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叔来了!”桓帝从长榻里探起身,“快宣!”

  随后他起身张开手臂,两名宫女低头上前为他披上冕袍,端正衣冠。

  片刻后,魏西陵朝服玉带健步入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桓帝赶紧托住他的手道,“赐座。”

  两名小内侍立即取来坐具。

  “谢陛下。”魏西陵落座,开门见山便问:“臣听闻陛下召晋王进宫,不知何事?”

  “哦,阿季啊。”皇帝这才想起来,随即装出一副忧虑关心之态,“朕听闻寒狱被劫,担忧阿季的安危,故而召进宫一叙。”

  他说着朝曾贤招了招手,问:“阿季怎么还没到?”

  ***

  寒狱在大梁城北,从寒狱到宫城要通过玄武大街。

  马车辚辚行驶过街道,街旁的酒楼里不知什么人忽然扔下了个爆竹,正落在马车前。

  马匹顿时受了惊,撒开四蹄窜入了街边的巷子里一路狂奔,七拐八弯后才停下来。

  魏瑄在车厢里颠得头昏眼花,刚刚拉开车帘,就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耸下车去。

  如果换成以往,以他敏捷的身手,只要扣住对方手腕,反手一错就能拧断对方的腕骨,可是如今他就像被猛兽咬住的鹿羚般无助地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让他往前走。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方位。

  耳边熙熙攘攘,一开始是热闹的市井,鼻间充斥着酒气油烟和各种混杂难辨的味道,有时是酸臭味,有时是刺鼻的香粉味,耳边有妓子放肆的娇笑,有酒肆老板对小厮的谩骂声,哭喊声,和着琵琶弹唱声。

  魏瑄以往混迹市井的时候就听说过,大梁有不少暗场,大概就是指这种地方。杀人绑架再合适不过了。

  过了一阵,四周就变得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闻到一股潮闷的霉味,感到自己走入好像一条向下的甬道,阴风扑面,然后他就被绑住双手推进了一座库房。眼罩被摘了下来。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蛛网遍布的墙壁。借着这一点萤火般的灯光,魏瑄环顾四周堆积着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闪进一道人影,看身段是个窈窕的女子,脸上蒙着黑纱,冷笑道:“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

  正午,大司马府

  “阿季没有入宫?”萧暥一惊。

  魏西陵点头,“陛下派去接阿季的马车也未曾回宫。”

  萧暥心中一沉,他单防着桓帝,所以让魏西陵提前进宫,如果桓帝要为难魏瑄,也好相助。没想到对方竟是在路上动的手。

  “我观陛下确实不知情。”魏西陵道。

  萧暥也知道不是皇帝,桓帝最多是刁难魏瑄,还用不着绑架。

  那绑架者就只有之前潜入寒狱加害魏瑄的铁鹞卫了!

  前番潜入京城的铁鹞卫最后漏网两人,也就是说,除了张伍外,还有一个铁鹞卫在逃,此人很可能劫持了阿季!想到这里,萧暥的心顿时揪紧了。

  秦羽见他脸色苍白,知道他心中焦急,道,“我立即派军队搜城。”

  “不可,这会打草惊蛇。”萧暥道,若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阿季不利。

  他想了想,“还是先等谢先生回来,再做商议。”

  秦羽这才想起来,清早送别了江浔等人后,谢映之就说去拜访一位友人。

  可谢先生怎么也这么久不回来?

  ***

  “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贺紫湄冷笑道。

  魏瑄道:“阁下可没有露脸。”

  “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贺紫湄抬手捏住他的下颌,长长的指甲掐进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罢?”

  魏瑄眉心微蹙了下,问:“你是寒狱的犯人?”

  “什么?”贺紫湄挑眉。

  “昨天寒狱出了事,所以你是越狱的囚犯?”

  “别装傻,小子!”贺紫湄不耐烦地挥手一个耳光甩了下去,“我没时间听你胡扯!”

  魏瑄偏脸吐出一口血沫道,“我没装,昨夜我被撞昏了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如果想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大概要失望了。”

  “你失忆了?”贺紫湄俯下身,用一双带勾的眼睛盯着他。

  烛火下魏瑄墨澈的眼眸里却空无一物,像镜子般倒影出她此时狰狞的神情。

  她眉头一蹙,莫非这小子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曾经听主君说起过,人的意识在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刺激后,可能会忘记那些造成深重痛苦的事件。这也可以看做是人潜意识中的某种自保,以免精神崩溃。

  所以魏瑄在极乐的尽头和痛苦的深渊徘徊后,他既没发疯也没有死?而是忘记了一切?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她狐疑道。

  魏瑄紧张道:“就算你是越狱的逃犯,我们无冤无仇,我不会说出你的行踪,你就放过我罢!”

