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琏外出求学时萧菁尚且还不是贵妃,三年没回来过了,时移世易的,也该换换位置了。

  萧景对萧授有怨有恨,对萧琏那就是纯粹的恨。

  萧琏比他还小一岁,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这个少年,许多年前就对萧景展露出了极为恶毒的一面。

  被克扣的吃食和衣物,被丞相府的下人苛待,就连外边那些找麻烦的同龄人背后,都少不了萧琏的影子。

  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萧景是自愧不如。

  “花团,我不要穿这套衣裳,把我最贵的拿来。”萧景瘸着一条腿也不影响他指点江山。

  花团连忙把萧景扶住:“侯爷坐着就是,奴婢去拿。

  ”

  这万一给脚腕造成了二次伤害,伤筋动骨一百天,非得把萧景给躺废不可。

  周允枫也道:“就算是要去找茬儿,也不用这么着急。”

  萧景冷笑:“急,怎么能不急?我可是太想看见萧琏对着我卑躬屈膝了。”

  萧琏不是一身傲骨?

  他就偏要折了萧琏傲骨。

  花团去取了萧景最贵的衣裳来,一眼望去就能瞧出来的贵,朱红色的布料有暗暗的底纹,在不同的光线下能折射出不同的明暗色彩,边纹则是实打实的金线。

  就连发冠也换了红宝石的来和这一身华服搭配,脚下踩着云锦做的鞋子。

  一切就绪。

  “周允枫,快来背我过去!”萧景伸出双臂,看得出来十分迫不及待。

  周允枫扶额:“不觉得我背着你过去显得没威势?”

  萧景:“笑话,本公子到哪里都很有威势。”

  周允枫蹲下:“行,你最有威势。”

  萧景爬上周允枫的后背:“我没有威势,就借你大将军的用一用。”

  周允枫笑,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他一定好好的帮忙。

  掠阵压阵,他都会。

  周允枫将萧景给背了过去,直接打断了萧授他们一家四口久别重逢、交流感情。

  “真齐全呐,多年不曾见过了。”萧景人还未至,挑衅的话先冒了出来,“阖家团圆,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周允枫在家丁们的犹豫中把萧景背了进去,安放在椅子上。

  一坐下萧景就往旁边一歪,极为霸道地支着:“哟,刚好要用晚膳呢?”

  萧景直勾勾盯着萧琏,三年不见,他这个弟弟看起来显得越发心思深沉了。

  萧授的脸色黑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萧景:“父亲说笑了,这府上我还不能随意走动了不成?”

  萧琏开口:“哥哥是可以随意走动,只是哥哥看起来不适合走动呢。”

  瘸了还不安分点儿。

  萧景抿唇一笑,像是与萧琏毫无芥蒂似的:“这不是特意来看看我的好弟弟,三年不见,弟弟瞧着是越发长进了。”

  看看那张脸,越来越臭,活像别人刨了他祖坟。

  萧琏也不甘示弱:“弟弟在书院潜心读书,自然是比不得哥哥。”

  靠着裙带关系谋得一个侯爵,也好意思到处显摆。

  萧景笑眯眯:“你确实比不得我,知道就好。”

  萧琏气得哽住,从前怎不曾发现萧景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货色?

  萧授看不下去:“够了!”

  萧景挑眉,他这才说了几句话,萧授就受不了了?果真是心疼他的好儿子呢。

  然而萧景哪里会听萧授的话?该继续叨叨就继续叨叨。

  “弟弟回家,是想准备明年的春闱?”萧景笑意深深,“那弟弟可要……好、生、准、备。”

  萧琏眉心一跳,他虽看不上萧景的做派,但也担心萧景作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影响他科考。

  “不比哥哥悠闲,我自然会将心思都用到考试上。”萧琏道。

  说着,萧琏的眼神瞥过立在萧景身后,身姿挺拔的周允枫。

  “想来这位就是周将军?”萧琏语气惋惜,“将军如今只能在哥哥手下勉强求生,真是不易。”

  周允枫冷眼一扫,凶煞十足:“罪臣不劳烦丞相大人的公子操心。”

  还想离间他和萧景?

