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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礼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没说,也没发出动静。
她还是睁开眼,无奈道:“如果你想回阿根廷,就当我随口一说——”
“不是!”
及川彻急于否认,拳头一捏紧,一串钥匙被挤压的声音有些刺耳。
他一愣,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以为世礼你只是客气一下……”
所以不敢答应太快,害怕那一瞬间看见她神情的尴尬。
世礼哽了一下,“我是那样的人么?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救过我的命呀。”
及川彻头摇得飞快。
借住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他的情绪持续变得明媚,肉眼可见。
因为昏迷加上哮喘遗留的一些症状,世礼精神不济,下午又浑浑噩噩睡了好久,偶尔迷糊中清醒了一小下,就能看见及川彻在床边陪伴的身影。
他就是那样坐着,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看什么,屏幕反射的光把他上扬的嘴角照得……十分明显。
世礼也没叫他,静静看了会儿眼皮又开始变重,不到几秒就能再次睡着。
……只是让他有个住的地方,就这么开心么。
她掩饰般腹诽,如今的心境太乱,连心里话都要找个表面借口。
因为这话有个更加暧昧的词,是“同居”。
当然,如果是真的感情很好的异性朋友,在对方不便时提出这个办法也很正常——但世礼知道自己在说出那句提议时心思不纯,那一刻她看及川彻不再是单纯的朋友,而是曾经交往过、现在仍然有着喜欢的情愫的人。
昏迷前几秒、几分钟的记忆是模糊的,可回想起来,跳下车寻找及川彻的那段记忆怎么也没办法忘记。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紧张焦急,也是第一次那样喊着及川彻的名字。
被所谓“朋友”的身份强行封印在深处的感情冲破禁锢、汹涌而上,没办法再嘴硬装傻、自欺欺人。
——她对及川彻还抱有着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世礼就没办法再看他一个人回阿根廷了。
心软的同时泛起冲动,略微欠佳考虑的同居提议就这么脱口而出。
可说到底,两人时隔几年再见面也不过几天时间,世礼的感情步调没有那么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做到,反复思索、确认答案才是她一贯的风格。
……再说了,前两天还说要当朋友,现在这样可不就是打脸嘛。
简而言之,她现在的心态大致可概括为:认命了,但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下。
世礼裹着暖和柔软的被子,一直晕沉到晚上,她把头埋进枕头里,故意遮挡住视线,却又为能看见他余下的身影而感到安心。
嗯,逃避可耻,但有用。
世礼拢共在医院待了三天才办理出院。
她在醒来的第二天联系到小鸟游事务所那边,小鸟游纺慰问一番,告诉她不用担心工作,养好身体再来——关键是这个请假的时长不会计算在内,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大概是这次病情发作的阵仗有些大,她的病房也热闹不少,有很多人来探望。
理绪、一花就不再多提,爷爷奶奶老年人腿脚不便,但关心则乱,一天和她打好几次视讯。
唯有两次探望稍微显得那么不太寻常。
一是藤原薰来。
自从给了及川彻自己家的钥匙,他简直雷厉风行,世礼睡个觉的功夫,他就把行李全都搬回家里去,还专门拍好照说明放在哪里,特别提及:除了客房,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动。
而他在阿根廷自学成才做饭,这下更是包揽了世礼的一日三餐,极其丰富的病号餐,味道甚至还不错。
她看见及川彻拍的厨房图,都没认出来那是自己家——毕竟她很少开火,可现在厨房里不仅多了许多瓶瓶罐罐,还有和装修相应的各类收纳。
怎么说呢……就充满了家的气息。
接到藤原薰正在上楼的消息时,她就正捧着一碗汤慢悠悠地喝。
看到消息的弹窗,世礼当即就呛了一下,及川彻吓了一跳,连忙给她顺气:“怎么了?”
“还……还怎么了,”世礼艰难地挤出音节,又咳嗽几声,“你快去——”
她扫视整个病房,灵机一动,一边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一边推他:“快,你先去衣柜里躲着!”
“衣柜?”及川彻不明所以,“我去躲着干嘛?”
单人病房楼层虽然高,可有一个东西叫电梯,世礼摸不准藤原薰已经走到哪里,可她心跳太快,似乎连耳边也听见她脚步声的幻听。
于是连忙下床,真的把人给往衣柜推了一去。
闹到一半时还发现手上正挂着水,世礼着急,把挂着输液瓶的架子也一齐带了过去。
及川彻满脸懵逼,衣柜的门关上时,世礼一手堵住他、一手执掌输液架,像是拿着法杖似的。
担心把她的输液针弄掉,他没反抗,就这么被安排“躲”进衣柜里。
在衣柜门合上的同一时间,病房门被敲响。
“来了!”
世礼应声道,她过去开门,和藤原薰面面相对。
藤原薰:“……”
“在输液不方便的话,”她说,“其实让我自己开门也可以的,世礼。”
世礼这才发觉,输液架还在自己手里。
她心虚,讪笑着打哈哈把藤原薰迎进来,乖巧躺回床上。
藤原薰看她这么有精神,一直挂念着的心也好了大半,故而多了几分轻松。
她没太多问病情相关的问题——这些早在医生护士那里了解清楚了。作为世礼的母亲,她也是最清楚女儿有多么讨厌相关的东西,又难免话题沉重,索性挑了最近工作上的一些趣事聊聊。
世礼还真听得入神,精神放松起来,和藤原薰说说笑笑。
藤原薰目光一移,看到了床头柜的汤碗。
她问:“你是午饭还没吃完么?”
