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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东京之后的事宜还没那么快走上正规。

  奶奶的病情反复,有一两次竟然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世礼就一直在医院陪护,直到她的身体好转。

  同时又遇上万恶的换季和花粉期,藤原家的心都要提起来一截,没人会比他们更清楚世礼在这时候有多么危险,这么一看,每天消毒杀菌的医院反而是最安全的。

  世礼不久前去复查过一次,医生已经让她开始减少用药次数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再试着减缓。

  当然,心理上需要克服也占有一部分原因,常年吸药,不产生依赖是不可能的。

  藤原家把世礼的学籍转去了桐先高校——也是表兄藤原愁所在的学校,不过等到上述所有事情都暂时妥当之后,世礼入学已经是高二的学期了。

  藤原愁理所当然地照顾她,让她每天坐自己家的车一起上学,报道等手续全程陪同,还带她去认识了弓道社几个学姐,有不方便的地方就可以找她们。

  负责,尽职。

  不管是回学校的时间点,还是拜托表兄照顾,一切都有既视感,和宫城的日子有了部分重叠。

  但又全部不同,至少没有像是理绪和一花那样的朋友。

  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不安,但世礼不会摇身一变成外向活泼、招人喜爱的中心,最多也就和同学们保持点头之交的程度,大部分时间还是一个人待着。

  偶尔会有女生找她聊两句——因为世礼的座位在她们聚集的周围。

  当她们之间不能聊出个答案时,就会选择场外求助,世礼就是这个选项,听起来像是什么有奖问答节目。

  “藤原同学,”女孩子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觉得异地恋怎么样?”

  世礼:“……”

  世礼:“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吧?”

  女孩得到想要的答案,和好朋友喷道:“看吧!我就说!快洗洗你的脑子,搞异地恋没前途啊!”

  好朋友“啊嘤”的一声,都要哭出来了。

  见她们不再关注自己,世礼叹口气,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异地恋当然不好。

  因为她都……没办法适应啊。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明明东京才是世礼长大的地方,现在回来反而需要适应,最大的原因则是出在异地交往。

  真是哪里都充满了不习惯。

  有些时候世礼早上起床都在恍惚,她不用再把房间一面的窗户拉上窗帘,当然也不能只稍稍掀开一点,就能看见对面楼房的少年。

  她和及川彻的距离从两栋背靠背的房子,变成了东京到宫城的三百多公里。

  这也就意味着不能一起上下学,不能短短几米走到阳台就能见面,也不能日常一般地提议:“我们在偷偷去上一次和妈妈去过的餐厅。”

  交往后拍照留念、洗出照片是世礼新的习惯,而现在藤原薰送给她的那本收集册已经许久没更新过了。顺带一提,搬书房时偷藏的父母的照片,世礼找了一个没人的时候把它烧掉了。

  人死如风去,所有的执着都跟着一起消散。

  世礼想要见到及川彻,想要和他取得联系,就只能在线上,或是打电话、视讯。

  可偏偏两人本身就不是很热衷于这类社交的人,至少不是天天发好几条动态的类型,而且以前都是在窗户叫一声就能看到彼此,聊天软件之于他们堪称鸡肋。

  但现在不行。

  于是他们努力适应只能凭单一联络方式来维系感情的异地交往。

  之前在暑假时世礼常常和及川彻视讯,是本来清楚自己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回去,现在这个答案模糊不清,自然也开始变得不满。

  ——想要面对面地见到他。

  就这么适应着、磋磨着,互相汲取和给予对方的快乐,夏天来了。

  世礼也迎来回东京后第一个长假期,暑假。

  她想过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宫城一段时间,结果爷爷前两天摔了一跤——如果只是腿受伤、暂时需要坐轮椅还不算严重,但老人身体脆弱,谁也不知道这次撞击之下会引发什么……例如有认识的另一个长辈,就是摔跤一个月之后突发脑溢血去了。

  于是世礼不敢再往哪里去,回宫城的计划搁置了。

  至少得等爷爷身体确认没问题才行。

  说心里不郁闷也不可能,只是世礼明白什么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抚养她长大的人,又怎么会捕捉不到这一点。

  老人家不爱吹空调,还好房子结构通风凉爽,爷爷坐着听收音机,那已经是很老的东西了,调适来调适去也只能接到几个电台的信号。

  但爷爷不会换,世礼知道,这是奶奶送给他的某一次生日礼物。

  收音机带着卡缺的声音被慢慢关上了,爷爷看着拿着扇子扇风的孙女,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嗯?”世礼摇头,“挺好的。”

  爷爷哎唷了一声,笑着说:“可是我总觉得,小世礼笑得都比以前少啦。放假了,应该开心才对。”

  “要不要多和朋友出去玩?透透气,别把我守着,还有奶奶在呢。”

  世礼拒绝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又一顿,才道:“我只是苦夏而已呀。”

  但爷爷似乎是真的放在了心上,略过苦夏的借口,他的头一点一点的,一看就在忖度什么事情。

  “没关系,这好解决。”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有些老友的……”

  起先世礼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义。

  直到后来撞见过好几次老人家打电话,她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要帮自己凑些同龄人出去玩儿!

