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皱了皱眉:“他问这些干什么?还特地来找您,前些日子他离开延州时,没说要来东边关啊。”

  朝中正是事多之时,送大皇子到延州对丞相来讲已经算是“不务正业”了,可他毕竟是大皇子的舅舅,担心大皇子的身体,亲自护送,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忙完正事不赶紧回京,而是跑到东边关来找他师父,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就是啊。他年轻时,为师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没说过什么话,算不上熟。突然跑来问你的事,多少是有些贸然了。”越芫华道,“我也问了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他说见到你后觉得实在眼熟,仿似故人,在得知你是被我捡到的后,就想要打听一二。我听他话说的虚,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不过又觉得这可能关乎你的身世,所以便与他说了。”

  越清眠是他从小养大的,什么性格秉性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从不担心越清眠找到亲人就忘记他这个师父,倒是担心他亲人品行不端,带坏了越清眠的名声。

  越清眠想了想,说:“丞相当时也没与我多说什么,我估计他心里可能也不确定。”

  越芫华认同他的想法:“也是。反正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说实在的,你当时的襁褓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丞相就是想证明都没那么容易。”

  越清眠见过自己被捡时身上的东西,一直由师父保管着,他也没在其中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是因为没有线索,从而从未想过找寻家人。若真是有苦衷才把他丢掉,肯定会留下线索,以求来日相认的。

  “没有生辰八字我倒觉得挺好。省得以后有谁拿我和莫止的八字去合,再给我搞个八字不合的结论,惹我生气。”越清眠笑说。

  他从未纠结过自己的身世,因为他在医谷真的过的很好,如果不是有人突袭医谷,如果他与苍闻启没有走的很近,或许他就会与师父一样,一生行医,无忧无愁。

  “说到这个,你能和莫止在一起,我是真没想到。”越芫华重新笑起来,“怎么没带他一起来见我?”

  他早先就听闻了朝廷的安排,所以也一直在等越清眠的到来。他原本以为苍莫止应该会跟着一起来的,怎么说身份都不一样了嘛。

  “他是想来的,不过我没让。我与师父有那么多话想说,他在也插不上话。”

  “说的也是。”越芫华想着下次他再专门找时间见一见苍莫止,得好好教教他要怎么对自己的徒弟好。现在军中正需要安排整军,估计苍莫止也很忙,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对了,师父。”越清眠扬起嘴角,“我收了一个小药童。不知道您听没听说京中毒医的事,那小药童原本是毒医养出来的药人,后被我所救,就留在了身边。我看他对药挺有兴趣,加上他自己主动提了,我便让他跟着我学药了。改日再正式带他来拜见您。”

  “药人?”这是越芫华没想到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种丧天良的作法没想到还没在南方完全灭绝,你能把人救下也是积德了。”

  “嗯,他很听话,现在身上的药性也退了不少,但要完全没有药性,还得几年工夫。”越清眠如实说。

  越芫华点点头:“的确急不得。既然是你收的小药童,那改日带来给我看看,我也帮着把把脉,看看接下来的用药方向。”

  有师父帮忙,越清眠自然是乐意的。要保证阿凤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在用药上是绝对不能马虎的。师父在温补这方面比他强,有师父帮他斟酌药方,定能事半功倍。

  “那就拜托师父了。”越清眠笑说。

  “与我客气什么?”在越芫华心里,他是没有把越清眠逐出师门的,那越清眠捡的小药童,自然得算是医谷的一员。医谷中孤苦的孩子很多,他作为掌门,自然是要都照顾到才行。

  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越清眠不想影响师父休息,明日师父还要给百姓看病,便先告辞了。

  刚出门准备沿小路离开,就被一声轻轻的“大师兄”给叫住了。

  越清眠转身就看到了小师妹申桃。

  一年多未见,申桃看着又长了大了不少,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所以在越清眠眼里,申桃还是那个活泼又不失稳重,不开心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我已经不是你大师兄了哦。”越清眠不知道谷里其他人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所以尽量不与他们套近乎,以免因为他来见了师父,被别人说师父处事不公,偏袒于他。

