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闻启回到京中,按自己编好的话告知了周载帝。

  自上次蓉妃把药喝了,周载帝对苍闻启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些,所以听苍闻启这样说,也是信了大半的。

  “难道老三也知道药人的好处了?”周载帝皱着眉判断。

  这一层苍闻启倒是没想过,不过这会只能顺着周载帝的话说:“倒也不是不可能,越清眠在延州,只要他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说不定会得到些消息。”

  他本不想把越清眠拉进来,但眼下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尽量降低越清眠的存在感。

  周载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此,倒有些不好办了。”

  他想长生不老的事肯定不能弄得人尽皆知,还是秘密进行最保险,所以他必然不可能下旨让苍莫止把药人给他送过来。

  苍闻启没忘记要把苍川之拉下水的想法:“若不是二哥给三哥报了信,说不定事情还没这么难办。”

  周载帝看了他一眼,并没接他的话。他现在没证据证明是苍川之传的信,总不能把人叫来问话。而且他身边人多眼杂,指不定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干的,硬要按在苍川之头上,并不合理,也不利于他制衡皇子之间的关系。

  见周载帝没接话,苍闻启心慌了片刻,知道自己这一计怕是成不了了,继续说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改口道:“当然了,儿臣也只是猜测,或许与二哥没什么关系。可不管怎么样,现在若能让三哥主动交出药人,便是最省事的。”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主动交出来呢?”周载帝似是一时没有想法。

  苍闻启垂眸道:“三哥向来重情义,若能抓到他的软肋,或许可使他就范。”

  周载帝嘴角终于带出了一点笑意:“你说的有道理,若说莫止最重视的,那必然是川之和乐月了。”

  “父皇英明。”苍闻启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他是想让父皇牵这个头,怎么到头来好像变成他自己出了这个主意了。可不管怎么样,能达到目的,他还是高兴的。

  周载帝假装忧愁地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原挞部族来信,说希望与大惠联姻,稳固双方关系。”

  苍闻启像是抓住了周载帝的心思,立刻道:“原挞部族实力不俗,之前也是靠联姻与我大惠保持着边关和谐。如今想再度联姻,也说得过去。”

  “话虽如此,但原挞的族长已年过五十,身体欠佳,宫中上哪儿找合适的公主嫁过去?”周载帝仍旧一副假愁样。

  苍闻启立刻听出了周载帝的意思,他本不想接这个话,因为弄不好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到他头上,可话说到这一步,他又不敢不接,否则就等于是生折了现在他与皇上难得的亲近关系。思量再三,只能硬着头皮道:“如今宫里合适的,大概只有乐月公主了。当初高僧说乐悦不宜早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再想找个好夫婿已经不容易了。原挞部族的族长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乐月嫁过去就是族长正妻,倒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还能稳固大惠与原挞的关系,安定边关,是好事。”

  原挞族长的正妻三年前就过世了。如今三年丧期已过,按原挞的习俗,的确应该再娶。只不过原挞族长的长子年纪都比乐月要大上几岁,若说不合适,那也是真不合适。

  苍闻启把主意都帮他出完了,周载帝自是满意的不得了,但慈父形象还得继续装:“这还得问问乐月的意思,若他不愿意,就得让她哥哥们想想办法了。”

  他的意思已经明显了,他觉得乐月公主肯定不会同意,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谁愿意嫁给老头子?只要乐月不愿意,那他就可以以此找苍莫止交换,到时候不怕苍莫止不同意,而他也不会落得坏名声。

  “父皇英明!”苍闻启心里惊大过喜,明明药人若被送来了,对他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如果苍莫止知道联姻一事是他主张让乐月去的,那这仇就等于是结明面上了,他再想低调图谋,就很难了。

  苍莫止并不知道京中的算计,从与越清眠关系更近一步后,他几乎满脑子都是越清眠。而越清眠可比他淡定多了,每天依旧与他的草药为伍,不时还要去来正村看看种植情况。还有后花园的草药需要他每日照看,真的是忙的不得了。