  萧授头都大了:“好了,你既然受伤了就在潇雨院安心养伤,无视不要出来走动。”

  他只想赶紧把萧景送走,萧景和琏儿不对付已久,他是真担心萧景会残害手足。

  “我会叫人给你请个大夫看看。”萧授下逐客令,“回去吧。”

  萧景:“既然父亲不欢迎我,那我这便离开。”

  周允枫走到萧景身前蹲下,萧景趴上去,搂着周允枫的脖子摆着手:“父亲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合该知晓的,以后不会再轻易打扰父亲,希望父亲团圆饭吃好喝好。”

  余氏和萧筝怕了萧景,全程没敢蹦出一个字来,最后听到萧景这番话,险些要背过气。

  他从潇雨院跑来闹这么一出,还吃好喝好?谁能吃好喝好?

  谁能?

  萧景能。

  大老远跑去恶心了那一家四口,萧景胃口大开,晚上还多用了一碗饭。

  周允枫:“真不是你爬山累得多用了一碗饭?”

  萧景:“我说不是就不是。”

  周允枫:“……”行,你是祖宗你说了算。

  渐渐入夏,天色便黑得晚,萧景又让周允枫把自己给挪到了院子里去,躺摇椅里看夕阳。

  橘红色铺满了天际,比最华丽的绸缎更加炫目。

  萧景这边岁月静好,另外一边则气氛惨淡。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让萧景给搅了局,吃得那才叫一个没滋没味儿。

  萧琏这些年在外求学,虽也听闻过萧景翻身后的跋扈行为,但是直观地感受到萧景的变化还是第一次。

  看来萧菁成了皇帝的宠妃,确实令萧景以为他跟从前不一样了。

  得了点势就耀武扬威,迟早要为他的猖狂付出代价。

  草草解决了晚饭,萧授将萧琏喊去了书房说话。

  “琏儿,日后切莫再与萧景起冲突。”萧授语重心长道,“今时不同往日,这逆子脾性大得很。”

  萧琏不解:“就算萧菁得了陛下宠爱,也不过是个宠妃而已,有何惧?”

  萧授手指抵唇,示意萧琏小声议论。

  萧琏握拳,他绝不要对一个得志小人卑躬屈膝。

  “你大姐很快就要成为皇后,你可明白这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萧授压低声音。

  萧琏平静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皇、后?”

  就凭他那个这么多年被磋磨得畏畏缩缩的大姐?

  “无论我们自家人是如何相处的,对外我们都是一家人,是绑在一块的。”萧授眼底闪过算计,“你大姐成了皇后,将会带着我们整个家族更进一步。”

  届时,这京城多少勋贵都会上赶着来同他们家结亲,哪怕是那些老牌家族。

  萧授能够坐到丞相的位置,这是他个人的成功,想要整个家族都上一个台阶,不能只靠他一个人。

  “你且在家里安心备考,等着以后入朝为官,有的是你大展身手的机会。”萧授拍拍萧琏的肩,“为父悉心栽培你多年,相信你会比为父走得更远。”

  萧琏垂眼,掩去自己的嫉妒和愤懑:“是,孩儿都听父亲的。”

  父亲把希望寄托于萧菁身上,无非是萧菁以后能诞下皇子。

  这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呢,万一是公主,陛下总不能将这江山传给一个女儿。

  ……

  锦绣夜深了才回来,回来时带着一把打造好的轮椅。

  萧景刚在周允枫的伺候下沐浴完,又重新擦了药,准备在床上消磨一会时间,见锦绣如此迅速,已经把轮椅给推了回来,干脆坐着轮椅玩了起来。

  周允枫又把萧景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拿了一张薄毯给萧景搭着,推着人出门。

  月色正好。

  萧景就在廊檐下,抬起手掬住一把月光。

  周允枫双手推着轮椅,挺拔如松,站在萧景身后。

  银色光辉倾洒,缀着点点人间。

  “周允枫。”萧景回首,“以后我想都跟你一起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