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见状赶紧上前拦住, 以陆源的体魄,虚胖的张松和怕是吃不了他两拳。
“源哥,冷静点。”阿景拦在陆源的身前, 然后朝双梨那边看过去, 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源哥,不如先看看小梨怎么样。”
他这话倒是让陆源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喘着粗气,眼神中露出杀意, 松开了手,张松和立即像一只软骨动物一般滑落下地, 浑身颤抖不止,左脸高高肿起, 连眼睛都睁不开。
陆源又甩了甩手腕,大跨步来到双梨的面前,一个俯身将瘦弱的女孩抱了起来。
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双眼紧闭, 眉宇蹙起,时不时还发出几道难受的闷哼声。
陆源的双臂枕着女孩的肩膀和双膝,他紧紧地将她抱着, 随后微微在手臂上施力颠了下,给女孩寻个舒服点的位置可以窝着他。
将要离开时,陆源抱着双梨,高临下地看着双脚软绵,满脸红肿的人, 狞笑了一下,眼中尽是不着底的寒意。
“张松和。”陆源语调森冷。
“我本来不想动你。”陆源看着张松和脸色骤变的脸, 讥刺道,“但你动了我的人,我想你应该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松和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鼻子甚至流出了血色的鼻涕泡,看着恶心极了,因为陆源的话让他忽然惊忆起。
当年陆源的二叔给他投毒,事情破败之后,他亲手将二叔一家人都送进了监狱,毫无情面可言。甚至在二叔入狱之后,陆源通过其余合法的手段,将他的不动产和公司股份全部占为己有。
一分一毫都没有给陆家亲戚留下。
对待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张松和方寸大乱起来,在地上爬着抓住陆源的脚腕,不停地说道:“陆总,陆总我知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这样,我从此以后退出南星珠宝,再也不参和珠宝的生意,日后您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您看怎么样?”
陆源嫌恶地皱眉,直接一脚踢开了张松和的手,然后笑着跟他说,“你放心,我不会马上动你。”
张松和捂着发疼的手,满眼不解地望向他。
陆源狡黠道:“我听说你的几个情人长得很是不错,有两个还是港姐出身,碰巧,我刚好有一些你们平时私会的照片,闲的没事,打算等会发给你老婆看看。”
张松和大惊失色,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老婆的娘家在背后支持,要是让他老婆知道他在外面的这些事,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是保住现在的身份跟头衔,还很可能会被她扫地出门。
他嘶哑着声音哀求道:“陆总陆总,饶了我吧,不要让我家那位知道这些事。”
张松和说着,又看了看陆源抱着的女孩,像是找到了突破点一样,急忙道:“她的伤我负责出医药费,不管出多少钱我都行,求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陆源嗤笑一声,“出钱?你算哪根葱。”
他懒得再废话,抱着双梨就下了楼,八楼的步梯,被他两分钟不到就下到了一楼,阿武留在房间收尾,阿景快步上车发动车子,陆源抱着双梨进了后座,命令道。
“回翠水湾,叫医生过来!”
陆源的声音夹带了巨大怒火,阿景手脚并用,脚上踩着油门将车子驶出去,手上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打电话。
女孩的脚在流血,滴沥沥地落在车子昂贵的地毯上。
陆源神色复杂,眯紧了眼睛,抱着女孩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又用上了点气力,右手往后抚摸上她的后脑,把紧贴在她头皮上的一块东西撕了下来,扔出了窗外。
这是用来监听的设备,最后却没有用上。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设计让宁双梨与张松和有接触,是为了放出勾子引得张松和上当,继而套出他的目的,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他没料到小小的女孩竟这么有骨气,被人如此折磨都不愿意松口出卖他。
他低头看向她脚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可想而知当她被人按住施虐的时候,是有多痛苦和绝望。
陆源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像是有奔腾的江水在澎湃着,他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心中像有一股千斤重的石头在压着他,压到他喘不过气。
他从不会轻易信人。
连他的亲二叔,都能够趁他父母双亡之际给他下毒,要把他弄死。从那一刻起,他就再没有信任过什么人。
他只相信当利益够大时,任何关系都经不起考验。
他以为宁双梨也不会是例外。
车子行驶的很快,阿景从倒后镜瞧了眼,发现陆源用右手搂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紧贴住自己的胸膛。
他闭着眼睛,可紧皱的眉宇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源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甚少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虽然平日里他嘴上说话尖锐,从不给别人留面子,但动手打人这种事,他跟在陆源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这充分说明源哥刚才情绪失控,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阿景转开眼神,想继续专心开车。
但耳边却时不时地回忆起方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女孩的惨叫,还有她受伤严重的脚,愧疚的心情如潮水般涨起,憋得阿景很难受,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在方向盘上打了一拳。
这一霎那,阿景恍惚间明白陆源为什么闭着眼睛皱眉,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也跟他是同样的心情吧。
回到别墅,医生已经先一步到了。
陆源把双梨抱上了客房,医生开始着手检查,他站在门口看了眼昏迷之人,剧烈的疼痛使得女孩的前额全是汗水。
陆源下了楼,阿武此时也赶了回来,一见到陆源就赶紧汇报道。
“已经报警了,私闯民宅加蓄意伤人,张松和是跑不掉的,他和情妇的那些照片也给她老婆寄了过去。”
陆源揉了揉太阳穴,仰靠在沙发,阿景为他拿来了一盒未开封的烟放在茶几上。
阿武三大五粗,心思并没有阿景这么敏感,他想的是全是和工作有关的事,见现在事情又告一段落,他连忙追问下一步的计划。
“老板,既然证明张松和不是当时想要谋杀你的人,那下一步要怎么办?”
