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梁蔚的剑身一滴滴落到地上,他从一个死透了的修士胸口抽出剑刃,顺手将上面的血迹甩干净。

  “主子,这已经是我们遇到的第五波人了,方才他们的迷障有一瞬间就要被我们破了,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布阵之人已经过来了。”

  梁蔚边听着炳刃的通灵,边搜完了一个濒死修士的魂,找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语气变得颇为温和,“知道了,你们守在外面,不要放人出去,也不要放人进来。”

  “禀主子,宋公子方才传信来,说是在赶来路上遇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修士,对方也在往这边赶,现下正在与他们交涉......”

  “嗯,让师兄不用着急。”梁蔚破开了一处禁制,成功地找到了通往阵眼的路。

  他方才毁了外围的阵法,亲自加持了一个通灵阵,顺便把万山门修士设下的通灵阵改了几笔,让他们的联系变得模糊不清,很快就混淆了他们的视听。

  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静谧的暗夜里隐藏着无数的刀光。

  梁蔚停在林间不再走动,似乎是在判断方向,隐在暗处的修士见到有机可乘,便直接出了手。

  破空声从梁蔚身后传来,几道凌厉的刀光将梁蔚团团包围,叫他避无可避。

  以为就要得手的修士心头一喜,可是下一刻梁蔚就消失在了原地,他徒劳地看着刀光在地上砍出几道裂痕。

  而后,他听到了自己身后强劲的风声,再反应过来时候,胸口已经被利刃洞穿,血还没到流出来,梁蔚就已经从身后拽出了剑。他倒下的时,血液喷薄而出,溅到了旁边的树身上,不过因为是在夜间,看着倒也不是那么骇人。

  梁蔚顺走了那修士身上的腰牌,见上面还镶着颗夜明珠,饶有兴致地在上面点了一下,下一刻林间便有星星点点的荧光骤然亮起,映出了数张惊恐的脸,公主殿下长眉上挑,露出了开心的笑。原来他手上的令牌是信灯,与其他修士可以通过这玩意儿联系。

  公主殿下的身影在林间晃动,人影所到之处便是灯灭之时,修士们在他诡异的身法下毫无还手之力,很快,浓重的血腥味就在浓雾笼罩的林间蔓延。

  某一个因为腿软瘫在地上的外门弟子,因为没有佩戴内门弟子特有令牌好像并没有被发现,半人高的野草丛将他的身形隐藏的很好,他趴在地上看见林间的信灯一盏盏熄灭,死亡的恐惧如乌云盖顶般罩在他的头顶,压的他无法呼吸。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滴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视线一点点模糊,但他不敢动手去擦,因为他直觉梁蔚并没有离开。

  可汗水蛰进眼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他只得轻轻地眨了眨眼,可就是这一晃神的时间,泛着冰碴的冷风已经拂起了他的头发。

  他惊悚地转动眼珠,发现眼前飘荡着片白色的衣料,鬼魅般的身影无声地站在他的身旁。

  “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说!您放过我,放过我吧!”

  “嘘,”梁蔚竖起手指,“安静一点,死人可不能说话。”

  他手上还拿着领队的信灯,荧荧的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那修士惊恐地看着弯起眸子的梁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不敢再发出一声。

  他瞧见森冷的剑光迎面而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不甘心地闭上了眼,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巨响自深山中拔地而起,那修士猛的一睁眼,入目的是西南方向晃眼的白光,在那一瞬间几乎照亮了半面山。

  “找到了呢。”梁蔚眯起眼睛,语气带上了点缱绻的温柔,“你带我过去。”

  修士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蔚,下一刻琵琶骨却传来剧痛,梁蔚避开他的心脉,用剑硌断了他的一根骨头。

  “唔......”修士地趴在地上用手捂住胸口,剧烈的痛意让他两眼发黑。可梁蔚不给喊疼的时间,用灵力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扯下根捆仙绳,把那修士捆了个结结实实。

  “耽误时间的话,就不给你机会喽。”梁蔚笑意盈盈,用剑柄把地上的修士扒拉起来。

  那修士流着眼泪点了头,因为梁蔚拿着剑在他身上比划,他一个不从,马上就会死无全尸。

  而传来轰鸣声的地方,现下亦是满地疮痍,掩在林间的浓雾已经消散,那方才还好好的小木屋已经被夷为平地,木板木屑碎了了一地,由于里面没有多少摆设,所以堆成的废墟也就是只有那么一小坨,看着至少比被掘完墓的坟地要顺眼的多。