现在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世礼怎能说那是及川彻专门做的补汤,她僵硬道:“是、是剩下的,忘记收拾了啦。”
藤原薰一个凑近,仔细去瞅了瞅。
世礼紧张地看着她,才听见她道:“这碗和我买给你的那套,还挺像的。”
“哈哈哈,”世礼都要笑不出来了,“妈妈你记性真好,我托一花去家里帮忙熬的,你不知道吧。”
藤原薰:“这样啊。”
但凡再多问一个问题,世礼都要招架不住。好在藤原薰没在对汤碗继续感兴趣,她又陪了世礼一会儿,后者以困了想休息为由把她支回去了。
藤原薰刚走,衣柜门就被打开。
及川彻神情复杂地冒出来:“世礼……”
世礼怕他多想,连忙道:“你不是没告诉及川阿姨回来的事么?我妈知道的话,阿姨不想知道都难。”
“不是,我没误会。”
及川彻无奈笑道,他眼底不知道从哪里还激起几分柔软,“我只是想说,如果是藤原阿姨的话,她早就清楚我在医院陪护你啊。”
世礼:“……”
世礼:“……啊?”
他解释说:“入院需要亲属签字同意,而且你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要通知阿姨的。”
所以藤原薰是世礼被送去医院那一天,就和及川彻打过交道了。
世礼:“啊。”
她神情虚无,灵魂肉眼可见的苍白。
那——自己刚才那么慌是为了做什么?!
还说那是一花做的汤……这可不就是越描越黑么!怪说不得妈妈走的时候那一眼那么意味深长!
世礼捂住脸,往被子里躲。
及川彻下意识要去哄她,“没事啊,没事的。”
也许是太过尴尬的气氛,让人忽略了此时此刻该有的距离——真要说的话,其实是越近越熟悉才对。
两人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世礼故意用额头撞在及川彻肩膀上,好像那样就能消解一些羞耻的情绪,及川彻也习惯地拍拍她的背,等这一套流畅地做完、互相对上眼神的那一秒,他们都愣住了。
然后默默地离开对方。
世礼半靠在病床,侧过头朝墙角,过了一会儿,她才闷声道:“汤我还没喝完呢。”
及川彻连忙递给她,顺口说:“小心烫……!啊。”
怎么会烫呢。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世礼装作没听见,捧着碗极为认真,像是要栽进去似的。
第二次略显波折的探望是第三天。
世礼已经不用输液挂水,等医生再来看一次就可以办理出院。
在医院住了几天,行李不算多,但有些杂乱,特别是都睡得自己家里带过来的被子枕头。
众所周知使用容易收纳遭罪,及川彻拿了专门装床上用品的袋子和它们较劲,要么叠好了塞不进去,要么塞进去了但揉成一团。
世礼说凑合凑合就行,反正回去被套都要洗,及川彻却杠上了。
他说要弄出完美的收纳。
这股子劲儿世礼最近察觉到的不算少,从陪护到厨艺,简直是不遗余力地、多方面展示他的能力。
……熟悉的孔雀开屏味儿。
也就是世礼想开了不少,才能接受他这番努力。
要是放到同学会刚开始的时候,又要闹别扭。
她坐在床边,晃着腿,现在看他这样也渐渐品味到一种乐趣。
这时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这个病房吧?”
“经纪人和我说过,但是我又有点不确定了……嘿嘿。”
“七濑桑,记不住的话,你手机里还有备忘录这个软件。”
“这、这样说我干嘛!是不是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声音世礼一听就认出来是谁,七濑陆还有和泉兄弟。
紧接着她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七濑陆冒了半个头进来。
她坐的位置很巧妙,恰巧在门口视线的死角,倒是及川彻站在床尾,一个抬头就和七濑陆面对面。
“啊!”七濑陆看见陌生人,猝不及防,下意识退了出去。
还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走错了。”
世礼:“……”
怎么说呢,怪讲礼貌的,还给关上了门。
及川彻也愣了一会儿,他转头问:“世礼,你认识吗?”
世礼点头:“是我工作的艺人啦。”
门外又传来七濑陆心虚的声音:“一织,好像真的走错了诶。”
和泉一织:“我就知道……不过七濑桑你只是不确定房间号,现在下楼问护士站也有些麻烦,不如再问下这个病房的人对藤原桑有没有印象好了。”
七濑陆:“可是人家好像正在忙,打扰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和泉一织:“来,现在正是你弥补的时候。”
七濑陆:“呜……”
和泉三月:“好啦,你也别这么说陆了,我去吧。”
和多人数团体合作久了,虽然工作繁琐,但世礼也找到一些乐趣。
人多了就不愁冷场,更别提都是有个性的家伙,别提七个人,随机两三个组合在一起,听他们聊天都很有意思。
世礼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忘了及川彻对他们并不了解。
咬着牙用力拉上收纳袋的拉链,及川彻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向门口,开门。
然后对猝不及防的三人道:“如果你们要找的是藤原世礼的话,她就在这个病房没错哦。”
“诶!竟然没错吗!”
七濑陆惊喜道:“刚才……真的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走错了呢。请问您怎么称呼,是藤原桑的亲戚么?哥哥?”
“不是哥哥,也不是亲戚。”
及川彻笑眯眯地,藏住狐狸微妙的尾巴。
仗着世礼位置在里面听不见,他轻声修正道:“我是,世礼很亲密的人哦。”
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三个,是七个美男子外加一个金融精英里的哪三个。
说起来其实已经快完结了嘿嘿……大家有感觉到吗?
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评点一点单,有灵感的话我会写的!
(暂定的番外:世礼、及川和小太阳在巴西的二三事,顺带提一句东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