陆源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
说到底,杀人放火的事张松和不敢做,他的目标也只是想偷他的设计图,抢先一步在市场发行,意图抢夺先机而已。
陆源拿出打火机,慢条斯理地把烟点着,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蒂,他只吸了一口,火星燃的烟灰簌簌地落在他的西裤上。
可失神的陆源完全没有关注到这些。
在他的眼中,时不时闪过的,是女孩痛苦的小脸,还有她坚定不移地说绝不会出卖他的那句话。
心中欲渐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陆源说不上来是什么,这股子压抑犹如同一只慢慢膨胀起来的气球一样,像要在他的体内爆炸了似的。
他很烦,很焦躁,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无处发泄。
阿景看了眼阿武,竖起手指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阿武立马顿悟,朝着陆源道别,离开了。
别墅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陆源沉默着将手里没有抽完的烟扔进烟灰缸,阿景犹豫了会儿,到酒柜那里拿出了一瓶酒,又拿了一个杯子过来,放在茶几上。
“源哥,要不要喝杯?”
以往遇到工作上的烦心事时,陆源都会选择小酌一杯,但现在他看着褐色的洋酒,却没有想要喝的想法。
源哥的反常让阿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源哥跟他一样,对双梨的受伤感到了深深的内疚,所以才会这么颓废。
此时二楼传来响声。
陆源立即偏头看了眼,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对阿景说。
“你去置办点女孩子要用的东西过来。”
“女孩子要用的东西?”阿景对陆源指的东西略微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大致猜到陆源是要给双梨预备,但他不理解这个概念。
作为一个纯正的大老爷们,他不懂女孩子要用什么。
陆源也皱起了眉。
女孩子要什么用的东西他不知道。因为别说是养女孩,他连宠物都没有养过。于是随口扯了点现成能想到的东西说。
“衣服,鞋子之类的你看着办吧。”
“好。”
医生下楼,与陆源交代双梨的情况。
“已经给伤者上过药了,无大碍,没有伤到骨头,但要修养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们会不定时来给患者换药。”
陆源听着医生的话,没有出声,阿景默默将医生送出门,然后他也随之离开。
陆源没有选择去喝阿景拿过来的酒,反而是去到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然后一饮而尽。冰冷的水滑过喉咙,间接带走了他那股烦闷感。
他把空水瓶扔下垃圾桶,朝二楼上去。
客房的门没有关,陆源轻轻一推就开了,里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迈步进去。
房间里都是消毒水和药膏混合的味道。
女孩已经熟睡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病服,估计是医生给她换的,缠了好几圈绷带的右脚伸出被子。
陆源看了眼,随后伸手把她的被子拉了一下,盖好。
他站在她的床边,凝视着她,女孩在止痛的药物作用下睡得格外沉,完全不知道有人给自己盖了被子。
---
双梨醒来的时候,脚痛欲裂。
睁开眼,是熟悉的装潢,又是上次她发高烧时住的那间客房。
躺在床上的双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坐了起来,发了会儿呆,昨夜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慢慢地涌了进来。
张松和闯进了她的家,然后威逼利诱让她偷取陆源的设计图,但是她不肯,他就用钥匙去戳她脚上的伤口。
回忆刚想到这儿,忽然就感觉到了脚上一阵痛楚。
双梨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才发现自己的脚伤已经被处理好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药膏味。
不过,她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呢?
