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把户部的账本查了底朝天,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听说那钱尚书乐的在府里笑开了花,还夸下海口说要请督察院的御史们吃酒以做赔礼道歉。

  明里暗里都是在说梁蔚帮着李尘徽以权谋私仗势欺人,梁珹派了内宦到公主府来看望告病在家的梁蔚,那小内宦没见着梁蔚的面,却暗地里把梁珹的意思向李尘徽转达了一遍。

  大体就是要梁蔚早点回督察院,做事要谨慎些不可太过张扬,李尘徽都一一应下,亲自把那小内宦送至门口,才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梁蔚已在书房待了三日,连自己的近卫都不让进去,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此从那晚李尘徽在她的照应下刻了个符,她就开始变的奇奇怪怪的。

  李尘徽回屋时又被墙角立着的的红珊瑚晃了一下眼。

  是的,梁蔚昨天叫人从库房里拉出来一座一人多高的红珊瑚,由炳刃亲自送到了他屋里,说是这珊瑚是来自东海的珍品,最是养人特地送与驸马赏玩。

  公主殿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在这般阔绰,倒叫李尘徽受宠若惊,他总觉着自己现在这待遇倒是和前朝祸国妖妃有那么一拼,他又转念一想自己确实还没到那倾国倾城的水平,便更觉着梁祖宗这番更是奇怪。

  梁祖宗这会儿没功夫理会被珊瑚树闪瞎狗眼的李尘徽,本应在府的公主殿下今早摸黑出了府,如今已到了京郊荒山中的林荫深处。

  “殿下,他们还真会找地方,这地儿藏在西山后面,东面又有皇家猎场的掩护,又背靠通灵河,若不是咱们有图纸还真搜不到这儿。”梁蔚身边的近卫站在他身边朝山下那布着结界的宅院远眺着。

  梁蔚跟着他看过去,片刻后才道:“是个好地方,待会记的仔细些,别把这么好的院子毁了。”

  他身旁的近卫知道他们殿下做这种事一向秉持的是连条狗都不给敌人留下的原则,第一次在梁扒皮的嘴里听到到这样的话还有些疑惑。

  只听他们殿下又开口道:“此世外桃源不与夫君共赏甚是可惜,你们待会支会一声金吾卫,此地除了人和账本可带走,其余的一律不许动。”

  众侍卫:“......”好吧,您与驸马开心就好。

  金乌西沉下了山,夜色在山林间蔓延开来,梁蔚隐在阴影间。他今日戴了幂离,因为他的眼睛还没恢复原状,瞳孔里流动的金色在夜间更为明显,有点类似于兽类的瞳孔。

  若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外面招摇,恐怕得吓死不少人。

  下面的近卫动作很快,与金吾卫配合的不错,但由于这里还是有修为颇高的修士,总还是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

  梁蔚飞身越过林间,他身形不紧不慢在丛林密布的山间倒像是在自家花园里闲逛般惬意。

  那几个修士用了传送符,但梁蔚方才已在周围设下了阵法,他们就是用了传送符也不能离开这座山头。

  星子隐在云间,薄雾罩在山林间模糊了人和树的轮廓。

  那几名负伤出逃的修士,跌跌撞撞地往通灵河边走去,估计是想凫水逃脱。

  其中一个修士见身后没有人追过来,心下一喜,他对其余几个修士道:“快用御水符,我们走水路走。”

  其余的修士慌忙从身上找出需要的符咒,抬腿便要往水里跳,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妈的,见鬼了!修士们心头浮现同样的惊恐,他们悚然回头,脖颈猛地转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

  只见白衣蒙面的高挑身影不知在他们身后的树梢上立多久。

  “诸位继续啊,我就是路过罢了。”梁蔚淡漠的声音在薄雾里有些飘渺,在漆黑的夜里颇为吓人。

  一名修士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往水边靠近了一步,却悲催地发现水边有灵力波动,与那白衣人周身浮动的灵力如出一辙。

  “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一个面带胡须的修士捂着受伤的手臂,狰狞道:“官府的走狗,你今日杀了我们,他日必会有人来为我们报仇!”

  梁蔚没理他的话,他扫了一眼那些修士们周身的灵气,有些好奇地问道:“贵门门主是太看不起崔邺了还是门中无人,连你们这样的货色都拿的出手吗?”

  他话音刚落,侧面便有寒光袭来,只听“叮”的一声,梁蔚手指间的薄刃将偷袭的暗器打落在地。

  “一言不合就搞偷袭,真不愧是万山门的高徒。”

  梁蔚嗤笑一声,他试出了这几位的水准,连剑都不想拿出来了。

  那几名修士见他修为不低顿时乱了阵脚,握剑的手指青筋暴起,在梁蔚的周身无形的威压之下不自觉地腿软心颤。

  梁蔚抬手将幂离外的面纱掀开条缝,顺着缝隙往外边看了一眼,见月光从层云间渗出,他翻身从树梢上落下,引得那些修士们连连后退。

  “天色还早,我可以再陪你们多玩一会儿。”梁蔚把玩着指间的薄刃,“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逃跑。”

  众修士一时间没搞清楚他的意思,呆在原地没有动。

  “那咱们......走?”

