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

  萧暥蓦地一怔,碗里的小松子都要惊掉了,天晓得他区区一介山匪,有必要那么大排面吗?魏瑄是要对他赶尽杀绝了?

  “走!去看看!”萧暥当即道。

  他随即带着伏虎狍子等一干头领出了山门,登上近旁的一座高崖,拿起自制的望远镜向山外望去。

  只见远处道路上尘埃漫天,旌旗猎猎,不知道有多少大军。

  萧暥想了想:“伏虎!”

  “在!”伏虎跨前一步。

  “你带上十人小队前往山下侦察一下。”

  “喏!”伏虎抱拳道,冲身后的弟兄道:“跟我走!”

  一行人随着山路鱼贯而下。

  伏虎他们走后,萧暥又巡视了山寨。并整顿了兵力布防。

  他将大大小小山头的兵力集中布防在黄龙寨、黑云寨、赤峰寨三处,以免兵力太过分散,被官兵各个击破。

  同时三寨的布防兵力互为犄角,呈鼎足之势,组成一个牢固的防卫三角。皇帝若调兵攻打一处,另外两处便能旋即呼应支援。

  ***

  初夏谷深林密,山涧流水潺潺。

  伏虎等人猫着腰在半人多高的野草间潜行,他们对广原岭附近的山路非常熟悉,很快就摸到了大营附近。

  只见营地里尘土漫天,左袭正指挥士卒们修筑堡垒,围起栅栏,挖开壕沟,设下鹿角。

  “看样子皇帝小儿要在这里常驻了。”伏虎皱眉道。

  “那正好,我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让大统领给咱捉来看看?”一名山匪笑嘻嘻道。

  伏虎眼珠一转,“这还要等大头领来抓,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瞧瞧皇帝长个什么三头六臂的!”

  那山匪一愣:“三当家,不是,伏都尉,我们的任务时打探军情,没说让我们抓皇帝吧?”

  “怂了?”伏虎一瞪眼。

  “这哪能啊,待会儿我来打先锋!”

  话音未落,脑门上啪地挨了一下,“先锋轮得上你,当然是老子在前面开路,兵法上说出其不意,老子跟大统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伏虎仔细观察了一下道:“趁他们现在刚进岭子,还没安顿好,立足不稳,乘乱就把皇帝给劫上山去!”

  “大统领都四房了。”

  ***

  大帐中

  魏瑄靠着凭几,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余先生在一旁跪侍。

  “余先生,你是前朝的故人,趁着现在无事,不如跟朕讲讲前朝的事儿罢?”

  余先生躬身道:“陛下,大军刚刚进山,立足未稳,更兼山匪狡诈,善于翻山越岭,陛下怎么能说此间无事?”

  魏瑄若无其事地晃了晃酒樽,“剿匪之事,就留给左袭他们了。敲打敲打就是了。”

  言外之意,不过是给萧暥施加点压力,虚张声势,围而不攻。等他自己要来谈判。

  余先生立即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喏。”

  他耷拉着眼皮,然后用低哑的声音问道,“陛下想听什么?”

  魏瑄随口问道:“昔年孝景皇帝为何要灭夏?”

  余先生想了想,谨慎地答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奴空口无凭,说了陛下也未必相信,不如请陛下屈尊移步,亲眼目睹。”

  “亲眼目睹?”魏瑄有了些兴趣,“莫非你有三生石?”

  “正是,这是老奴遍访所得。”说着余先生从袖中取出五枚晶莹剔透的三生石,在地上布下一个五芒星状的法阵。

  “溯回阵。”魏瑄道。

  “陛下好眼力,此乃当年大夏国进贡给大雍皇帝的三生石,正好记录下了当年的人和事。”余先生道。

  “送三生石,也是想刺探情报罢?”魏瑄淡淡一笑,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大城。”

  “这不是大梁。”魏瑄敏锐地察觉到了区别,这座大城的街道比大梁更为宽阔,街道两边雕楼广厦鳞次栉比,灯火通明连到天边。

  “这是百年前的盛京?”

