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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相道完姓名,再礼貌点头。

  牛岛若利:“……”

  世礼:“……”

  “抱歉,我问一下,”也许是气氛太窒息,牛岛若利不得不先一步开口了,“请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世礼:“……啊?”

  不然呢?

  这种类似于相亲的……不都是一对一的嘛!多人的话男女人数也该对等吧!

  一对多,你这是当面试呢?

  她尴尬道:“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应该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吧。”

  很好,完美的、与废话无异的回答。

  谁知道牛岛若利思忖几秒,竟然抬头道歉说:“那我可能是走错房间了。”

  “家里祖父跟我说的是有个小弟弟想学排球,我才来的。先开始以为藤原小姐是他的姐姐,现在看来不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

  世礼一懵:“什么?你、你等等!”

  两人都穿的浴衣,入座时也都很自然地跪坐了。世礼都没看清牛岛若利是怎么站起来的,一眨眼他就直奔障子门,一副“我速速离开”的迫切感。

  世礼还在处理他说的话的信息,看这架势,下意识想拦住他。

  不过她没拦住,因为起得太慌,跪坐的腿跟绞在一起似的,上半身一挺直,人就趴在榻榻米上了。

  牛岛若利拉开障子门,和正要进来的服务生面对面。

  两人皆是一吓,下巴往后缩了缩。

  职业素养把惊吓压过去,服务生下一秒就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请问,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不等牛岛若利说话,世礼先道:“没什么!麻烦您先把前菜上了吧?”

  再对牛岛若利道:“不是什么误会,也麻烦牛岛君也先回来坐下可以吗?”

  牛岛和服务生的目光微移:“……”

  “好的,女士,”服务生手里托盘上的正是前菜,“这位客人,麻烦您——”先回去呗。

  不然正堵在门口他也进不去啊。好家伙,这肩膀,快抵上他一个半的宽了。

  牛岛若利:“……不好意思。”

  石涯屋搞的omakase,当日菜谱由主厨决定,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每一道菜服务员都会进来打扰一次。

  世礼不得不尽快解释说明,以防止被打断太多次。

  “……总之,我们两个应该都是被家里长辈找个借口唬过来的,本质上他们可能想,呃,撮合一小下……不过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所以——”

  “我明白了,”牛岛若利神色有些尴尬,“很抱歉,我也不清楚是这样的。”

  他还是想走,说是在前台存了个排球……世礼原本觉得只是个乌龙,这么一听就觉得长辈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人家是真心想传教,不对,教人排球入门的啊!

  就连被糊弄换上浴衣也都没怀疑的!

  折腾一番已经是饭点中间了,如果这时牛岛若利要再回家,指不定要多晚才能吃上晚饭。世礼看着一桌上完大半的菜品——刚才忙着解释,两人实际都没怎么动筷子,但胃里已经是空落落的了。

  “牛岛君,不如你还是吃完再走吧,”世礼留下他,“我和男友是异地恋,就算你先走了,我也是一个人吃,另一半就得浪费了。”

  好好少年牛岛君无法拒绝这个理由。

  但有误会在前,这顿饭怎么也香不起来。整个和室都很安静,只有偶尔勺子和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就连这一两点,都显得很突兀。

  世礼预测这样下去的话,等吃完走人会更加尴尬。

  她试着聊起对方感兴趣的话题:“我们还是聊两句吧,也算是对家里交差啦。牛岛君很喜欢排球?是运动员吗?”

  如果是去宫城县之前的自己,一定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勇气。

  虽然现在仍然感觉有些勉强,但竟然就这么顺畅的说出来了,世礼暗地里有些开心的滋味。

  “唔。”

  问这话时牛岛若利正在吃东西,他努力嚼完吞下去,才道:“你也……”

  “不不不,”世礼连忙摆手,“我不是这块料子啦。”

  牛岛说:“我在学校排球部做主攻手,听起来你也对排球感兴趣?”

  “我男朋友也在打排球,”世礼搜刮能拓宽话题的东西,可惜她只专注于及川彻,“所以我大概是能看懂比赛的程度?说起来,他很喜欢一个运动员,好像是叫何塞·布兰登……”

  牛岛纠正:“何塞·布兰科,是很厉害的二传手。”

  世礼点头:“对对,是他。”

  牛岛又说:“我也有个很欣赏的二传手球员。”

  世礼眼睛睁大了些,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是他感兴趣的话题。这样的话就好办了,只需要对方说他想说的,自己认真倾听时不时反馈就行。

  牛岛若利:“他有很强大的才能,但很可惜,没能和他搭档。”

  世礼:“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吗?”