  一个修士弱弱地开了口,待他转头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是真的狗!

  那修士见梁蔚一步步逼近,腿一软直接躺下了,可怜他将将入门就要惨死在这荒郊野外。

  他索性闭上了眼,不过这等待死亡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他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谢天谢地,站着的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修士差点喜极而泣,他从怀里掏出个本子,抽出笔来,在上面“刷刷刷”地写着。

  “某年某月某日,谭某与同门游至京郊荒山密林,不幸遇一煞神,本已无生路,奈何有上苍庇佑......”

  在姓谭的奋笔疾书之时,其余的几名修士已在运功的加持下,已经快到密林尽头了,而他们的身后还是空荡荡一片。

  这个发现本可以让他们松上一口气,但所有人都只觉得更加惊悚。

  空气中的并无一丝灵力波动,但周遭的一切却诡异地让人心底发毛。

  “师兄,咱还走吗?”

  一个年轻点的修士皱着眉头看向无风的林间,薄雾不知何时变的粘稠起来,逐渐地他们连三尺以外的树木都看不清了。

  “不......不对!是阵!这片林子都被她变成了阵法!”

  年长的修士顾不上受伤流血的手臂,他掐了个决,闭眼将识海全数打开,出现在识海里的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只有无数交织在一起杂乱的线条。

  汹涌的灵力如蛰伏的巨兽,在他们身边密不透风地伺机而动,他们从逃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入了梁蔚的瓮。

  “列阵!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放手一搏或许还有生路!”

  年长的修士神色肃然,其余的修士随即和他一起抬手起势,可运功刚到一半,一名修士却突然问道:“师兄,谭师弟还没跟上来,咱们不等等他吗?”

  被他叫师兄的那个早就把那姓谭的忘到九霄云外了,生死当头,谁还管那个刚入门的废物。

  “生死有命,他运气不好怪不了旁人,他日我会求师父为他报仇的。”

  那领头的修士咬了咬牙,起阵的手势更加快速,刚刚发问的年轻修士犹豫地看了一眼树林深处,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霎时就红了眼眶。

  明明之前他们还被贵人请来此地的坐上宾,不过几天就成了被人追杀的落水狗,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和谭师弟在门中安心修行,也不会遭此灾祸。

  他们的阵法起的还行,几息间便从密布的灵力丝线中撕开了块豁口,几人面上显出明显的喜色,心道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年轻的修士差点喜极而泣,他激动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只待他师兄用穿送符带他们离开。

  终于,熟悉的灵光在他们周身炸开,刺眼又让人欣喜,狂风拂面,当留下满地落索。

  “ 等等......我们......怎么好像还在原地?”

  修士甲不确定地问道。

  “什么好像,这他妈就是!”

  修士乙崩溃地回道。

  “师兄?师兄......他不会是丢下我们一个人跑了吧?”

  修士丙四处寻人不到,差点一头栽地上。

  方才询问姓谭的去处的修士还算是冷静,他在他师兄放弃谭师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被抛弃的准备。

  那位被他们叫做师兄的修士本来就是准备利用其余修士自己逃跑,比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落到别人手里也决计不会说出什么来,死了就死了。而他就不一样,他乃是万山门长老的嫡系,作为万山门与崔家此次计划的参与者,他必须要尽快离开京郊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本以为自己睁眼便是京郊十里亭,可他一睁眼,周遭无边无际的漆黑让他的心冻成了冰雕。

  “怎的不继续用了,我见你的传送符质地上乘像是出自大能之手,只不过你资质平庸,叫你用完,当真是可惜了。”

  梁蔚从黑暗中露出自己的身形,他指尖的薄刃在黯淡的月亮下寒凉如水。

  “阁下为朝廷办事,总该知晓我背后是何人,崔家可不是你能得罪的!”

  修士一边与梁蔚周旋着,一边伺机寻找出路。

  他在梁蔚逼近之时将所有的灵力凝于剑身,奋力一刺,却刺了个空。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脖颈早已鲜血淋漓。

  “嗬......嗬嗬......”他脱力地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梁蔚干干净净的衣角,他甚至都没有看见梁蔚出招......

  “万山门卓莽,乾安十七年于桐州府松柏村以除鬼修为名,屠村民二十余口,今日就用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梁蔚拿出帕子把染血的薄刃擦拭干净,“本来还以为你有些本事,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他把染血的帕子毁成齑粉,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再说那山下的宅院里,金吾卫在梁蔚亲卫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地把该找的人,该带走的东西拿走了。

  因着公主殿下有了吩咐,所以他们下手还算收敛,没有露出自己不值钱的样子,该查封的查封,该收押的收押。

  今夜过后恐怕还有场硬仗要打,能不能让金吾卫回归京城,就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