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潮湿的触碰,带着林霁青的味道与气息。

  有些热,也有些摩擦过后的疼痛感。

  光线昏暗。

  林霁青松开桎梏她的手臂,薄晴烟没着急动,反倒是懒懒地向后一靠。

  狭窄静谧的空间里,她从口袋拿出打火机。

  火光擦亮的瞬间,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绕。

  烟气在她口中含了会儿,薄晴烟眼眸微挑,又轻轻地吐出。

  和林霁青毛头小子的做法相比,她像是老手般透着慵懒。

  她嗓音略带沙哑,似笑非笑,“这一巴掌,我是该打你还是不该打你?”

  “打吧,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林霁青垂眸,声很低,说不出的落寞。

  好像他和薄晴烟的距离,总是在被无限拉长。仅有的那晚亲密,随着时间推移,也变得遥不可及。

  “算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我手也疼。”薄晴烟抽烟抽得快,鼻息间都是薄荷清冽的味道。

  “我可以自己来。”林霁青低垂视线,一副做了错事完全任她宰割的模样。

  薄晴烟笑,“你自己来?”

  像是怕她不相信自己,林霁青手腕微动。

  不过他还没做出什么动作,腕骨就被薄晴烟快速地摁住。

  “别搞笑,我没有看别人自虐的恶劣癖好。”薄晴烟说,“这件事就算了,但我想你应该清楚,不许再有下次。”

  气氛沉闷了会儿。

  林霁青漆黑的眸稍抬,小心翼翼试探般:“那你,不生气了吧。”

  薄晴烟笑道:“你看起来真不像是比我小两岁,倒像是小了五六岁。”

  她话音落,林霁青默不作声地瞧着她,背脊挺直到僵硬。

  “在这等了多久?”她问。

  他回:“你下班时间前。”

  薄晴烟算了算数,“四个小时?没吃晚饭?”

  他有点委屈地应声道:“嗯。”

  薄晴烟起身,拍了拍他手臂,“走吧,老地方。”

  她指的是小区门口的大排档。

  林霁青没动。

  薄晴烟回过身。

  她侧影被门缝间的细光照亮,姿态摇曳。

  “不过这次你要请我吃饭。”她说。

  虽然上次也是林霁青主动掏的钱,但含义不同。

  薄晴烟摸着自己良心,叫弟弟请她吃饭这样的事,很是理所当然。

  林霁青愣了一秒,随即眼角很轻地荡开笑意,“好,多少次我都愿意。”

  只要她还能够理会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大排档的房檐潲着雨水,雨势不大,房檐的水也慢悠悠地滴着。

  薄晴烟和秦简洵吃过晚饭,她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过来吃东西,只是见林霁青等得久,估计也饿了吧。

  和上次相同,也点了几瓶啤酒。

  许是双方都怀揣心事,林霁青吃的也不多,偶尔抬起筷子夹些菜,也是停顿片刻就往薄晴烟碗里放,直到她的碗里堆积的跟小山似的。

  酒过三巡,空气很闷。

  薄晴烟脱下了驼色风衣,往旁边的凳子搭着。

  “所以,你跟那个人在一起了。”林霁青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声却很小,“那我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很无耻。”

  “确实很无耻,哪怕我没跟任何人在一起,你的行为都很无耻。”薄晴烟懒散开口,无耻二字硬是强调几遍。

  但林霁青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侥幸。还没在一起。

  像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薄晴烟白嫩的双手垫在下巴,目光划过林霁青嫩红的耳垂,“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有什么区别。”林霁青不懂。

  “你不会也没谈过恋爱吧?”薄晴烟问他。

  林霁青顿了顿,薄唇轻抿:“没。”

  “除了我,你和别的女生接吻过吗?”

  林霁青说:“没。”

  薄晴烟顿时想到了秦简洵,两只雏鸡都让她在同一天碰到,这概率可不大。

  远处车鸣笛声作响,近处喧闹嘈杂的谈笑声。

  薄晴烟说回刚才的话题,“真话大概还会让你心存侥幸,假话可以快刀斩乱麻,让你痛快的绝望。”

  稍微停顿一秒,她把选择权交给了林霁青,“你选。”

  “真话。”林霁青眼神黯了几黯。

  哪怕藕断丝连的牵扯会让他难过,可总好过再不能和她有交集。

  薄晴烟默了会儿,她凑近在他面前,漂亮的眉眼倒映着小小的林霁青,“没在一起,除了你以外,这段时间我没和任何人在一起过。”

  “前段时间公司出差,所以临时去了趟西城。”收回视线,她将玻璃杯倒满。

  看着橙橘色的酒水上面冒着层白色的泡沫,像是夏日里奶油与橘汁的混合。

  林霁青不着痕迹地问:“今晚送你的人,他是谁?”

