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自然是讨到了的,只不过管乱步收取的“利息”实在太高。

  长谷川凛对乱步那双翠绿的眼睛实在没有抵抗力。江户川乱步一睁眼,他就把人下个月的点心也包了。

  三天后的下午,长谷川凛怀里抱着着一大包东西,赶在夜幕降临之前,乘电车到了武装侦探社。

  乱步对点心品质的要求一向是极高的,从样式到口味,无一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尽心尽力,就这样,还未必能得到乱步大人的一句赞赏。

  这么多年下来,他反倒是从乱步“这个不如那家店,那个不如另一家店……”的抱怨中,对周边哪一家糕点店的哪一类产品做的好颇为了解。

  而且这一次,为了讨好乱步,他自然更需要关注点心的品质。

  但除了品质之外,总有一些不可抗力会对点心产生影响——比如挤压。

  在失去了中原中也和他的爱车的日子里,长谷川凛只能乘电车出行。

  而“拥挤”,一向是电车的重要特点之一,点心被挤坏几个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刚看到那些碎掉的点心时,长谷川凛一阵紧张,生怕一会儿乱步看到之后,又会气鼓鼓地命令他再做上一个月的量,但好在大多数都还算完整,三天的时间,也足够平息乱步上一次的怒火。

  他或许还不用死得太惨。

  实在不行,自己到时候看准时机往他嘴里塞一个小点心,总也可以暂时为自己争取取一点时间的。

  毕竟,虽然从未直言过,但乱步向来是很喜欢吃他做的点心的。

  长谷川凛是这样预想的,也是这样干的。

  然而江户川乱步的反应向来是不在它的预料之中的。

  这事其实也怪他,喂完点心收回手指的时候,他莫名有些怀念上次的味道,于是就下意识在人下唇上抹了一把。

  其实要是按往常的情况来讲,乱步倒也未必会有这次这么大反应。他平日里对乱步“动手动脚”的次数也不算少,对方一直都是一个“默许”的态度。

  可谁让他三天前刚刚借着人家的“嘴”躲过了一劫呢。

  “乱步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可怜兮兮地蹲到江户川乱步旁边,使劲地蜷缩着一双修长的双腿,让自己不要显得太高,然后扒着桌角仰头看他,“我就是习惯性的摸了一下。你也不是不知道……”

  “哼!”江户川乱步一偏头,换了个方向坐,顺便把手里空了的点心袋子往他身上一扔。

  长谷川凛没躲,任由那个塑料袋轻飘飘地糊在了脸上。

  然后他才抓下袋子,按着桌角站起身,又耐着性子从旁边拿了一包新的点心,递到乱步面前,尽可能地软着声音哄他:“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那不是喜欢你才下意识……”

  见对方手指动了动,似乎有点想要拿过他手里的点心袋,他再接再厉,垂下眼睑:“你不理我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长谷川凛声音微颤:“这几天,我一直都很害怕你会再也不理我了。”

  虽然乱步并不会真的就这样再也不理他,但问题是,某位无所不知的名侦探在决心不理他之前,还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啊!

  这种生生被人吊着胃口,却又毫无办法的感觉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江户川乱步太了解他了。

  “乱步哥哥——”他拖着长音,偏过身子正对着乱步,趁其不备迅速握住他一只手的手腕,强行把点心袋塞到了他手里,然后垂下头看他,神情认真,带着十足的祈求的意味,“你收下它,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的指尖一向有些凉,乱步的手腕则是温热的。

  轻覆上去的那一瞬间,对方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哦呼,有戏!

  长谷川凛在心里给自己握了握拳,继续酝酿情绪。

  “凛?”福泽谕吉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似乎对他会出现在这里颇为意外。

  长谷川凛硬生生将下一声软绵绵的“乱步哥哥”憋了回去,抬头看向门口。

  “我以为你会去墓地看一眼。”福泽谕吉这样说道。

  长谷川凛盲茫然:“什么墓地?”

  福泽谕吉:“乱步没有跟你说?港黑今天给你办了葬礼,安了墓碑。还把地址给我们了。”

  “没……”长谷川凛愣一下,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所以,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嘛?”

