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一把抱住他。

  隐隐约约的月色下,温砚岭皱眉看她。

  池零露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梦中一直紧锁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她不停地往温砚岭的怀里钻,将脸贴在他胸膛,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试图从他身上获取庇护。

  温砚岭原先是打算将她的手拨开的,见状,抬起的胳膊在空中停了会儿,最终没有落在她身上。然而,沉睡着的池零露却是动作不停,温砚岭实在受不了,最后干脆伸出胳膊、搂住她,不让她再动。

  当然,这些画面秋疏桐是不会了解的,她现在最为尴尬的就是此刻自己与温砚岭这般亲密的姿势。

  温砚岭就在他面前,身上带着冷冽雪松的味道,呼吸间,那股淡淡的香味便会沁入她的肺腑。

  她听到了自己混乱的心跳声,像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慌乱无措、蹦跳不停。不觉间,耳根也染上了一股燥热。她悄悄地往后退了点儿,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尴尬情状隐藏。但是距离太近,心跳声太大,实在无处隐藏。

  温砚岭像是瞧出她的不自在,迅速地抽回胳膊,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他收拾完出去,秋疏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6:00,她竟然一口气睡了这么久,而且还睡得这般浑然未觉。

  秋疏桐的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换好后走出卧室。她走得很慢,像是极尽一切所能拖延时间一般,慢悠悠地挪到了客厅。没有看到温砚岭,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温砚岭站在大门前,不知在看什么。

  从秋疏桐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高挺的背影和西裤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他对着门外,似乎在同谁说话。

  说着说着,温砚岭转过身来,不知是对着她还是对着门外说:“她来了。”

  秋疏桐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说她,慌忙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楚恬已经跟司机过来接她了。

  见她走近,楚恬那个表情真可谓惟妙惟肖、形象生动,像是震惊到了极致,又像是恐慌到了极致,实在难以形容。

  “怎么啦?”秋疏桐走近,问她。

  楚恬的嘴唇抿了抿,站在门口不敢动,也不敢说。

  温砚岭猜她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同池零露讲,他在场不方便,索性转身,往餐厅走。

  见他走远,楚恬才放心开口:“他是你男朋友?”她心中既疑惑,又担忧,斟酌了半天,才用的“男朋友”这个称谓。

  她今天早起来接池零露,又怕太早影响她休息,到时候免不了要挨一顿责骂。一直挺到手机时间过了六点,才鼓足勇气走到门边。却未曾想,开门的竟然会是个男人。

  楚恬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身前男人眼睛深邃,鼻子高挺,皮肤白皙,一副可以去当明星的好皮囊,让楚恬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走错了,一不小心走到了其他明星的家门口。可她搜肠刮肚、翻遍记忆也没能将面前的人同哪个艺人对上号,她便猜测这人是池零露的男朋友。

  可是公司内部杂志以及前任助理交接给她的数据,都只说池零露爱玩,没有一个告诉过她,池零露是有男朋友的。因此,见到这个男人时,楚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好半天,她才好似找回声音般,开口问他:“你好,请问这是池零露家吗?”

  男人凝眸看她,问她是谁。

  楚恬立刻介绍自己是池零露的助理,他便告诉她,她还在睡觉。谁知,刚说完这句话不久,他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于是男人对她说:“她来了。”

  她听到很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毫不拖沓,走得干脆果决,像是行刑的刽子手,楚恬仿佛听到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声音。

  她来了,她带着一堆麻烦事过来找她了。

  楚恬是第一次做别人助理,还不怎么习惯艺人的行事作风。但是良好的心态让她做到遇事临危不乱,就譬如现在,明知自己遇到麻烦了,还一脸平静地问池零露,试图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做个垂死挣扎。

  秋疏桐看着她,她自然猜不出楚恬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和温砚岭的关系是需要保密的,只是非常坦诚地告诉她:“不是。”

  她看到面前的女孩长舒一口气,像是握住了保命符,接下来,秋疏桐说:“不是男朋友,是......我先生。”

  楚恬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饶是极力克制情绪,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楚恬也忍不住了:“你说他是谁?”

  秋疏桐看了楚恬一眼,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震惊,重复了一遍:“我先生。”

  “你是说,你已经结婚了?”

  秋疏桐点点头。

  楚恬感觉自己完蛋了,在她接手池零露工作的第一天,她就要完蛋了。

  她原以为那男人只是池零露的男朋友,依照她爱玩的性子,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分了。到时候就算被狗仔发现也没关系,凭借星旅的公关能力,随便在媒体面前打个太极,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谁能想到池零露直接扔给她一个炸弹,炸得她措手不及。

  之前就有当红艺人因为谈恋爱遭到粉丝抵制,微博接连数条都被粉丝刷屏,各种辱骂、不满,还把对方的家庭背景、学校履历各种隐私都扒出来,导致艺人事业、生活直接受到影响的事情出现。

  像池零露这种才刚出道不久,还在事业上升期的,万一哪天走红了,被曝出隐婚,那不得被粉丝骂死啊。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希望池零露只是口误,或者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玩笑。

  然而池零露并没说这是玩笑,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楚恬干脆放弃。

  她看了眼手机,算上到电视台的路程以及化妆、做造型,时间还算充裕,她把手里一直提着、忘了给池零露的衣服递给她。

  秋疏桐伸手接过,见她脸色不太好,犹疑着问她:“你怎么了?很紧张吗?”