  贺紫湄转过身去,踱了几步。

  她在思索衡量。

  如果魏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她潜伏在皇宫的身份也不会暴露。但是……

  她忽然回头,眼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既然你不记得了,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她不信能有人扛过两次禁术。第一次没疯,那就第二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取出了一枚骨针,“我告诉过你,你在境中经历的、看到的并不是虚幻,那都是三千世界的真实投影。”

  “什……什么境?”魏瑄迷茫道。

  贺紫湄笑眼如花,抬起手中的骨针,“极致的愉悦和痛苦,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你要做什么?”魏瑄紧张地往后退,他盯着那支骨针,尖锐的针尖还染着残血,触到了眉心的伤口,冰凉的刺痛传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了他。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

  又一道黑影闪身进屋,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几步上前一把拽住贺紫湄,“官兵来了,快走!”

  “什么?!”贺紫湄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郢青遥不答,而是拉住贺紫湄就疾往密道撤去。

  “等等,他怎么办?”贺紫湄回头去看魏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也没有威胁了。”郢青遥急着推开杂物,露出密道的入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贺紫湄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她不甘心地瞥了魏瑄一眼,一猫腰钻进密道。

  片刻后,魏西陵的亲兵一脚踹开了大门。

  傍晚的斜阳照进库房,逆光中,魏西陵疾步走来。

  “皇叔!”魏瑄惊喜道。

  寒光一闪,魏西陵一剑断下了魏瑄身上的绳索。

  然后他接过斗篷,给魏瑄披上,带他出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

  黝黑的密道里,贺紫湄忽然停住脚步。

  “紫湄,怎么了?”郢青遥回头。

  幽暗中看不清贺紫湄的神色,她突然道,“阿姐,是你?”

  “什么?”

  “是你带官兵来的?”

  郢青遥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紫湄,晋王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没有威胁,如果他还记得,昨晚就已经把你的身份告知谢先生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所以你就带官兵来救他吗?”

  “紫湄,你若真害了晋王,你就没有退路了!”

  黑暗中贺紫湄冷笑:“阿姐出卖了我,说得却好像是为我好?”

  郢青遥:“紫湄,阿公他们被北宫达下狱一个多月了。主君皆不闻不问。”

  贺紫湄不屑道,“主君要做大事,你总不能指望主君放下手头大计去救他们罢?”

  “但他也没有派遣任何人去,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贺紫湄嗤道:“他们都是无用之人。”

  “他们是我们的族人!”郢青遥隐忍道,“哪一天我们也对他无用了,他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我们。就像抛弃阿公他们!”

  贺紫湄冷道:“那又如何?”

  郢青遥劝道:“所以你不要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

  贺紫湄挑眉:“后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利,“那天在茶楼,谢映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郢青遥见她已经猜到,便坦率道:“谢先生答应调用玄门之力,设法营救出阿公他们。”

  贺紫湄道:“所以你就背叛主君了?”

  郢青遥拉住她的手:“紫湄,苍冥族就剩下数千人,是无法对抗中原九州的,收手罢,救出阿公他们后,我们就去西域……”

  贺紫湄一把甩开她:“你走吧,从此我们分道扬镳,但你若阻碍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

  大司马府

  萧暥一听到马车声就急忙赶往门外。

  “叔!”

  魏瑄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扑了萧暥一个满怀。

  萧暥摸着魏瑄后背逐渐健实的肌肉,心中又涌起老父亲般的感慨。孩子大了,很久没有这样亲热地抱他了。

  “魏将军,此番辛苦了。”秦羽感激道。

  魏西陵道:“多亏谢先生的情报及时。”

  秦羽道:“映之真是彦昭的贤助啊!”