  申桃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想,你都是我大师兄。”

  她记得越清眠对她的好,一开始她学医不开窍,是越清眠一点一点教她怎么样记的更快更牢。有一次她上山迷路,也是越清眠找到大半夜才找到她,她扭伤了脚走不了路,是越清眠背她下的山。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总是第一时间去找越清眠帮忙,越清眠对她来说仿佛无所不能,尤其是在医术上,总能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越清眠笑了:“让别人听到怕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申桃懂事,但也有她执拗的一面,尤其对她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上,“大师兄,你过的好吗?”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很好。师父重伤时,我没能贴身照顾,好在有你和师弟照顾周全,师父才能好的这样快。”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申桃声音不高,她心里清楚,她想见越清眠是她从未怪过越清眠,但别人未必这样想。让其他人听到声音找过来,对越清眠来说未必是好事。

  “如今大师兄住哪儿?”申桃问。

  “我随慎王过来,暂时住在军营中。”越清眠如实说。

  “慎王?苍莫止?”申桃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些,“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他没欺负你吧?”

  这两个人天天打架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越清眠失笑:“没有。小时候打架是不懂事,长大便好了。”

  “这样吗?”申桃明显没有那么相信。

  越清眠笑说:“如果我们不合,他带我来军中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倒也是。”申桃被说服了。

  越清眠突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再见到申桃时,她已经枯瘦的快不行了。虽然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今天见着了还健康的申桃,申桃又还愿意认他这个大师兄,那他肯定得提醒几句:“小师妹,虽然现在医谷已经休养完毕,但当初到底是谁冲进医谷杀人放火的还未可知。如今我不在医谷了,你作为师父的弟子,理应为师父分忧,谷中人的饮食用药都要格外当心。另外,有什么人与你接触,与谷中人接触,你也要心中有数,以免给心存不良的人可乘之机。”

  申桃表情严肃起来,往常大师兄在的时候,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大师兄不方便回谷,她的确应该担起责任来。

  “我知道了,大师兄放心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行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大师兄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

  回到白山村,苍莫止还没睡。浴桶中盛了热水,越清眠现在回来沐浴刚好。

  “这么晚还给我准备这些,太麻烦了。”越清眠没回自己帐子,他这个时间没回来,影七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便直接来了苍莫止这儿。

  苍莫止放下手里的笔,笑说:“知道你爱干净,到了地方肯定得让你舒服地洗个澡。”

  他已经洗过了,头发都晾干了。

  越清眠脱掉衣服,便泡进了浴桶里。

  苍莫止拖了凳子过来,坐到桶边与他说话。自然地就问起了都与师父聊了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但蔡屹的事他得跟苍莫止说一声。

  苍莫止听完脸上没了笑容,却也并非警惕或者生气,片刻之后,道:“你知道丞相为什么年纪与父皇差不多,却两鬓全白了吗?”

  越清眠:“我上哪儿知道去?”

  苍莫止轻叹:“我与丞相交际并不多,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这件事。丞相与妻子感情深厚,但成亲六载,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子。可那孩子在一次蔡府出行时,居然丢了。蔡府都找疯了,当时我父皇刚登基不久,在皇后的请求下,也派了大内侍卫帮着寻找,但结果一无所获。丞相几乎是一夜白头,他的夫人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身体都不是太好。”

  越清眠眉头一皱:“怎么会出这种事?”

  皇后娘娘的娘家,下人肯定是够用的,守卫也不可能松懈,怎么还会出现丢孩子的事?尤其还是嫡子。

  “我也不清楚。”苍莫止说,“虽然丞相没明说,但看他这举动,似乎是与这事有关。”

  越清眠略想了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是那个丢了的孩子,且丞相是看我眼熟或者像谁,才对我有此一问。那大皇子见我数面,应该更早发现才是。”

  “倒也是。不过也可能是事情过去太多年,加上当时大皇兄年纪不大,如今也就留心不到了。”如果真如他们想的这样,苍莫止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