  楚恬赶紧摇摇头:“不紧张,不紧张。”事已至此,她紧张有毛用。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好解决办法,防止秘密泄露、被人曝光。毕竟目前他们的关系还是隐秘状态,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了,把一切危险状况禁断在源头就好了。

  “那......行。”秋疏桐见她一直站在门外,忙招呼道,“你进来坐会儿吧,我先去换衣服。”

  “好。”

  趁池零露去卧室换衣服的空档,楚恬慢悠悠地走进了客厅,她下意识地打量了一圈。很大的一套别墅,豪华的中式风格,很符合她对明星家庭的想象。

  楚恬看着对面的温砚岭,他端坐在餐桌前,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偷瞄了温砚岭好几眼,眼珠子时不时地往那个方向瞟一眼,就是温砚岭神经再粗条,想装作没看见也做不到的那种程度。

  他本在看信息,一大早就被厉词安这家伙骚扰,跟他分享自己新收的古董,让他评价,还问他一些有的没的,温砚岭耐着心给他回复。冷不丁察觉到一道视线,大胆放纵又直接,他立刻直视过来,问她:“怎么了?”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找他聊的,没成想偷瞄竟然被人发现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楚恬双手绞作一团,她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怎么说才会显得不那么没礼貌。

  “那个,先生。”

  “我姓温。”

  “温先生。”楚恬深吸一口气,“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温砚岭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的眼窝深邃,目光疏离,带着让人不易接近的冷漠。

  楚恬被他看过来的目光骇到,感觉自己都有点儿哆嗦。

  “就是......”她感觉这话还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斟酌了半天,最后咬咬牙,道,“能麻烦您不要向外人透露您和露姐的关系吗?她还在上升期,我怕这段关系曝光,会对她造成影响。”

  她知道她有些多管闲事,也清楚自己有点儿强人所难。人家夫妻间的事,她凭什么管啊?而且他是她丈夫,想公开这段关系就公开,她管得着吗?

  楚恬在说完这段话后就直冒冷汗,她以为自己会被他嘲讽一顿的。

  客厅安静了一瞬,从楚恬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温砚岭的表情。他的脸色无波无澜,一派平和,可她却觉得他在酝酿一番奚落的话。

  然而,还没等她猜出他要如何冷嘲热讽,面前的男人便开口道:“你放心,我比她更不希望这段关系被曝光。”

  楚恬长舒一口气,绞在一起的手指慢慢松开。

  “什么曝光?”换好衣服出来的秋疏桐,刚走到大厅,就听到这两个字。她有些好奇,不知他俩在聊什么。

  “没什么。”温砚岭显然不愿多说,指了指对面,“过来吃早饭。”

  刘嫂不在,温砚岭也没那么多时间准备早饭。他随意地煎了几颗蛋、烤了两片吐司、热了锅牛奶。

  秋疏桐走过来,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随着她落座,温砚岭拿起一旁的叉子,瞥了她一眼。

  楚恬给她带来的衣服是工作室提前给她准备好的旗袍,面料很好,上乘的蓝色宝石缎,配以精致的花卉图案,立领下是银丝缝制的盘花扣,落扣于锁骨处,看着既优雅,又风情。

  秋疏桐虽然看着瘦,但是身上该有的料一样也不少,特别是穿上这一身旗袍,窈窕身姿、姣好身段一下子就给显现出来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昨晚缠在自己身上那阵温软的触感。

  她理了理盘扣,拿起桌上的餐具,温砚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二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餐,秋疏桐礼貌同他道别,他点点头,她便坐上了来接她的那辆商务车。

  一路上,她都在看那份提纲。

  她昨晚身体不适睡得早,以至于忘了今天要去录节目。一晚上的辛酸劳累、痛苦难熬过后,本以为会是种解脱,未曾想,第二天该做的事照样推脱不得,甚至还得快马加鞭。

  秋疏桐不太了解何为综艺节目,又是怎样一种形式,楚恬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节目流程,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提纲。幸亏这份提纲页数不多,加上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到达电视台前,她已经大差不差地都记住了。

  电视台前围着许多粉丝和媒体,司机绕了个道,将她们送到人少的后门。

  楚恬一路将她送到休息室,说要去帮她联系化妆师、造型师,秋疏桐点点头。唯一一个稍微熟悉一些的人离开,让她有点儿紧张,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里。秋疏桐再次翻开那份提纲,又看了一遍。

  没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她以为是楚恬,头也没回地说:“这么快?”

  没料到回答的却是一道男声,她听到那人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