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肺部如同撕裂般疼痛,战斗过后的剧烈奔跑让身体的疲惫更上一层。

  李舜生反手用带电的匕-首解决掉一名追兵,潜藏在墙根的阴影处平复呼吸。

  驾驶着汽车的黄把大部分的追兵引走了,银和猫应该也到了安全地带。

  李舜生把自己又往黑暗处塞了塞,撑在膝盖上的小臂微微发颤——是刚才用蛮力对拼后肌肉的疲劳反应。

  他深吸气,让指尖渐渐平稳。

  原本只是以为这又是一次寻常的任务,地点近,很好解决,李舜生根本没想过会遭遇被组织追杀这样的奇妙剧情。

  炽热的太阳悬挂于空,明天是太阳黑子活动的最后一天,也是活动最剧烈的一天,然而今天就能看到,肉眼可见的光斑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圆形的橘色光盘上起伏,刺眼夺目。

  汗水顺着眉尾滑落到眼角,刺蜇的痛觉一瞬间席卷眼球,李舜生眯了眯眼,突然察觉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该吃午饭了啊......

  后知后觉的饥饿感袭来,然而比肚子更空落落的是心脏,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刚才的逃亡中消耗殆尽,那种悬浮在半空中的不适感因为一个人的疲于奔命而缓慢扩大。

  看起来又没法一起吃午餐了......林子墨那家伙,如果不盯着点的话,根本就不会好好吃饭的吧?

  李舜生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一点五十——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可见,屏保上的信息提示没有变,还是早晨推送的那几条未读广告,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不太对劲,完全不是林子墨的风格,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舜生皱眉,点开通讯录,点开唯一保存的一个号码。

  他俩之间,一向是林子墨主动联络更多些,倒不是说这场感情是林子墨一头热,只不过是由于李舜生一向保密身份,不愿和他人有过多交集,因此并不习惯用手机,也不太喜欢用手机联络这样的方式。

  严格点说,如果不是林子墨送给他这个手机,这位年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还过着没有智能手机的生活。

  完全像是退休大爷的无电子设备式生活。

  就连海月庄的房东太太都震惊无比——这位年轻留学生是怎么在这个智能化的社会中存活到现在的?

  李·远古生物·现代社会的稀有人类·舜生拨通电话。

  果不其然,在一阵寂静后,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按在手机边缘的指尖微微发白,然而下一秒,刚挂断电话的屏幕突然亮起,随着无声的震动,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

  “你好,是李舜生吗?”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我是安室透。”

  李舜生沉默一秒,四下查探,没有敌人接近的迹象,“你好。”

  “是这样的。”安室透直截了当道:“林子墨那里让我转告你一声,他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只是简单的日常对话,若是有路人听到,大概也只会以为是寻常聊天,不会有过多的深思。可李舜生的心却在这一刻沉了下来,原本苍白的脸色阴沉几分,攥着手机的力道似乎要把屏幕捏碎。

  “好,我知道了,谢谢。”他维持着声音的平稳,问道:“请问他还说了其他吗?”

  “具体的原话我怕是没法复述,大概还有一句‘明天会见面的’。”安室透的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前方拥堵的马路让他的心情也不怎么愉快,“我也是听别人的转述才联络你的,说起来,林子墨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李舜生下意识地反问。

  “嘛,怎么说呢......这家伙像是知道今天要出事一样。”安室透看了眼导航,距离海月庄明明只剩三公里的路程,却在这里堵了整整十分钟了,“前几天突然给了我你的号码。”

  早在三天前,林子墨曾找过他一趟。

  两个人自从脱离卧底身份后,倒是不常联络,因此安室透对上次的会面印象十分深刻。

  聊天的内容无外乎是些关于黑衣组织收尾工作的事项,调侃一下变回工藤新一的柯南被小兰如何暴打,以及今后的打算。临到分别,林子墨突然站住身,发给他一个号码。

  “我在公安内部没什么朋友。”

  林子墨手机里的通讯录只有一个人名,其余都是没有备注的数字,但对他来说记住一串数字再对应到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保留李舜生的号码,就如同李舜生的手机里只储存着他的号码一样,只是情侣间的一点小情趣,有点“彼此只是彼此的唯一”这样稍显矫情害羞的意味。

  “若是说唯一能够信赖的同事,大概也只有你了。”林子墨说着,自然又娴熟地将自家恋人的手机号输入到安室透的手机内,“如果我暂时没法联系到我男友,就麻烦你帮忙转达了,啊,对了,还有......”

  “还有?”李舜生听着安室透的转述,疑惑道。

  面前的车队总算挪动起来,安室透挺起身,才看到原来之前的拥堵,是因为前面一队列装甲车横行而过,挡住了去路。

  几个司机摇下车窗,紧张兮兮地揣摩,“喂,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啊,看方向,好像是去往‘门’那边的。”

  “该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喂,你可别胡说!”

