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苍莫止所料,苍川之上了折子,主动要求带兵出征后,大臣们几乎没有反对的,只有人担忧苍川之没有出征的经验,怕是不好调度指挥。

  见群臣们这个态度,苍川之就知道这事妥了。他们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能不能获胜,而是有人站出来,他们就安全了——这腐朽的朝廷,是该整顿了。

  苍川之作为皇子中没有外戚在朝的,即便他各方面表现的都很优秀,站他这一队的臣子依然是最少的。尤其是在苍莫止手废了之后,他们这一支仿佛就被默认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

  所以苍川之主动请缨,对已经站队的大臣们来说简直求之不得,而对没有站队的大臣来说,这也是一次看清风向的好机会。如今四皇子去守灵了,慎王可以直接踢出局,二皇子就算得胜,在长幼上来说,大皇子都是更有机会成为储君的。与其关心二皇子如何才能获胜,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巴结上大皇子一脉,以后的荣华才有着落。

  面对大臣们对他没有经验的担忧,苍川之顺势表示可以让苍莫止与他同去,苍莫止现在是打不了仗了,但计谋策略上经验十足,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的情况下,苍莫止就是最优选。

  但周载帝却是有顾虑的,他不希望苍莫止再有战功,哪怕是作为军师。否则这番万一胜了,那他势必要封苍莫止一个亲王,到时候再想动他,可就难了。

  “苍莫止身体不便,去边关怕是不妥。可否有其他人选能与川之一起?”周载帝严肃地问。

  此时皇上是怎么想的,大臣心里都有数了。可谁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前都没接,现在就更没有接的必要了,一个没打过仗的皇子,跟着去做军师,不确定性太大。

  殿下一片沉默。

  周载帝脸色越来越冷。

  这时,有武将站出来,道:“陛下,如今朝中有能力有战功的武将都各司其职,实在不宜轻易调动,剩下的大多经验不足,还需要磨练,就算愿意跟着二皇子一道去,恐怕也难起到应该有的作用。”

  他一开口,立刻就有其他武将附和了:“正是。陛下,东边关能守到今日已是不易,如今若不能旗开得胜,便会大大影响士气。二皇子身为皇子,愿意出征,也是代表陛下安抚军心了。所以还得有个各方面都有能力,且令人信服的武将跟随,提供有用的策略,才能一击得胜,振奋士气。”

  “臣也这样认为。慎王虽身体不如从前,但论经验,不是一般武将能比的。而慎王与二殿下又是一母兄弟,自然不会出现军师的话将领不听的情况,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武将们都这样说,就等于是把周载帝的话头堵死了。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能拒绝,毕竟东边关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于是周载帝当朝下旨,苍川之带兵出征,苍莫止做军师同行。

  苍莫止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圣旨一到,他们便出发了。

  这次虽是出征,但越清眠还是带上了阿凤,阿凤既然跟着他学药,也理应让师父见上一见。

  同时,他们也带上了足够的粮草。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粮草更能收买人心了,只要他们早到,将士们的心就会因为他们的到来安定下来,念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好。

  一路畅通无阻,苍莫止一行终于在苍川之之前到达东边关的白山村,也是东边关军暂退之所。

  到了边关地界,越清眠就看到不少医棚,也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但他并没有下车,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罢了。

  苍莫止的到来自然是将士们乐见的,先不说他手怎么样,至少经验就比那些只会做表面功夫的主将强出十万八千里。

  一下车,苍莫止的气场就足以震慑一干将士,这是多年战场上杀伐决断养成的,绝不是京中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有的。

  “诸位将士,此次战败本王相信与诸位无关,诸位已经尽力了。如今尚骑将军已被押往京中,副将已经尽力谋划,朝廷理应给你们一个交代。而在朝廷下旨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协同二皇兄,与大家一起,把东边关夺回来!”苍莫止中气十足。

  “夺回来!夺回来!夺回来!”将士们随之呼应。

  苍莫止表情依旧严肃:“我带了粮草与药品前来,在出兵前,我希望大家多吃多睡,养好身体。强健了,才有力气去应敌!”

  “是!”将士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苍莫止十分满意:“副将何在?”

  “末将在!”副将出列。

  “午饭后到我帐中来,我要了解一下军中情况。”苍莫止道。

  “是!”