铃铃。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起,想的出神的双梨被微微吓到。她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陌生号码。
她接通,礼貌道:“您好,请问哪位?”
听筒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是我。”
陆源?双梨一怔,小声问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对于这种易如反掌之事,陆源懒得解释,“睡醒了?够能睡的。”
他懒洋洋的声音不知是在嘲讽还是什么,双梨恍惚了一下,猛然记起昨夜自己在昏迷之前,好像曾经见到陆源,于是她不确定地问。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要不然还能是谁?”陆源反问。
双梨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也对,除了陆源,谁还能把她带到他家?
双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沉默片刻,她拿着手机极度不自然,打算挂断的时候,就听见陆源说。
“赶紧起床,吃东西。”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她,但双梨想象不到他关心人的样子,所以自动理解为他是在嫌弃她睡得多。
“我这就起了。”她回答道。
她是他花钱请来的保姆,睡了这么久,确实是有点不好意思。
双梨不等他回复,把电话挂断。起身准备到卫生间洗漱,居然发现卫生间的架子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她的衣服。
双梨仔细地看了眼,发现这是她自己的衣服。
可是这衣服她是放在出租屋那里的啊?什么时候到这儿了?
双梨一阵狐疑,感觉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当她洗漱完走出房间门,楼下一阵热闹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站在挑空的楼梯口往下看,竟发现一楼的入户门大开着,且不断有穿着酒楼服装的人员端着盘子走进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景也发现了呆滞了双梨,立马上到二楼,叫住了她。
“小梨,伤好点了吗?”
“上了药,好很多了。”双梨看着阿景,不解道,“这是在做什么?”
阿景见双梨走动不便,便搀扶着她下楼,“你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这是源哥专门点给你的。”
“点给我?”双梨大吃一惊。
陆源转性了吗?
下到一楼餐厅的位置,蒸笼里装着的都是新鲜出炉且还冒着热气的粤式茶点,甚至有一碟是精美的焦糖色法式布丁蛋挞,跟在篝火晚上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双梨被震撼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指着桌上的东西,结巴道:“这、这都是点给我的吗?”
“对啊。”阿景拉开椅子给双梨坐下,还细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双梨愕然,她只是一个保姆而已,为什么要点给她吃?于是问道:“那陆源呢,他不一起吃吗?”
阿景摇头,“源哥的工作安排很忙,他不回来,你先吃,吃了之后我带你去警署做一下笔录。”
双梨想,阿景指的应该昨晚发生的事,要去警署录口供之类的。她坐了下来,顺便招呼阿景也坐下,“阿景哥,你也一起吃吧,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我吃过了。”阿景拒绝了双梨的好意。这是源哥专门点给她一个人的,阿景不会这么不识趣去分享她的东西。
“好吧。”既然人家不愿意吃,双梨不好强求,自己一个人默默吃了起来,首先吃的就是那一款她心心念念的法式蛋挞。
果不其然,蛋挞入口酥软香甜,跟她想象中的味道完全一模一样,只是吃着吃着,她就回想起那会儿陆源冷不丁地回头看她,难道是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她想吃这个了吗?
双梨不由得感到惊讶。也不知道陆源来这一出是做什么,为什么要专门点东西给她吃,现在回想起他刚才在电话里叫她起床吃东西,原来就是指的这个。
“小梨。”阿景原本想为昨晚的事道歉,但是双梨转眸看向他时,眼神干净,清纯,瞬间就让他很有负罪感。
阿景把后面的话咽下,转而说道。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都会帮你的。”
双梨笑笑,“谢谢阿景哥。”
双梨吃了一碟虾饺,三个法式蛋挞,还有两只蒸凤爪以及一些牛仔骨,但还是剩了很多。她不想浪费,就把剩下都打包装了起来,放进了冰箱。
阿景开车带着她去到警署。
让双梨没想到的是,她要处理的并不是昨晚张松和伤害她的这件事,而是宁楚楚的指纹检测出来了,与鞋子内部留下的树脂指纹比对上了。
证据确凿,就是她往她的鞋子里搞这些小动作,害得她打碎了王传金的那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