  这些同龄人,会是老人朋友的孙子孙女,都是放假了有空的,或是趁这时候回东京本家探望老人的。

  世礼哭笑不得,过两年她都要成年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好吧,也许在老人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稍有不慎就会发烧生病的小孩子。

  自己还伤着病着,却想着要哄她开心。

  世礼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些安排,等待着老人为她准备的“惊喜”。

  有一天早晨起来,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套崭新的浴衣。

  她知道那是为自己准备的,故意换上去,走出房间在奶奶面前转了一圈。

  这套浴衣不是经典的夏日红色系,而是以紫色为主,细节的地方是金线缝制的花纹,略带一丝冷色,但和她浓黑的长发很配。

  奶奶戴着老花镜:“果然漂亮呀,喜欢吗?”

  “喜欢,谢谢奶奶,”世礼摸摸披散下来的长发,“我再做一个适合盘头的头饰,本家同柄的布还有吗?”

  奶奶习惯穿和服,几十年下来已经有了稳定合作的裁缝师傅,世礼一看浴衣熟悉的针脚,就知道是师傅做的了。

  打电话去问,师傅说还有几片裁剪剩下来的碎步,等会就让人送过来。

  世礼这才问:“怎么突然要送我浴衣?”

  奶奶说:“过几天有个烟火大会,有个小辈想去,但是是一个人,好像有些太孤单啦,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呢。”

  世礼明白了,凑的局已经有了。

  不过只有一个人,有些怪。

  说起烟火大会,世礼蓦地想起最初及川彻无疾而终的约会,也是烟火大会。

  她跟奶奶说自己会去的,后者笑着提议:“在那之前,你们还可以去石涯屋吃晚餐。”

  石涯屋是一家很老的日式料理店。

  世礼顺口答应了,借口说回房间换衣服,等把卧室门关上,她拿出手机——

  鬼使神差地,给及川彻打了视讯。

  据说及川彻专门设置了铃声,这样他总是很快就能接通。

  这次也不例外,没响两声,及川彻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早上好呀,世礼!”

  他一向很敏锐,察觉到世礼穿的浴衣,短暂的惊艳之后皱紧眉头:“你要去烟火大会嘛?”

  世礼把原委跟他说了,形容道:“其实感觉更像是什么任务呢?”

  及川彻明显有自己的重点:“明明之前约好一起去第一次的……好不服。”

  “我知道,”世礼把手机架好,得意空出双手,她站远些让及川彻看到全身,“所以我想让你第一个看见我穿浴衣的样子……奶奶不算!”

  又坐在桌前,从一旁的收纳盒里拿出些黑色发圈、一字夹。

  世礼的手很巧,自学了许多发型,看似复杂的盘头在她手里仿佛也变得十分简单,只用了一字夹就草草做出了效果,还留了有些碎发在脸颊边,慵懒又可爱。

  她像是炫耀技术,又或是在撒娇:“我也想好了,到时候要做这样的头发。”

  及川彻忍不住咬牙,因为那是真的好看。

  他气都生不起来了。

  及川彻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终于等到烟火大会的那一天。

  晚上才是真正热闹的开始,世礼穿着浴衣,带着第一次见面的礼物走进石涯屋——她学着做了一根簪子。

  浴衣用料大多数颜色艳丽,簪子上缀着一颗金色的石头,适合绝大多数色系。

  虽然戏称是长辈的任务,但想到也许会有个同龄的新朋友,世礼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只不过走进雅间,和里面的人面对面时,世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比如忘记告诉爷爷奶奶,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这回事。

  世礼僵硬地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手上的礼物拿不出手。

  怪说不得只有一个人……原来凑局凑到最后变成这样了吗?!

  同龄的确是同龄,但是不同性别啊,簪子该怎么送?他那还没半根手指长的短发能缠住吗!

  奶奶肯定也做了些善意的谎言:毕竟世礼实在想不到,这个肩宽目测有六十、折算身高有几近一米九的少年,会觉得一个人去烟火大会太孤单。

  当然他这样的人看起来也不会是主动去烟火大会的。

  一边想着该如何找借口鸽掉离开,一边世礼不得不礼貌地介绍自己。

  “你、你好,我是藤原世礼。”

  请问你……

  问题还没出口,少年很快回答。

  “你好,我是牛岛若利。”

  是不是很刺激!

  私设是牛岛暑假回去看妈妈那边的长辈了~毕竟妈妈家里很有钱来着

  欢迎牛牛加入play的一环!

  (配角栏坐板凳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