  谢映之微笑:“大哥谬赞。”

  天色已晚,众人就在大司马府吃个便饭,说是便饭,也是团圆饭。

  大雍朝筵席都是一人一案,长幼有序,宾主有别。秦羽自居主桌,左侧上座让客,为魏西陵和魏瑄各置一案,右侧次座则是给自家人的,为萧暥和谢映之各置一案。

  这种安排让魏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又看向皇叔,就见魏西陵默然入座。

  不知怎的,氛围有些凝窒。

  萧暥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魏西陵时,就见那人一身绣金白袍,面若冰雪,望之如渊渟岳峙,竟一时看得走了神。

  秦羽掠了他一眼,清了下嗓子,道,“云副将好像还在外面?”

  萧暥一诧,都下班时间了,小云居然还没回家?这加班工作餐总是要有的吧?

  “大哥,小云就跟我挤一桌吧。”萧暥道。

  “不用了。”秦羽摆手道:“你和映之共一案。”并有意加重了尾音,“你们两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

  共案同席,不分彼此?

  萧暥一摔,抬头就撞见魏西陵静静投来的目光,他刚想解释,就听魏西陵道,“大司马言之有理,阿暥身体有恙,有劳先生照料了。”

  “将军放心。”谢映之微笑,“我会劝小宇少饮。”

  魏西陵眉心微微一跳。

  小宇?

  他疑惑地看向萧暥。

  萧暥捂紧马甲:先生!

  谢映之方似恍然:‘不慎将彦昭的马甲道出了?’

  接着他又莞尔:‘或者说彦昭、阿暥才是你的马甲?’

  萧暥睫毛微微一霎,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下。

  谢映之说的不错,他是萧宇,他只是占用了萧暥的壳子,萧暥才是他的马甲。

  无论秦羽对他的信任,还是魏西陵对他的情义,原本都是属于萧暥的。他心中隐隐涌起一缕说不清的滋味。

  如此想来,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的,不是自小青梅竹马的魏西陵,也不是大哥秦羽,而是谢映之。

  ‘小宇你马甲太多,我都分不清了。’谢映之含笑看了他一眼,洒然坐下。

  他坐在萧暥身边,萧暥略一侧首就见青衫皓腕,乌发如缎,鼻间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人在身旁,如沐春风。

  饭后,趁着众人都在,顺便就在秦羽书房开了个小型的军事会议。

  谢映之有条不紊地解说最近的各项要务。

  不得不说,谢玄首即便是介绍工作也是娓娓道来,不仅条理清晰,还引人入胜。听得人心振奋,干劲十足。

  谢映之介绍的工作推进主要是以下三点:

  其一,北伐物资筹备方面。

  此番计划兴兵三十余万,其中第一批御寒的棉服五万套由盛京商会制作,五万套由江南商会赶制。

  计划第一批御寒物资在初夏前完工,这样能轮上第二批棉服的生产周期,争取在九月前,完成三十万大军的御寒装备。

  但还有个问题,兴兵三十万,库存的棉花是不够用的。而且东北严寒,北宫达军队除了棉服外,还有羊毛兽皮等抵御风雪的保暖物品。

  对此萧暥提出,可以搜集民间的鸭毛鹅毛。

  “这有何用?”秦羽懵了。

  魏西陵也疑惑地看向他。

  “可是做成羽绒?”谢映之默契地一笑。

  羽绒?众人俱是一愣。

  魏瑄犹疑道:“莫非是用鸭毛鹅绒代替棉麻?”

  谢映之颔首,“但如何除虫祛味尚需想想。”

  萧暥道,“还要防止羽绒渗漏。”

  谢映之道,“这倒不难,褚庆子之前研制防风布料时,制成了一种密织之布,也许可用。”