  “当啷!”良久,被震塌的木门后传来声响,但也仅仅只有一声,随后浅淡的白光顺着门缝透了出来,与天间皓月撒下的清辉遥相呼应。

  不多时,就有瘦长的身影从门缝中挤了出来,乍一看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灵敏异常,只是站定的时候踉跄一下。

  “惭愧,惭愧,”李尘徽扯开手上报废的捆仙绳,对着不远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谢无忧拱了拱手,“身无长技,只好出此下策,叫您受罪了。”

  地上的谢无忧一动不动,李尘徽没再管他,而是四处寻找符玉的碎片,莹白的光亮四散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的星子。

  “挂在我这里还没有几个月,捂都还没捂热呢,这也粉身碎骨的太快了吧,”李尘徽甚是心疼,声音里是满是对这伙人的不满,“真是的,碎成这样让我怎么拼呀。”

  李尘徽在符玉炸开时躲开的动作有点猛,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住了脚,当即狠狠地摔在地上,与汹涌的灵力来了个面贴面,幸运的是早上梁蔚顺便给他留了个护身符,符玉里的灵力认主,没有伤到他。

  只是余威太过厉害,竟然把小木屋直接震塌了,要不是李尘徽身上的护身符瞬间起了作用,他现下就该被活埋了。

  李尘徽因为脚伤蹲不下身子,只好单膝半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他方才又撕了一块袍摆摊在手心里,捡起一片来就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不多时就凑出符玉一部分可怜巴巴的残骸。

  晨时在院子里,李尘徽半真半假地故意将隐匿成普通玉佩的符玉交给了他,符玉是梁蔚炼出来的,自然与她主人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

  梁蔚在与李尘徽出发前就又往里面注入了灵力,李尘徽看见事后她的面色变得很苍白,知道她费了很大的心里来保护自己,便对符玉更是珍重。可他没想到,符玉为了保护他竟然选择了与谢无忧同归于尽,李尘徽怎么可能不心疼。

  “唉,只有这么多了......”李尘徽叹息道,但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拉自己的裤腿,他半转过身,手上碎片散发出来光,照亮他旁边的一小片地,他对上了谢无忧怨毒的目光。

  李尘徽:“......”他怎么还能动!

  李尘徽立刻往后躲闪,但动作并不慌乱,因为他知道谢无忧现下已到了强弩之末,蹦哒不起来了。

  果然,谢无忧连头都没抬起来,人就又晕过去了。

  李尘徽出来时依稀看见万仲文被木板压在另一头满身都是血,他没细看,只想把符玉捡起来赶紧走,结果他现下把符玉包好后,再转头一瞅,万仲文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尘徽心头一凉,他在谢无忧脚边找到了自己被他收走的布袋,伸手一摸,里面精铁制成的薄刃和袖珍灵弩还在。

  他将灵弩拿在手中,警惕站在背光处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但是时间一点一滴消逝,他周围除了地上躺着的谢无忧,再无一个活物出现。

  但李尘徽并没有掉以轻心,万仲文既然还有余力从废墟中爬出来,那就一定有办法杀他。

  但是他们方才说要把自己投入“阵眼”,如果李尘徽没猜错的话,他说的“阵”并非是平常修士自行起设的,而是古籍中记载的那种由天地灵气凝聚在机缘巧合下形成的天然阵法,而需要以人的肉身投入阵眼的,必定是由沾染了大量怨灵而行成的凶阵。

  所谓凶阵其中定有伤人性命的煞气出没,它因怨灵而生,自然要以怨气为食,只有死人才会有怨气 ,但大多数凶阵都生在古战场或乱葬岗等横死之人多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算不得钟灵毓秀,但也是坐北朝南的阳面,怎会有凶阵形成?

  李尘徽想不明白,但还是决定要尽快离开。

  周围静的出奇,连偶尔几声的虫鸣鸟啼都听不到,仿佛呈现他面前的所有,都是纸糊的,明明浓雾早已散去,天边的月色是那么的真切。

  但李尘徽还是在某一瞬间,生出了他已经魂魄离体的虚幻,因为他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李尘徽低头扫了一眼脚下,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在他几乎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时,一个新的发现,让他心头恶寒上升到了极点。

  正对着他的是有月辉的方向,照理影子应该是在西面,可他脚下的影子朝的是东面,这意味着他头上的月亮很有可能是假的,而他所处的地方大概率是个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