  牛岛若利:“有邀请过,但是他拒绝了。”

  甚至语气里还有点儿遗憾。

  看来这位牛岛君还没放弃挖人的想法。

  “感觉……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世礼道,“我男友也是二传手,他和主攻手的感情很好很默契,这样的搭档应该是可遇不可求吧?谁都想要个厉害的、可以信任的队友嘛。”

  牛岛却道:“我只能说,如果他来我这里,他的能力会得到更好的发挥。”

  说着说着就吹了起来:“他的控场能力很强,进攻组织的水平也是数一数二,我所在的球队正希望打造强劲富有攻击力的球风。”

  世礼:“我男友也经常说,排球是六个人的团体运动,所有人都很重要。”

  “所以,队伍的上限很重要,上限越高就能发挥出越大的实力。我承认他能给现在所在的球队一定帮助,但不会是最高。”

  “这么一说的话,感觉你认可的球员还和我男友挺像的呢……”

  世礼注意到这既视感,打圆场道:“真想见一见到底是谁。”

  牛岛若利认真道:“学校资料网站可能会看到他的比赛录像,说不定他们也交过手,他叫——”

  这时,世礼的手机蓦地响了。

  看见来电人是谁,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给牛岛若利一个歉意的眼神,世礼一边接通一边走向较远的角落位置。

  “喂?阿彻?我现在在哪里?我在……”

  后面牛岛若利就听不太清了。

  不过那声“阿彻”很清楚,这让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等几分钟,世礼拿着手机回来——看起来电话还未挂断。

  她却突然道:“牛岛君,我男友说他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也是一脸怪怪。

  仅仅是一次乌龙,世礼当然不会紧张遮掩什么,三言两句把大致情况跟及川彻讲清楚了,没想到及川彻知道对方的名字后,竟然有些生气了。

  他哼了一声:“麻烦世礼你把手机给他。”

  牛岛若利接过电话,及川彻邪恶的话喷在耳边——

  “你放弃吧我是不会来白鸟泽的!!!”

  牛岛若利:“……”

  他把手机还给世礼,突然浑身有种虚无的超脱:“就是他。”

  世礼:“什么?”

  “我说,我口中的那个二传手,就是他,及川彻。”

  世礼:“啊?”

  及川彻气得炸毛。

  他本来是想给世礼一个惊喜——比如瞒着她到东京,再和她一起去看烟火。

  脑子里甚至预想很多遍宛如偶像剧的情景——什么蓦然回首自己就站在她身后、人流之中一眼万年、路人都是模糊的只有对方是清晰的之类的——

  他和世礼已经很久都没见面了,难道不值得罗曼蒂克一把吗?

  打电话时正值饭点,他也想过,如果世礼还在晚饭抽不出身,他就准备好所有东西等她,然后在烟火大会见面。

  谁知道一通打过去,姐妹趴变solo相亲,关键相亲对象竟然是牛岛若利那个家伙。

  这能忍?

  老实说及川彻炸的重点都不在相亲——后面的冤家路窄才是真的引火线。

  于是果断选择报复。

  不过等在石涯屋接到世礼,他还是和牛岛若利说了声不好意思和谢谢。

  牛岛若利摇头:“没什么。”

  他从前台拿了寄存的排球,“那么我先走了。”

  两人看着这个一米九的浴衣少年,一手抓住排球朝夜色……啊不,等他的车子走去。

  等他上车,车子驶向马路,及川彻才问道:“吃个饭他带排球干什么?”

  下一秒警觉:“难道他想玩教你打排球的套路吗!世礼你不可以上当哦!”

  还在感叹命运的世礼:“……你可先闭嘴吧!!!”

  及川彻被女朋友吼了。

  及川彻委屈巴巴。

  可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因为听见世礼给家里打电话——

  “奶奶,你们也真是的……不要再凑这样的局了。什么?不是我不满意,我的意思是……”

  世礼飞快地瞥了及川彻一眼。

  她侧过头到另一边,声音也放小了,有些扭捏道:“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及川彻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去用口型道:大声一点,大声一点!

  世礼躲不过他,嘴角憋不住笑。

  “总之,我现在要和男朋友去约会啦,晚上会早点回家的。”

  电话挂断,及川彻扑过来,世礼一个踉跄,还好他手一拽稳住了。

  如果这时他有尾巴,一定是上下晃出残影的状态。

  他在世礼的怀中轻轻嗅了嗅,闻到熟悉的甜甜的花果味,一直以来分离的焦虑都好像被抚平了。

  及川彻喃喃道:“回去我也换这个洗发水。”

  世礼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及川彻埋在她的颈窝,黏黏糊糊道,“世礼,我好喜欢你。”

  世礼觉得自己变得柔软起来,“嗯,我也好喜欢你。”

  “……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如此黏腻的下场,就是等坐电车到烟火大会的地点时,里面人已经有很多了,甚至到拥挤的程度。

  街道的灯光都还是暖红色调,看起来更加紧凑了,在扎入人堆之前,世礼还预先吸过药以防万一。

  本来还觉得排队麻烦,但等进去之后就不觉得了。

  ——世礼从来没去过烟火大会,虽然在学园祭也体验过相似的街道,但真的身历其境时,体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火热、涌动,她像是进入了一团火,周围所有的叫卖、欢笑都在鼓动着心跳得更快。

  里面太吵,她不得不和及川彻大声说话:“什么时候放烟花?!”

