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的手掌温热干净, 虎口的地方卡着双梨的下巴,力度稍大,双梨察觉到了一点痒, 所以以为陆源问疼不疼指的是这个。
没想到他却用他另一只空着手抚上了她的后脑, 刚一碰到,双梨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是被磕到的那地方暗暗疼着。双梨确认过伤口没有出血,可能就是有淤青。
陆源确认她伤口没大碍后,将手放下, 轻笑一声:“本来就够傻了,现在又磕到脑子, 不知道会不会更傻。”
双梨忍不住回嘴:“才不傻呢!”
陆源没和小屁孩一般计较,转身拉开车门, “上车。”
双梨刚想迈步过去,结果发现自己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隐隐颤抖,也许是经历了方才太过可怕的一幕,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肌肉就开始痉挛, 手臂和小腿都在强直性收缩,非常痛。
陆源等了会儿没见双梨跟上,回过眸, 发现女孩僵硬地站在原地,额头全是冷汗,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我、我好疼,走不动。”双梨忍着痛说,想要半弯下腰缓解一下, 眼前的男人忽地走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握住了她疼痛难忍的手臂, 很是轻柔地帮她揉捏缓解不适。
陆源的怀抱就像是冰天雪地里那一道炙热的火把,温暖又及时。
双梨疼的冷汗直流,完全不敢动弹。陆源将她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他低头问:“好点没有?”
双梨深呼吸着,喘着粗气,“好、好一点了。”
陆源按住双梨的肩膀,沉重的手臂禁锢住了她的行动,双梨的前额不受控制地贴在他的胸前,专属于他的那一股冷调的沉香味瞬间挤满她的鼻腔。
明明经常抽烟,陆源的身上却没有任何难闻的烟味,双梨闻到的,只有裹挟着他雄性荷尔蒙的水生调甘香。
手脚的抽筋慢慢纾解了开来,精神也随之松懈,双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与陆源的距离有多近,他抱着她,只要她一抬头,她就能嗅到他的鼻息。
她不自然地推了推他,低着头,“我、我好多了,可以走了。”
“嗯。”
陆源松开了她,一下失去温热环抱的双梨被晚风一吹瑟了一下,她望着男人伟岸的后背,跟上他的脚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正要上去,余光却惊见整个车门乃至是前杠等位置,全部都是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划痕。
以陆源这种财力,他不可能开这么一辆破车,唯一的解释就是刚刚才弄到的。
双梨回望来时方向,那里根本就没有路,有的只是荆棘丛生的灌木丛,是陆源硬把车开上来的。
黑夜中,女孩的心像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默默咬紧了下唇,转过身回望他。陆源很高,整个人体温也很热,他靠近她的时候体温也晕染到了她,窝在他的怀里会让人瞬间明白,什么叫做避风港。
陆源不明所以,只知道女孩又开始默默流泪起来,他低头看她,离她很近,试图知道她在想什么,耐着性子低声问:“做什么?”
双梨哭着摇了摇头,坐上了车。
一路下山,到了山脚,双梨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宁家一家三口,宁阳平翘首以盼,旁边是谢瑜母女。
双梨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他的动作不像是准备停车。
“陆叔叔。”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可以在这里停一下车吗?”
陆源没有回答她,但动作却是把车靠边停住,挂P挡按下了手刹。
“谢谢。”
双梨一下车,宁楚楚和谢瑜围了上来,并且九十度鞠躬齐声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吧。”
双梨很吃惊,被这二人的动作吓到,皱着眉与她们拉开距离。
宁楚楚凑身上前,哀求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害你,也不该把你丢到山上去,我知错了,请你原谅我们吧!”
双梨被宁楚楚喊得这一声姐姐给恶心到了,她紧紧盯着她,发现宁楚楚明明是在跟她说话,眼睛却撇向陆源的方向。
她也回头看了眼,即使还隔着一层挡风玻璃,陆源的眼神也依旧锐利,压迫感十足。
宁楚楚对上陆源这样的眼神,立即就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多说话。
趁双梨晃神,谢瑜猛地拉住她的手,急切道:“你就原谅阿姨吧,我和楚楚就是一时头脑发热,以后宁家你只要想来就来,我们别无二话,再给你留个房间怎么样?欢迎你小住几天再走。”
谢瑜的声线慌张,语气迫急,双手力道之大让双梨闷疼,她用力将手抽出,非常怪异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谢瑜蛮不讲理的性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她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双梨满腹不解,结果刚好看到阿景就站在这母女俩的身后,眼神冰冷,她一下就懂了些什么。
“宁夫人,宁小姐,你们就算是演川剧变脸的戏码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听出讽刺之意,宁楚楚和谢瑜皆脸色讪讪,宁楚楚道,“不管怎么说,之前的事都是我做的不对,请你原谅我吧,我愿意负责你的医药费,或者你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可以照做!”
阿景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尽是嘲讽之意。这对母女,在之前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趾高气扬像是只大公鸡一样叽叽喳喳,现在见自己跑不掉,连忙态度大转弯想求得双梨原谅。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畏惧的并不是双梨会把她们怎么着,她们害怕的,是站在双梨背后的那个男人,港城只手遮天的陆源。
对付这么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源哥根本连车都不下,懒得自己动手。
小梨天真善良,根本就不是这两个心狠手辣之人的对手,也难怪会被她们折磨成这样。
阿景上前挡在了双梨的面前,帮她拉开与她们的距离,问道:“小梨,你还好吗?”