  之后就是慎王府一行的安顿时间,他们自备了帐篷,不需要将士们帮着动手,他们自己很快就搭好了。只有苍莫止的帐篷用的是军中的,主要是为着离主帐近些,这样等苍川之来后,方便商量策略。

  越清眠带着阿凤和十六住一顶,晚上他多半会去苍莫止那里,所以如果他过去,影七会过来帮着看这两个小的,倒不用他太操心。

  “到了军中不要乱走,多待在帐篷里,如果有事会叫你。你要想出门,就让你哥陪着,知道吗?”越清眠提醒阿凤。

  十六虽然也没跟苍莫止打过仗,但听影卫们说的军中纪律肯定比阿凤多,让阿凤跟着他,错不了。

  “知道。”阿凤看到那么多士兵,就已经不想出门了。

  现在苍川之还没到,军中的一切都处在准备阶段,苍莫止带来的人除了帮着打探城中情况外,并没有其他安排。

  于是越清眠叫来了影四,请他再帮自己送一封信给师父。

  这次离的近,影四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没出两个时辰,就带着越芫华的口信回来了,让越清眠晚上过去找他。

  越清眠心情特别好,立刻挑起了衣服,想着见师父,总得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些。而他师父让他晚上去,他也没有半点怨言,他明白师父的顾虑,同时,他也不希望其他同门看到他。

  苍莫止向副将了解完情况,就来到了越清眠帐中,知道他晚上要去见师父,忙问:“不带我?”

  越清眠看了他一眼:“我连阿凤都不带,带你干嘛?”

  “那怎么一样?”苍莫止觉得自己现在是最有资格见越掌门的,毕竟他身份不一样了!

  越清眠笑道:“不带你,我有许多话要跟师父说,你跟着碍事。”

  苍莫止:“……”

  见他一脸失望,越清眠又安慰道:“下次,下次带你一起。”

  苍莫止知道越清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越掌门,肯定是想他了,便顺了越清眠的意:“那你跟师父多说点我的好话,以免他不待见我。”

  越清眠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可能?我师父以前就很喜欢你。”

  “两码事,现在我可是抢走他爱徒的人。”

  越清眠哈哈大笑:“行,帮你说好话。”

  夜幕降临,越清眠根据师父的作息时间,悄悄进入师父的帐篷。

  “呦,身手变好了。”看到自己的爱徒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帐子,越芫华的笑容里既有惊喜,又有欣慰。

  “师父。”越清眠跪地行礼。

  越芫华赶紧把他扶起来:“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越清眠看着师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越芫华打量着他,很是欣慰道:“不错,没有我看着,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越清眠鼻子一酸,他的师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会先关心他好不好的:“师父,你的身体好了吗?”

  越芫华笑道:“我都能出来行医了,自然是好了。我当时虽伤了头,但并不太严重,你师叔们齐心协力地救我,自是无虞。就是醒的慢了些,又养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到底是年纪大了啊。”

  “师父才不老。”越清眠见师父面红眼亮的,就知道不需要他操心了。

  “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哪能不老啊。”越芫华对于年纪增长并没有任何抵触,对他来说这就是自然法则,“快坐下,我泡了铁皮石斛,是谷里今年新收的,味道嫩着呢,你肯定喜欢。”

  说着,就给自己和越清眠都倒了一杯。

  越清眠扶着越芫华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座,又尝了一口石斛茶,还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越芫华笑说:“你住的小院里的铁皮石斛没被火烧毁,反而长得更盛了。那些小药童见状,就给摘了不少,都交到我这儿来了。”

  越清眠温和地笑说:“师父留着喝也好。”

  越芫华看着他:“清眠啊,为师觉得你沉静了不少。”

  若是以前,他的爱徒应该更活泼才是。就算是谷里的大师兄,也不免有些孩子气。现在倒是看不太出来了。

  越清眠只能道:“可能是这一年遇到的事太多了。以前师父在,遇上事了大不了找您。但自己在外就不一样了,就算莫止能帮我不少,但总没有您在的时候安心。”

  这话说的越芫华心里舒坦极了,也感慨极了:“是师父不好,受了伤没顾得到你,否则也不能让他们把你逐出师门。”

  他醒来没见到越清眠,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问之下,知道爱徒被逐出了医谷,即便明白这是权宜之策,他心里也是千万般不愿意。

  越清眠笑意未变:“我知道,但这在当下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也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如今医谷重开,您平安无恙,我就放心了。”

  徒弟变得这样懂事,越芫华反而不适应了。他也明白,越清眠这是长大了,孩子一旦长大,就不可能再回到依赖的状态了。他与一般的父母一样,心里既高兴又不舍。

  “给我说说,你在延州可好?”越清眠在信上已经说了一些,可他知道那不是全部。

  师父想听,越清眠自然知无不言。

  越芫华听后叹道:“看来你在延州并未吃太多苦,这我就放心了。莫止治理有方,是延州百姓的福气。对了,我听说他的手……”

  “好了。”越清眠笑说。

  越芫华眉峰一挑:“你治的?”

  “对。”

  越芫华哈哈大笑:“好样的!不愧是我最得意地弟子!”他还想着若苍莫止手不见好,他得亲自出山才行。

  “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算是上天眷顾吧。”越清眠道。

  “什么上天眷顾,这是我徒弟有本事!”越芫华的语气别提多骄傲了。

  说到这儿,越芫华想起今天叫越清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对了,你见过蔡屹了吧?”

  越清眠不知道师父怎么突然提起蔡屹,但还是点头:“之前丞相送大皇子到延州找我调养,我们见过一面。”

  越芫华收了笑意,说:“前几日他来找我了,问我是在那儿捡到的你,以及当时你身上可有带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