  薄晴烟漫不经心地答:“对接项目的负责人。”

  “他在追你。”男生的感觉很敏锐,尤其是情敌碰情敌。

  薄晴烟没瞒他,“对,他说想和我结婚。”

  “砰——”

  玻璃杯渣碎了满桌,杯里是空的,只有林霁青掌心渗出些血迹。

  薄晴烟皱眉,不过还是很快拉过他的手确认伤势。

  他的掌心划出了很大一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只是流血比较多。

  这顿饭也就结束在了这里。

  小区门口就有社区诊所,林霁青的问题不大,简单处理了伤口,上药包扎。

  薄晴烟原本想送林霁青上出租车,毕竟她喝酒了也不能开车送他,但被林霁青拒绝。

  她知道他性格很倔,也没多说。

  回去的时候,楼道里灯亮着。

  薄晴烟刚到家门口,就见感应灯下面正站着两个人。

  这两人,她都熟悉。

  看来今晚的麻烦事是不能善了。

  薄晴烟没着急往前走,反倒是停住,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间,酒气和薄荷味道同时混进了空气里。

  “小薄呀,你怎么才回来的哦。”楚梁他妈拎着某驴的新款挎包,假惺惺地摆出一副愁容,“阿姨可在这里等了你半天,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还喝酒,人家会说闲话的。”

  如葱白的指缝间夹着根吸烟,薄晴烟轻吐,目光淡淡地划过楚梁,又看向楚母,笑了:“你说的很对。”

  楚梁他妈没想到薄晴烟如此好说话,当即以为只要她出面就能拿捏住对方,连鼻孔都跟着抬高,出气似的哼哼,“阿姨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说句不好听的,走过路哦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的哩。”

  什么分手不分手的,你看看,这不就是服软的态度,还不是舍不得她的宝贝儿子!楚母骄傲地想着。

  可紧跟着,薄晴烟下句话就让她脸色难看地噎了回去,“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位阿姨,你哪位?”

  “晴烟,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不能这么跟咱妈说话。”一旁的楚梁见自己妈渐渐有落败势头,赶忙帮腔道,“妈也是心疼你,而且妈刚做了个腿部的小手术,能在门口等你这么长时间,就说明妈心里还是重视你的。”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吗,连妈都能共享。”薄晴烟累了,“还有你妈刚做完手术,你这个做儿子的就劳烦她跑到我这里当说客,当代大孝子是吧。”

  “我记得我在公司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清楚。”

  “怎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她说,“楚梁。”

  楚梁讪讪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照片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其实整个过程都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晴烟,你再给我个机会。我没有出轨,我是被人陷害的。”他竭力挣扎,“不然照片怎么会发给你。”

  “是啊,小薄。”楚母咳嗽了声,似乎是想到此次来的目的,气势也收敛不少,“其实你都误会了,那张照片就是有人故意要搞坏你和我儿的关系。”

  “我儿和你谈恋爱这么久,你应该比阿姨都清楚他的人品怎么样,是不是?”

  见薄晴烟不说话,楚母连忙加大火力,“其实我儿都跟我聊过,你和他有结婚的打算,阿姨清楚你现在肯定会觉得不舒服,但人生和婚姻就是这样的,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吧。”

  薄晴烟还是没说话,她静静地抽着那根烟。

  在想,男人说谎被发现却又努力狡辩的模样,真的和小丑一模一样。

  他们是不是以为女人的脑袋都是摆设?

  如果对感情过分依赖,的确很容易被三言两语蒙蔽。

  但很可惜,她薄晴烟不是。

  楚梁对她不重要,爱情也不过是调剂品。

  像是厌倦了眼前两人的喋喋不休,薄晴烟抽完了这根烟,捻灭,“你儿子配不上我。”

  这句话差点让楚母背过气。

  那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大儿!竟然被说配不上!

  可事实也的确如此。楚梁和楚母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薄晴烟这个会生金蛋的金母鸡钓回家。他们当然清楚薄晴烟所有的外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薄家的资产。

  薄晴烟虽说还有个弟弟,但薄家更多的是将资产补贴到作为长女的薄晴烟这里。楚梁在和她恋爱不久就已经偷偷调查仔细。如果楚梁能够顺利入赘,以后拿捏住了薄晴烟,还不就拿捏住了薄家的资产。

  哪想到楚母这边还在盘算给自己小儿子准备房产首付的钱,那边薄晴烟就掐住了她的命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儿子现在可是公司的经理!!”

  “哪怕就是我儿子出轨了又怎么样,你能配得上我儿子是你的福气!”

  怒吼间隙,楚母挥着手中的挎包就朝薄晴烟砸了过来。

  “啪——”

  楚母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谁都没预料到。

  薄晴烟自然也不例外,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被林霁青护在了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药膏的草药香。

  “你怎么来了?”薄晴烟问他。

  林霁青漆黑的眸看着她,“你的外套落在了大排档。”

  薄晴烟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衣服。

  刚才手忙脚乱的,连她自己都忘记外套没拿。

  “等我一会儿。”林霁青语气诱哄似的。

  说完,他将薄晴烟的外套放好,侧过身,瘦削的肩膀抬了抬,目光笔直地看向楚梁。

  “人模狗样。”林霁青嗤笑声,“你确实配不上她。”

  楚梁脸色也难看的要命,他竟然不知道眼前清瘦俊秀的男生是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反咬一口,“薄晴烟,我真是小看你了,出轨的人是你才对吧。”

  此话一出,楚母当即就来了劲,丝毫不为自己动手而感到羞愧,反而叫嚣配合自己的儿子,“好呀,我们一家人都看错你了,我看什么烂照片八成是你合成的。”

  这母子俩聒噪的像青蛙。

  薄晴烟揉了揉眼眶,“吵死了。”

  她目光倏地抬起,冷冷地盯着楚母,“你刚才动手了对吧。”

  不等楚母叫唤,薄晴烟红唇轻启,“林霁青。”

  “打回去。”

  “姐姐的意思是,两个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