  安室透收回视线,拔掉车钥匙,打开车门,“他还说,让我在打电话之后,立刻、马上、找到你,看住你,不让你乱跑。”

  李舜生眼睛倏地瞪大,突然想起早晨出门前林子墨提到的土星环计划,以及安室透转达的那一句“明天我们会见面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黑色的手套上缠绕着导电的细线,另一端绑在匕-首末端,刚刚他就是通过自己的契约能力解决了一个人,那体温流失的触感仿佛能透过线传导到掌心里。

  他原本是不具备契约能力的,都是五年前的那场南美大爆炸后,自己的妹妹白下落不明之后,他才拥有了这个和白如出一辙的契约能力,难道说......

  难道说五年前的那场爆炸,是和妹妹有关系?而整整五年后,同样是太阳黑子运动最剧烈的明天,林子墨说一定会陪在他身边。

  迷雾似乎在眼前慢慢散去,遮掩真相的幕布拉开一角,窥探秘密的人终于看到了事物显露的原貌。

  李舜生抿了抿唇,挂断了电话。

  他答应过林子墨,不会在琥珀发动总攻的明天偷偷跑过去。所以,他会在今天,就将一切问个水落石出。

  “该死。”安室透低头看了眼挂断的电话,解开安全带。

  车门砰地关上,其他司机愣愣的看着这位帅气的混血男子把豪华跑车扔在半路,如同短跑运动员一般冲刺离开。

  “那家伙傻的吧?这路过会儿就通......”

  他话还没落下,只见前面一阵骚动,车笛哔哔乱响,一片骂声。

  黄黑条纹的路障被摆放到路中间——“前方禁止通行”。

  而金发黑皮的那位有先见之明的帅哥,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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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岛先生不去忙吗?”坐在椅子上的林子墨气定神闲,右腿搭在左膝盖上,被扣住的双手交叉合十,沉稳的放在右膝上,“明天就要发动土星环计划了,总负责人今天还在这里捉拿疑似杀人犯,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西岛坐在办公桌的另一头,听闻此话,推了推眼镜,“你果然知道很多。”

  “我们也别绕圈子了,毕竟时间很紧张,不是吗?”林子墨耸耸肩,目光平静如水。

  西岛平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坐到他那个位置,又有几个人能没点城府呢,他知道对于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

  “那我就直说了,林子墨。你的手伸得太长了,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

  “所以你们要栽赃陷害?”林子墨嗤笑一声,仿佛现在被困在密室里,双手被锁,被诬陷成杀人犯的人是对方而不是他一样,“不得不说你们下了步坏棋,原本我对自己查到的资料只是半信半疑,这下倒好,我能百分百确定它的真实性了。”

  其实早在没看到公安和潘多拉内部的那些资料之前,林子墨也通过琥珀知道了大部分关于组织的全貌,此刻他这么说,也不过是顺着西岛他们的猜想预演人设罢了。

  在对立阵营下,当一方明显占据上风,却没有雷厉风行,迎头痛击,那必然是还有所求。

  林子墨的顺从,就是想看看那份“求”是否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份犹豫,又能为明天的计划带来些什么。

  “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西岛温和道:“原本组织只想除掉宝来部长,没想到你恰好成了替罪羊。”

  “你这么说,不怕我揭穿吗?”

  “你是聪明人。”西岛胜券在握,“聪明人都会做正确的选择——等你听完我剩下的理由后。”

  林子墨眨眨眼,昂起下巴,缓慢又犹疑地说:“难不成......你们这是在示好?”

  “说是见面礼更恰当一点。”西岛站起身,绕过木桌,来到林子墨面前,面带诚意,“卧底十年,捣毁了黑衣组织那样庞大的地下机构,获得的却不过是连台面都搬不上的荣誉,和聊胜于无的升职,林子墨,你甘心吗?”

  林子墨低下头,咬紧的牙关使下颌绷出一条紧张的弧线,正映入侧弯下腰的西岛眼中。

  西岛面上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他没说话,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有林子墨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忽的,林子墨抬起头,打破沉寂,“接着说下去。”

  他的眼里如同静谧流淌的岩浆,在熔岩层之下燃烧蠕动,里面熊熊的火焰是未显露的不甘与愤懑。

  西岛满意地扶了扶眼镜,声音略带安抚,道:“宝来部长去世后,需要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组织很看好你,有能力,有资历......林部长,这个称谓很不错。”

  林子墨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声音低沉,“如果我不同意,那么我想我杀人犯的事实就板上钉钉了吧?”

  就算是同意,以后宝来部长死亡这件事,也会成为组织扼住他喉咙的把柄与命脉吧?毕竟耍诈脱逃,就算本身无罪,行为的可疑性也会是致命一击。

  这个组织,真的很烦。

  “这就是一念生,一念死。”西岛道:“杀人犯,还是未来的部长,这都要看你的抉择。我不会强求你,但你要首先明白,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多到就算能用杀人犯这个名头让我没法指控,也会提前先灭口让我闭嘴吗?我哪里还有选择?”声音艰涩,林子墨苦笑一声,抬起手臂,在半空中晃了晃手腕,

  银色的金属手铐“咔啦啦”作响。

  “先松个绑吧,同僚,我同意了。”林子墨直起身,半露在手臂之后的目光如剑,刺向西岛,“再跟我说说,你们这么焦急地拉我入伙......”

  “究竟——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