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做什么？”
希望之峰学院预备学科部教学楼的天台上，李舜生脱去安保部的制服，穿了件黑色风衣，从大楼监控的死角翻身而上，他刚一落地，就看到林子墨面前跪了个鼻青脸肿的卷发学生：“这么着急的发短信叫我，是有什么重要信息和这个学生有关吗？”
“我的判断是这样。”撑着下巴的林子墨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黑岛翔的那部手机，面色称不上凝重，却也没挂上笑，“我今天......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软件——Dark Web，一个充斥着血腥、暴力的黑色游戏，玩家需要上传自己的视频、图片或者文字消息来相互交流，进行排名，他们主张：策划不会受到惩罚的犯罪。”
李舜生面色不变，从林子墨的手里接过手机：“所以，这些和我们要调查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林子墨拉他坐下，点点手机屏幕：“你先看完，告诉我你的感想，之后我会告诉你我调查到的东西。”
他说完，自然地凑到李舜生旁边，把那个黑漆漆的app点开。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李舜生其实内心已经对这件事十有八九的肯定了，但他还是顺着林子墨的手指看过去。
这是一个，无时无刻，无处不充斥着黑暗，压抑，绝望的网站，版面很简陋，只是由单纯的黑白红组成，界面布置是马赛克风格的，图标小小方方的，看久了还有些可爱，可是在那些可爱图标的背后，是一场场冰冷、残酷、令人窒息的——
谋杀。
林子墨随意点开的是个昵称为biubiu上传的视频，画面先是黑屏，而后摇摇晃晃地打开，屏幕里出现的场景是大家最常见的地铁站，兴许是拍摄者的手机像素不好，拍出来的画面满是噪点和昏暗的光线，可仍然能够看到里面的内容。
穿着水手服校服的女学生，四肢布满淤青，她抱着书包站在那里，颤抖的身躯不断发出啜泣声，她哭了好久，直到视频的拍摄者都有些不耐烦地敲击着手机外壳时，从黑暗隧道的另一头射来一道强光，照亮了轨道。
李舜生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找寻林子墨的眼睛。
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正望着他。
林子墨明白他已经猜到后来发生的事，缓缓地点了点头，比李舜生小了一圈的手掌，轻轻盖住了他的手背，一股不冷不热宛如暖阳般的温度倏地笼罩住他。
“还继续吗？”
他的声音很冷静，称不上有多么的柔情似水，准确讲就像是和他平日里问李舜生：“可以不吃胡萝卜吗？”这样的平静。偏偏李舜生不知从哪里听出这声音背后那一丝关切，刚才因为视频而冷峻下来的眉目略微舒缓。
视频继续。
后半截就如同李舜生猜测的那样，疑似遭遇过霸凌的女生，在地铁进站的前一秒中，放下书包，如同自山间落入悬崖的石子，纵身一跃，结束了生命。
而视频到这里还没有完，在慌乱的人群中，拍摄者在变声器下窃窃地笑了，笑声尖刺，声音不大，却如同针尖般刺穿耳膜，他/她得意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会受到惩罚的犯罪’，她杀死了她自己，而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欺负了她一下而已......”
下方的评论区满是夸赞与打赏，恶臭如黑泥般席卷而来，李舜生甚至觉得有些反胃，这种感觉像是他回到了小时候，为了保护妹妹白，努力适应着那人命如草芥般的战场，却一次次因为杀了人而呕吐不止。
手里的手机被身边的人抽走，下一秒，那满是冷汗的掌心被握住，李舜生沿着指尖望过去，问：“这是什么？”
“一个app，测试版本，知道的人不多，据说有测试版有名额限制，一共也就50个人的名额。”林子墨解释：“然而我去打听了一下，似乎在预备学科的每个班都有人下载了这个软件。”
概率有点太高了......李舜生心想。
似乎是读出了李舜生的心音，林子墨道：“没错，概率太高了，且不说这个软件是只在霓虹国内传播，还是只有东京都才能下载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且，我去调查了一下......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什么电脑高手，就是简单地查了查。”
林子墨点开一条站内短信，是一则公告，语气俏皮又可爱，完全没有一点严肃正式公告的感觉：
“欢迎来到美妙的Dark Web！啊，这么黑暗的名字可不是我的风格哟~被选中的你们可是人类中的幸运儿呢！一起来挖掘出绝望的美妙果实吧！虽然很想快点让大家都体会到绝望的快乐，不过呢，果然还是等到四月一号这个日子再发售正式版吧~大家，敬请期待哦~”
“明白了吗，李舜生？”林子墨站起身，一脚踹翻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黑岛翔，对方的土下座已然深入骨髓，就算是晕倒，也保持着完美的姿态。
“我错了！我错......嘎？”才苏醒不到五秒的黑岛翔，再一次被林子墨打晕。
四月一日，也正好是迦勒底预测到的，特异点出现的时间点。
“这不是巧合。”林子墨关掉那个糟心的app，毫不客气的将黑岛翔的手机据为己有：“不论是校园里的异常，还是这个app，我们必须尽早查个明白，毕竟，只剩下两个月了。”
手机的主页面壁纸上，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金发双马尾少女挺着胸脯，翘起的指尖点在空中，仿佛正俏皮地指着屏幕前的人，巧合的是，她的手指恰恰好，就停留手机日期上。
现在高中生都喜欢这种风格的女生吗？林子墨盯着明显从杂志封面上截图下来的桌面背景，女生敞开的前胸正正好杵在屏幕正中间，让人不知道视线的落点放到哪儿。
“哎。”他换了个系统自带的壁纸，这才觉得舒心多了。
“我拿到了理事会会员的ID。”李舜生闷不吭声地自己搞定了：“我去偷偷查了日向创参与的计划——希望育成计划，学校那群高层，妄图通过直接手术，直接干涉人类的大脑，使日向创成为具有全部‘超高校级’才能的人......”
林子墨沉默了，他忽然想起日向创那段时间对于才能的所有纠结与犹豫。
“但是，他们会剥夺他所有能够形成阻碍的情感，也就是说，他会成为一个具有绝对力量，却没有道德标准的人。”
“一个人造的，超高校级的希望。”
英灵的身躯分明不在意冷暖，可这一刻，微弱的晚风一瞬间夺去了林子墨体表所有的温度，他似乎感觉到连胸腔里都被冰冷刺骨的雪花填充起来，冷得发抖。
李舜生的话还在继续：“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实验即将在三月份完成，也就是说，四月一日那天，日向创......不，他们给他起了新的代号【神座出流】，那时候已经结束改造，说不定，他也是这特异点出现的原因之一。”
他们忽的一起沉默，死寂蔓延开来，几秒后，林子墨突然把黑岛翔顺着楼梯踹出了天台的范围，他捏住鼻子，屏息，而后松开手，鼻尖翁动了两下，疑惑地问道：
“李舜生，你有没有闻到，有股不属于这里的血腥味？”
夕阳终于在这一刻沉入地平线，那光辉如同希望般，逐渐被黑暗掩埋。仿佛在这平静的校园中的阴暗角落里，绝望如同触手般蔓延生长，将身躯隐藏在还未被人察觉到的如地狱泥沼般的——希望之峰学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