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李尘徽好不容易在地上捡回了自己的体面,在暗卫的眼皮底下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玉佩。

  “呀,”李尘徽故作惊讶,“今晨起来换了件外袍,忘了把它落在衣袖里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暗卫眼角微抽,瞅了一眼李尘徽皱皱巴巴的外袍,客气地回道:“您找到了就好。”

  他说完便要走,李尘徽却叫住了他,“能问一下小兄弟的名讳吗?我见着你就觉得高兴,想与你叫个朋友。”

  那暗卫将手里已经拿出来的匕首往袖里藏了藏,镇定道:“属下隶属于公主府暗卫丁字营,排行第十,便叫丁拾。”

  “原来是丁小兄弟啊,”李尘徽往树下走了几步,“你今日穿的靴子是鹿皮的,普通的暗卫恐怕是穿不起这样的靴子吧。”

  化名丁拾的暗卫,闻言目光一沉,不自觉地收了自己的脚,但他随即想起来,自己在杀死这个暗卫后早已换上了他的靴子。

  李尘徽趁这个间隙,已经退到了檐下,院中除了他和那个来历不明的暗卫外,空无一人,晨风将槐树的枝叶吹得沙沙作响,死寂的小院子里,李尘徽感觉到了汹涌的杀意。

  “阁下既然借用丁兄弟的身份,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真正的丁拾在哪里吗?”

  “他死了,”那人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声音,叫他借来的那张脸更显阴郁。“这院里被我设了阵法,没人能来救你,别试图逃走。”

  “除非你想像丁拾一样,被我剥下整张人皮。”

  那人边说边把自己脸上的人皮揭下,露出张青年男人的脸,只听一阵“咯咯”声响起,他渐渐在李尘徽面前现出自己真实的身高。

  原来他用了缩骨功,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李尘徽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已经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院子,看来这人修为很高。

  “这位朋友到此恐怕不是为了来剥我的皮吧。”

  李尘徽边说边将符玉往袖子里面放,那修士却直接闪身到他跟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把符玉抢了过去。

  “唉,别呀,”李尘徽立刻就急了,“这是我娘子送我的定情信物,您行行好,把它还给我吧。”

  那修士阴郁的眼睛往上轻轻一调,拿出捆仙绳把李尘徽绑了个结实,“等你死之前给我磕满一百个响头,我就给你留个全尸,然后把这东西放在埋你的坑里。”

  李尘徽:“......”说到底还是要杀人灭口。

  李尘徽被他抓过的手腕酸痛不已,又被他反手缚在身后,现下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李公子,咱们走吧,你家殿下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那修士面上带点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李尘徽终于露出点真实的焦急,他刚想说什么,后颈便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阵黑晕,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

  梁蔚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他一脚将那已不成人形的修士踹进了小院的门里,直接破了那修士设下的阵眼。

  迷障破除后,正在谨慎破阵的辛阳等人察觉到真正的梁蔚回来后,立刻放下兵刃跪了一地。

  “主子,都是属下无能,叫人潜入院中掳走了公子,属下愿以死谢罪。”

  辛阳肃穆地摘下自己的腰牌,把它小心地放在地上。

  站在梁蔚身旁的炳刃也跟随着跪下,却一言不发。

  “我设的防护法阵没有被人破除的迹象,来人是在我的法阵上重新起了个阵,看来是个起阵的高手。”

  梁蔚用灵力把脚边的人翻了过来,他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搜了这人的魂,并没有在他识海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只是一颗废子而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李尘徽在哪里?”

  公主殿下语气温柔,唇角带着浅笑。

  地上的修士在痛苦地挣扎中哭喊出声:“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

  梁蔚又碎掉了他的一根骨头。

  “真的...真的...不知道......”修士的嚎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他满身都是伤口,但都不致命,梁蔚特地用灵力让他的伤口无法愈合,一直往外渗着血,痛苦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也死不掉,活又活不了。

  梁蔚:“那你还活着做什么?”

  “啊啊啊!” 他的肋骨又断了两根,叫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

  梁蔚的鞋底沾上了他的血迹,公主殿下面露厌恶地踩上他的胸口,开始一点点震碎他的内脏。

  “他们...在...雁山...有个据点,我只知道......呃!”

  那修士的话终是没说下去,他的脑袋“砰”的一声碎了个彻底,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来他是再也受不住了,便破了自己的口封,结束了自己的痛苦。

  “把他的血制成凝珠,我要带着过去。”

  “你们的事,等夫君回来后再行处置。”

  “留两个人看阵,其余的跟我走。”

  梁蔚言简意赅地吩咐着,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眼睛亮的渗人,“不就是想要我过去吗?这般隆重的寻死,真是好些年都没见着了。”

  ......