  及川彻没听清:“你想吃苹果糖??”

  世礼凑到他耳边:“烟花!我说烟花!”

  及川彻一眼望过去,人头攒动,“不知道——这离出口太远啦!逛完再说吧!!”

  他注意到世礼的激动和兴奋,又发现她在“想把这里逛完”和“什么时候去占位子看烟花”的纠结,这对他而言是十足的可爱,所以他想让世礼满足每一点,不要留下遗憾。

  他陪着世礼一个一个摊位逛过去。

  等街道中段。其实人已经慢慢少了,但两人完全没注意这些。

  世礼运气很好,两次就捞起小金鱼,还窃喜道:“你看,我们到后面就不用排队了耶。”

  笨蛋,其实是他们都去占位子了。

  及川彻没说,帮她拿着金鱼的小袋子:“走,我们去买隔壁的苹果糖。”

  再过一会儿,他们都把看烟花这回事给忘了。

  要怪就怪摊位上的小游戏太好玩吧,走到后面人越少,甚至摊位上就两个客人,就像是专门为他们服务一样。

  及川彻用飞镖和打木仓给世礼赢下两个半人高的玩偶,而金鱼送给了路过的小孩子。

  一人抱着一个,不把玩偶的耳朵撇开,都看不清路。

  烟花就是在这时候蓦地在天空绽开的,“嘭”的一声,世礼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抬头看着夜幕,这时天际已经别点亮,星星之下延伸出彩色的花,然后从花瓣的尖端开始,点点火星由此向大地坠落,她看得入迷,把自己藏到玩偶后面,像是害怕火星落在身上。

  但它们最后全都消失在灯火之中了。

  这是烟花开始的讯号,紧接着就有更多的烟花升向天空。

  “阿彻……”世礼恍然回过神,对着及川彻笑,“是烟花啊。”

  她想和及川彻靠近,但两人忘记怀里还有玩偶,被填充充足的棉花弹开了。

  一旁卖饮料的摊主阿姨看得直笑。

  阿姨说:“等下人流量会少很多,这两杯果汁就送给你们吧。”

  世礼吸溜着果汁,蹭了摊位的小凳子,头轻轻靠在及川彻肩膀,静静看着这场盛大的美丽宴会。

  及川彻低头,像是恶作剧般抵住她的头,“怎么办,没找到好的观赏位置,有一小部分被挡住了诶。”

  世礼也笑:“那下次再去找啦!”

  现在已经足够了,她想,哪里还有什么苦夏。

  这是最棒的夏日礼物了。

  后来及川在藤原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的家。

  也许是烟火大会那天太过开心,世礼后面好几天都沉浸在一股不真实感中,恍恍惚惚的,睡觉时做梦也在看烟火,抱着及川彻赢来的玩偶,睡醒时脸都是笑着的。

  这样飘忽的好心情持续了不久,才渐渐如同代谢般散去。

  她想,也许自己可以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原来异地情侣见面时是如此美妙。

  心情有阴转晴,一直注意的爷爷奶奶也松了一口气。

  等第二学期开学,世礼的生活再次规律起来——指上学、按照计划锻炼以及和及川彻异地恋爱。

  而这一次和及川彻的见面机会多了很多,因为他进入比赛周期,每一场世礼都会去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影响周围,往日在附近聊天的小团体正慢慢地把她纳入其中,她有了定义上的朋友,虽然不及和理绪一花那样亲密,但对于情感价值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这时,藤原薰给了世礼一张邀请函。

  是设计师川间芳弥的一个讲座,邀请函上的资格是旁听,她的讲座向来如此,分了专业区和旁听区,这样就方便和专业区的人交流,以免提问到感兴趣但非业内人士,要是一问三不知就尴尬了。

  ——那可是川间芳弥!

  世礼最喜欢的设计师,而且青城的同学送给她的那本书,也是她写的。

  她惊喜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这是给我的吗?”

  藤原薰说:“工作上的熟人和川间芳弥合作过,我看见有票就帮你拿了一张。虽然只是旁听……但已经足够了,世礼,把握住这个机会。”

  甜一波然后下章会时间大法了!开始酸酸咯

  顺带点一点世礼的事业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