  萧暥一喜,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至于鸭过拔毛的事就交给云越了。

  但还有一个困难。

  “民间搜集鸭毛鹅绒数量有限。”魏西陵道。

  这句话说到了要害上。

  这是古代,没有大型的养殖基地,能制成百余套羽绒服都很不容易了。所以这羽绒服只能作为辅助手段试一试,要解决根本问题不能靠这些旁门。

  此时,萧暥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骚操作。

  谢映之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转而开始说下一个议题:暮苍山关城的营建。

  作为大梁城北方的锁钥,暮苍山关城是抵挡北宫达军队南下京城的要塞,也是京城的最后的一道防线。

  所以必须在和北宫达开战前完成工程营建,工期相当紧迫,好在负责工程的上官朗极为敬业,营建工作推行顺利。

  “尚有一件事,关城之命名。”谢映之看向魏西陵。

  谢映之曾让萧暥命名,萧暥却想到了魏西陵。

  他觉得这座谢玄首亲自设计,由战神命名的关城,将来必定是固若金汤,成为大梁北部的咽喉锁钥。

  魏西陵走到书案前,取望都临阙之意。提笔落下铁画银钩般的三个字‘都阙关’。

  待到金秋十月,桂花飘香之时,雄关落成,三十万北伐大军将通过这巍峨的关城浩荡北上。

  第三件事,就是对幽燕的情报工作。

  北宫达帐下谋士有钟纬、俞珪等,名将有左袭、庞泰。其中左袭善攻,庞泰善守,钟纬长于治国大略,俞珪则擅于诡计权谋。这样的组合堪称无懈可击。

  除此以外,还有襄州战场上逃跑的东方冉,很可能也投靠了北宫达。

  秦羽恍然想起:“东方冉就是那个日月教主?”

  谢映之道:“正是。”

  秦羽浓眉隆起:“此人长期蛰伏大梁,对雍州形势了如指掌,若投靠北宫达,是为大患啊!”

  谢映之道:“大哥放心,北宫达不会用他。”

  秦羽见他如此有把握,不由眉目舒展:“有映之在彦昭身边,我就放心了。”

  魏西陵静默地看向谢映之,此番议事,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谢映之和萧暥之间不仅有特殊的称呼,还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譬如羽绒,当他们都不明萧暥所言何物时,谢映之已经心领神会。

  他不知和萧暥分别后的这半年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

  半年前,隔着浩渺江涛,他白衣相送,立尽斜阳,谢映之青衫相迎,两人并骑,策马江山。

  他们同游襄州,推行新政,春耕筑城,知己同心。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有江南细雨,日日夜夜,思如落花,凋去无声。

  此刻,魏西陵心中别有滋味,仿佛青梅已旧,故人生疏。

  议事这一商量就到了入夜时分,城门早已关闭,出城多有不便。

  萧暥提议道:“西陵不如与我们同车回府?”反正入夜了,皇帝也不会二十四小时盯梢。

  “不可。”秦羽板着脸,他这个兄弟既然已经和映之在一起,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着实不像话!

  “我府中尚有几间阔敞的厢房,魏将军若不嫌弃,就暂住一宿罢。”

  不料谢映之却反对道:“大哥是小宇义兄,情同手足,若暗探发现魏将军入大司马府,至夜不归,会以为你们有所密谋。”

  秦羽被说得心服口服,“还是映之想得周到,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谢映之道:“且不如去我谢氏在京的宅院。”

  魏西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妥帖。

  晋阳谢氏和公侯府有世交,玄门又向来出世,他暂住在谢氏的宅邸能让各方面都觉得放心。

  秦羽闻言更加钦服谢映之了,心中不由啧啧称叹:映之不仅善解人意,而且贤德大度!

  ***

  谢氏宅邸在大梁城东,马车穿过热闹的尚元城,驶入一条清寂的街道。

  四月的夜里,春风如酒,墙外风灯映着翠竹杨柳,照出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谢映之提灯引着魏西陵来到一间厢房前,打开门, 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气息。

  环顾四周,屋内可谓丰富多彩,桌案上摆着棋盘,旁边还有几个装零嘴的八角盒,一架手制的小弩机。引起魏西陵注意的是案头还放着对活灵活现的小跳蛙。

  魏西陵低声道:“阿暥在这里住过?”

  谢映之思及往事,不由感慨,轻叹道:“当年,魏将军托我替小宇治病,为了方便照料,便让他搬来这里居住。”

  “魏将军暂且休息一晚,若有什么需要,可告知我,我寝居就在隔壁。”

  魏西陵眸光一闪,道:“不劳烦先生了。”

  谢映之走后,魏西陵环顾四周,这里的一杯一盏都是萧暥用过的。手指抚过铜镜前的蓖梳,竟然还缠绕着几缕青丝。

  桌案上没有浮尘,看来一直有人打扫,却小心翼翼地留下梳齿间的青丝。

  漆匣里收藏着萧暥涂涂画画的纸张,那是当初他推演破阵用的,叠放地一丝不苟,看来有人细细整理过。

  到处都是萧暥留下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萧暥住在这里嗑着零食玩棋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当魏西陵打开衣柜时,他当场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拈起一件胭脂色吊带裙的一角。

  这是什么?

  他在这里是穿这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