  他眨了眨眼,收回了握在乱步腕上的手,好笑地捏了捏某位名侦探大人的脸。

  “现在我知道咯,乱步哥哥。”

  江户川乱步明显更不高兴了。

  从福泽谕吉那里要到了地址,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乱步的头,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语调上扬,轻快得很:“乖,点心不够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做哦。”

  然后在江户川乱步气急败坏地喊“长谷川凛”的声音中离开了侦探社。

  他就是很喜欢看乱步生气的时候鼓起脸颊的样子,他本来就很像小孩子,再露出这么一副表情,就更显可爱。

  长谷川凛,男,十八岁,长于港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可可爱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

  维持着嘴角的弧度,长谷川凛带上武侦的门,轻声哼着歌向楼下走去。

  这时候,要是上次那位“实惨”的港黑下属在的话,他在港黑的传闻估计又要再添一笔。

  可谁让现在这里除了他,只有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和另一位当事人江户川乱步两个人在呢。

  ——今天又是作了一把死但是风评不会被害的一天呢。

  长谷川凛伸了个懒腰,拿着写了自己的墓碑所在地的字条,笑眯眯地想。

  然而此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他轻松的思绪。

  这个铃声并不来自他的新手机,更不可能是前几日就已经被销毁的工作用手机。

  那就只能是……

  长谷川凛脸上舒心的表情突然僵住,不消片刻便换成了一副惊恐的样子。

  这通电话,打给的只可能是他还没舍得丢掉的、在港黑时用的私人手机。

  知道那个号码的人本就不多,而会打给这个号码的人,必然还不知道他的新电话。于是再从本就不多的联系人中排除掉那些已经知道他的新号码的人,剩下的……

  除了在他身后的门里的这两位,剩下的不是在西伯利亚就是在港黑。

  他和西伯利亚那位已经好久没联系了,那人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给他打电话。

  那就只能是……港黑的人。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长谷川凛震惊。

  明明今天白天才给他举办了葬礼的啊,不是吗?!

  他靠在门侧的墙上,颤抖着掏出手机,闭上双眼深呼吸,而后缓缓睁开,看向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chuuya大宝贝。

  中也?

  长谷川凛手上的动作顿住,有些犹豫。

  如果是其他人打来的,他完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其忽视掉。反正他本来就是借着“假死”叛逃港黑,这种情况下,接了电话才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可是打来这通电话的人,是中原中也。

  他现在回想起三天前见到中原中也的那一幕,心里还会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涩。

  虽然他一直再吐槽自己的两位上司“不干人事”,但实际上在港黑的时候,中原中也一直对他很好。

  就算他有时候会和太宰治一起搞点恶作剧,偶尔会为了看他脸红而刻意调戏他,甚至还曾经拽着他穿上女装在酒吧里跳双人舞,可是中原中也几乎从未真的对他发过火。

  他唯一一次对他生气,还是因为一次任务。

  那是一项单独派给中原中也的任务,需要他去外地剿灭一个截了港黑的货的小组织。

  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是只有中原中也知道的,只是他当时刚好给爱丽丝送点心。

  或许是因为任务难度并不高,森鸥外竟也默许了他旁听。

  于是当天下午,他瞒着所有人,动用了异能,独自瞬移去了任务地点。

  因为第二天是中原中也的生日。

  大家为了给中原干部过这个生日,瞒着他准备了好久。

  他想,到时候中也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但如果他不私自提前完成这个任务,中也的生日就过不成了。

  所以他去了任务地点,并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赶了回来,向森鸥外汇报了“全歼”的情况。

  然后他就因为重伤失去了意识,错过了中原中也的生日。

  长谷川凛醒来之后,一直到出院,中原中也只来看了他一次。

  他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只字未言。

  中原中也所散发出的阴沉气场,是长谷川凛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中原中也生气。而那次之后,哪怕是他已经完全康复离开了医院,中也也足足有一周没有搭理他。

  直到第七天的深夜,中原中也常去的酒吧的老板给他打了通电话,让他去把喝醉的中原中也接回来。

  长谷川凛回忆着,手指不自觉地按了下去。

  而待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长谷川凛茫然地盯着接通画面,内心一阵慌乱。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拿到耳边。

  “凛……”电话那端,中原中也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醉意,甚至还带了几许难得的哭腔,“我想你……”

  “不要再离开了。”

  环境音格外混乱震耳,中原中也的声音很低、很轻,可这几个字,还是穿透了所有嘈杂喧闹,清晰分明地敲在了他的鼓膜上,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中原中也总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凛。”身后武侦的门突然打开,福泽谕吉拿着把钥匙走了过来,“这是侦探社的专车的钥匙,乱步说你今晚应该会用得到。”

  长谷川凛回过头,怔了一下,接过钥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