  “陛下圣明。”余先生道。

  就在这时,一部雅致的檀香车驰入城中,四周的民众纷纷聚拢来驻足观看,直到目送车辇进入皇城。

  “这是何人车驾,竟走的御道?”魏瑄问。

  余先生道:“那是帝师虚瑶子的车驾。景皇帝特许让他进宫可使用皇帝的御道。入朝不趋,参拜不名。”

  “虚瑶子?当年的玄首?”魏瑄心中一惊,再看去便是了然。

  几乎和谢映之出行时如出一辙的引人注目,百姓们纷纷驻足而望,只是和谢映之出行时万人空巷,街道簇拥地水泄不通相比,虚瑶子的车驾行过时,有一种静默的威仪。百姓们自动地纷纷避让,屏息凝神远远翘首而望,而不敢接近。

  画面一转。便到了皇宫里。

  宽大的氅衣拂过金石地面,沉重的宫门徐徐打开,峙立宫门两侧的金吾卫低头见礼,目光不敢僭越丝毫。

  御书房里,面有倦容的中年帝王刚刚从一场唇枪舌剑的御前会议中解脱出来,坐在御座里微微揉着眉心。

  “陛下,国师来了。”

  皇帝眼中的疲倦一扫而空,从御座里站起身。

  “臣参见陛下。”虚瑶子躬身道。

  “先生免礼。”皇帝赶紧道,“赐座。”

  立即有内侍搬来坐席。

  虚瑶子拂衣坐下,问:“远征之事,陛下可有决议?”

  皇帝面有愁容:“大夏国在戈壁腹地,跨漠作战的方略还在商议。”

  “臣请率弟子随军出征。”

  “沙场矢石交攻,先生怎可轻易冒险?”

  “此番远征不仅是开疆拓土,也是救大夏国生民于疯王之治,尽我玄门除魔卫道之首任,成陛下百岁千秋之功业,臣不辞劳苦。”

  ……

  魏瑄心一沉,这句话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他正要分辨就听余先生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一战玄门打着救大夏国生民于疯王之治的旗号,一开始便势如破竹,攻陷皇都海溟城时,都城的百姓欢欣鼓舞,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支军队不是为了解救他们而来的,而是为了掠夺和征服。”

  “所有修炼秘术的人都要逮捕,上千人被捕,严刑拷问。最后一批具有秘术天赋的人也就在这一次逮捕中损失殆尽。使得我族从此以后人才凋零。”

  “这个时候,苍冥族几大长老决定率领残部奋起反抗,结果战败,逃亡到溯回地后,余下的数千族人皆被杀。使得溯回地成了如今的积尸之地。”

  ……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虚瑶子亲自来海溟城是为了寻找太墟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随着疯王之死,也埋葬在火海之中。”

  魏瑄想起来,他以前听苍青说起过,大夏王朝建立前,苍冥族有一座太墟宫,那里高阶秘术之上的终极,可以让时间倒流,让人死而复生,在那里三千世界不过一片叶,一滴水。

  “但也有一种说法是虚瑶子在皇宫的废墟中发现了线索,此后,他便不知所踪了。”

  就在这时,魏瑄忽然看到虚瑶子站了起来,兴许是他和皇帝的话说完了。

  “愿陛下得以长生,臣也能久伴君前。”

  长生?魏瑄一惊,莫非景帝让虚瑶子所求的是长生不老,千秋万岁?

  他一念未转过,就见虚瑶子已经信步走出御书房,初晨的阳光落在他雪白的襟袖上,光影斑斓间,他忽然回首淡淡地向着深宫禁院瞥了一眼。

  魏瑄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惊人的美貌震撼了他,

  那一瞥仿佛是看向虚空中的他。即使魏瑄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心脏便不由自主紧张地狂跳起来,这种感觉只有面对萧暥的时候才有过。为什么他会为虚空中的另一个人而意乱,甚至被那人看一眼便心跳加速?

  魏瑄深吸一口气,难道说虚瑶子和萧暥有某种遥远的联系?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时,帐门外传来左袭的声音,“陛下,巡逻队拿获一队贼兵细作!”

  “带进来。”魏瑄道。

  片刻,伏虎等人就被五花大绑押了大营。

  ***

  “什么?伏虎被抓了?”萧暥着实怔了一下。只是让他们下山侦察敌情,怎么就被抓了!

  “大统领,那狗皇帝要明天午时处斩伏虎他们,怎么办?”狍子急道。

  还能怎么办?

  “救人!”萧暥当机立断道。

  “大统领,这怕是个陷阱。”黑柱子谨慎道。

  “怎么?十来号兄弟呢?这就见死不救了?!”狍子急眼道。

  黑柱子道:“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踩,只会折进去更多兄弟!”

  萧暥明白,这是个陷阱。皇帝必然设下埋伏,等着他去救人。

  但即使是陷阱,狍子说的没错,都是兄弟,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他当即道:“狍子,明晨下山,带长弓手于密林间远程攒射,击鼓呐喊,声势越大越好。”

  “喏!”狍子急吼吼地应命道。

  “黑柱!”

  “在!点三千人,绕道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