  李尘徽醒的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应该是被布条蒙上了眼睛。

  但他还能开口说话,这就意味着他估计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

  他是现下坐在某一个的地方,周围的气息很是安稳,没有移动的感觉。

  李尘徽试着动了一下手腕,那捆仙时登时又紧了几分,李尘徽皱眉轻轻“嘶”了一声,把手臂放松了一点。

  他坐在这里的时间估计有点久,腿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他觉得自己就是真的要死,死前也得让他舒坦一点。

  于是他又试着伸展自己的腿,看看能不能站起来缓缓,但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使不上力气,于是他蹭着倚靠的物件以一种很不雅的姿慢慢直起身子,但他不小心动着了捆仙绳,又是一阵勒紧皮肉的剧痛。

  李尘徽呲牙咧嘴地跌了回去,额角渗出了汗,他缓了一会儿,正准备再试一次。

  却听见“吱呀”一声,李尘徽顿时就闻见外间的带着湿润的泥土味,眼前并未有天光拂面的感觉,想来是已经到了晚上。

  他警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来人的脚步声停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李尘徽感觉到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后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真是委屈驸马都尉了,”那个人挥手撤了李尘徽眼上的布条,“一天水米未尽,想来饿了吧。”

  李尘徽闭目适应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见到面前多了一个盛着半碗饭的小瓷碗。

  他目光往上移,看见绑他过来的修士抱着手臂睨着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而他们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山间的一个小屋,他瞥了眼门外黑透了的天色,影影绰绰的林间是浓重的雾气。

  “这位......”

  “我叫谢无忧。”修士好心提醒道。

  “谢公子,在下这厢手脚不便,要是这般吃饭,恐污了你的眼睛啊。”

  李尘徽很是客气地朝他弯了弯唇角,像是看不出来他折辱人的意思。

  谢无忧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碗,瓷碗“当啷”“当啷”在地上转了几圈,里面的汤水撒了出来,在地上留下道水迹,停在了李尘徽的脚边。

  李尘徽看见头顶吊着的烛火晃了晃,昏黄的光晕下谢无忧的影子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像是个磨牙吮血的恶鬼。

  “就这么吃,”谢无忧蹲下身子,露出片森白的牙齿,“你不是喜欢在梁蔚身边当狗吗?做狗就就得有狗的样子。”

  李尘徽低垂下头,半晌没再吭声,谢无忧倒也不急,他随便拉来把椅子坐到李尘徽面前,拿着方才从李尘徽眼上撤下的布条一下一下地擦着自己的刀。

  李尘徽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威胁自己,今晚他要是不吃这口饭,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能曲能伸的驸马爷在思索片刻后,还是慢慢伏下了身,但他没捞着饭,因为谢无忧长腿一伸,把碗踢的远了些。

  “去吃吧。”谢无忧恶劣地笑着,示意李尘徽过去拿。

  这种折辱人的手段,谢无忧做起来分外得心应手,毕竟他在教坊司里长大,什么手段都见过。

  他看着李尘徽曲起身子,脸几乎要挨着地,心情愉悦地吹起了小曲。

  可是他的笑意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脚腕处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瞅,入目是一片鲜血淋漓。

  李尘徽曳过身子,瞬间就滚到了墙角,他吐出嘴里的血水,里面裹着块泛着银光的精铁片。

  “多谢款待,”李尘徽靠在墙角无害地笑了笑,“这点薄礼聊做感谢。”

  谢无忧被泛着灵力的精铁片割伤了脚筋,李尘徽方才低下头时把它从衣襟里衔了出来,他动作很轻,又隐在阴影里,谢无忧一时不查,竟叫他得了手。

  谢无忧用灵力凝住自己的伤口,又抬手凝成另一股灵力,准备在李尘徽身上戳上三刀六洞。

  却发现自己的灵脉开始阻塞,再动用灵力。

  “你竟敢对我用毒!”谢无忧远攻不成,腿又伤了,他怒极反笑,见李尘徽退无可退,便崔动李尘徽身上的捆仙绳,让它狠狠嵌入李尘徽的皮肉之中,勒出一道道血痕。

  李尘徽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谢无忧一步步逼近,手中刀刃已经挨上了他的脖颈。

  “你看起来挺怕死的,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倒是硬气起来了。”

  谢无忧咬着后槽牙,本来想抬脚把李尘徽踹上墙,却想起自己的伤,只好扯着他的领子准备朝他的脸下刀。

  李尘徽闭上了眼,像是准备坦然面对一切的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