双梨说:“现在没事了。谢谢阿景哥帮我。”
双梨虽然不知着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让这母女俩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也多少猜到是和陆源有关。
既然陆源有心帮她做主,那她没理由推却。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双梨直言道:“你们宁家的家事我没兴趣参和,同时日后也不愿意再和你们两位有什么牵扯,别纠缠我!”
说完,她转身看向一旁等候许久的宁阳平。
宁阳平慈爱地看着她,泪光闪闪,脚步想靠近她却又缩回去,“囡囡,你、你没事吧。”
双梨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他。原本她下车的原因就是想要和宁阳平聊聊,结果当真的见了面,又无话可说。
她静止两秒后,转身离开,宁阳平快步跟上她。
“囡囡,你要走了吗?”
双梨听了这话之后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继续抬脚往回走,宁阳平急切地拦住了她。
他一脸紧张,结巴道:“囡囡,你还认我这个爸爸吗?”
认?
双梨的心里很乱,如果没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她和宁阳平只是相识两天的陌生人而已,完全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在这层血缘关系的掩护下,陌生这个词开始变味起来。
宁阳平的存在,时时提醒双梨想起妈妈的辛苦,想起妈妈的不容易,宁阳平是她们母女生活过得如此艰难的罪魁祸首。
“宁先生,我想我们就当做从未认识过对方吧,祝你早日康复。”
双梨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开,回到了车上。
陆源看了眼她,女孩偏过头去,没有让他看到她的脸。
“弄好了?”
双梨微不可几地点了点头,默默把衣领竖起来,低头颔首遮住自己的小脸,侧过头看向自己这边的窗。
车子行驶了出去。
女孩隐忍痛苦的哭声透过衣物传了出来,一声一声,像是憋在一团棉花里的一样,隐隐约约。
双梨抽噎不断,突然,一双手猛地伸了过来,拢了拢她的头发。
“宁双梨,要哭就哭,憋着哭是几个意思?”
陆源停下了车,一手拢起女孩头发,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让她抬起了头。
女孩满脸泪痕,整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双梨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陆源的手腕很香,这股味道从她的后脑勺传过来。
“我、我怕我在这里哭,你会烦。”她抽噎着说。陆源那么霸道,他在认真开车结果她却一直哭哭啼啼个没完,肯定会惹他生气。
陆源抽出了一张湿纸巾,动作细柔,胡乱地擦了擦她的小花脸,“几岁了还哭鼻子?”
双梨难为情地抓住陆源的手,不让他继续动,“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肌肤接触的那一霎,女孩温润的体香也随之冲进了陆源的鼻子,和她刚才在黑暗中慌忙抱住他的味道一样。
陆源晃荡了一下心神。
他把干净的湿纸巾扔到了女孩的大腿上。望着她,衣服脏兮兮的,刚才还把头窝进去哭,“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不肯认他?”
双梨微微失神,没料到陆源还会关心她这些,“不想认他,他都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过去的事就当做过去了吧,人总要向前看的。”
陆源不语。这小孩摆明很渴望得到父爱,却又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双梨用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小脸,低头看了眼衣服,发现沾了很多泥巴灰,非常的脏,她下意识骇然,因为现在她坐的这辆车的内饰非常昂贵,她却弄到座位上都是印子。
她赶紧把衣服脱了下来,内里还穿着一件打底的背心吊带,她把脱下来的外套拿在手里,声音哽咽,“谢谢陆叔叔今晚帮我,可我把你的车弄脏了,到时候我再帮你洗吧。”
脱下衣服的女孩在陆源的眼里似乎变得更小只了,脸蛋红红,委委屈屈,看着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瓷娃娃洗车?这他还真想象不出来。
而且他的车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这些工作,还轮不到她动手。
“用不着你,这种事阿景会处理。”
一晚上杂七杂八的事件平息之后,双梨的精神气也回来了些,恍然发现今晚是陆源一直在开车,可平常开车的人都是阿景或者阿武。
“陆叔叔,怎么是你开车,阿景哥呢?”
“他有其他事忙。”
“噢。”
车内的空调温度很低,双梨躺在座位,将手里的运动外套摊开披在自己的身上,侧着头,长久的哭泣让她眼睛开始酸涩,她揉了揉,再睁眼,眼里是陆源认真摆动方向盘开车的样子。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此时此刻正在认真开车的陆源完美符合了这一点,侧脸刚毅,眼神透露着一丝潇洒不羁,衣着讲究,举手投足间都相当稳重,有魅力。以往双梨认识的人里面,最成熟稳重的就是她高中时代的男老师了。可是拿他跟跟陆源一比,她最崇敬的老师都失去了色彩。
陆源这么好,又帅又多金,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呢,但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双梨哭累了,胡思乱想着,思绪飘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高速服务区,陆源找了个停车位停下,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偏头就见女孩睡在副驾驶座上,均匀地呼吸着。
她歪着头靠在头枕,一边脸蛋向着他,往下是白皙的颈脖和纤细的锁骨,打底吊带的领口因为睡姿的缘故而往下滑,露出了一点粉红色的内衣边,以及一点点白嫩的,少女的神秘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