  而在芝草药铺开张后,越清眠更是无事就去坐诊,因为他坐诊是不收费的,百姓们自是感恩戴德,没一人说他不好。

  影一作为影卫中首个在苍莫止的要求下退下来的,正好可以让他在药铺里谋个活计。并不是影一已经做不了影卫的活了,而是年纪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苍莫止也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出生入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已经够了。还是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影一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没离开王府,还是王爷的人,而且他身手在那儿摆着,在药铺干活能更好地防止别人闹事,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比外面新招的人值得信任。

  “你原本只是普通风寒,但拖太久了,没好好用药,便入肺了。幸好没发热,否则很可能撑不了这么久。”越清眠边说边把药方写好,“去排队抓药吧,这次药要按时吃,如果再吃一副停一副的,后面就难救了。”

  “好,好,谢谢大夫。”病人接过药方,就走到另一边继续排队了。

  另一边坐的是影二,他现在虽没退下来,可王府也没那么多事,正好过来帮忙。影二要做的就是把越清眠给开的药方誊写一遍留底。也不要求字写得多好,只要好辨认别出错就行。

  誊写好药方的病人就可以拿着去一进门的药斗子那边抓药了。越清眠雇了两个熟手,阿凤无事的时候也会来帮忙,勉强忙得过来。影一则负责收药钱,顺便维持一下秩序,总之每个人都挺忙。

  苍莫止坐在二楼,托着腮喝着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楼梯口,对窗外的风景没表现出半分兴趣。

  阿凤坐在一边写今天先生留下的功课,不时看一眼苍莫止,最后没忍住,说:“王爷,你好像望夫石啊。”

  苍莫止一下乐了:“哟,你还知道望夫石呢?”

  阿凤点点头:“先生讲小故事的时候说过。”

  “那你这先生不行啊,不好好教书,居然还给你们讲小故事。”苍莫止故意这样说。

  阿凤鼓了鼓腮帮子:“先生很好的。”

  “都教你望夫石这种东西了,能是什么好先生?”

  “那你难道不像吗?”

  苍莫止:“……”好像阿凤每次都能把他说的无言以对。

  苍莫止两手一抬,就往阿凤脑袋上招呼,阿凤又是个不会叫唤的,被一通呼噜下来,头发都乱的炸开了。

  苍莫止很满意,阿凤却是一脸懵,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时恰好越清眠上来要取一副新针,就看到眼前的情况。

  “你干什么了这是?”越清眠这话当然是对着苍莫止说的,他肯定不会觉得是阿凤把自己的头发搞成这样的。

  苍莫止假意咳了一声:“我发现你把他那干草一样的头发养的挺好,就想试试手感。”

  越清眠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拿了针后指了指苍莫止:“把他的头发梳好。”说完,就下楼去了。

  苍莫止和阿凤大眼瞪小眼。

  苍莫止先开口中:“我才不给你梳头,我都没给清眠梳过。”

  阿凤不得其法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也不要你梳,你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好。”

  很好,互相嫌弃。

  就在苍莫止考虑怎么完成越清眠交待的任务时,影七翻窗进来了:“王爷,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影七笑道:“嵊山关大捷,牤坨人退了!”

  “当真?!”苍莫止双手一拍,“真是太好了!”

  “是,戴将军的人亲自送信过来的。”说着,影七把信拿出来交给苍莫止。

  在信中,戴黎说了嵊山关的情况,主要还是感谢战事以来,苍莫止对边关的帮助。如果没有苍莫止,恐怕根本熬不到这个时候。

  苍莫止很是高兴,倒并不是因为戴黎感谢他的所为,只是觉得嵊山无恙,他延州就安全了。

  把信放好,苍莫止指了指阿凤,非常淡定地对影七道:“帮他把头发梳好,一会儿清眠要检查的。”

  影七也惊讶于阿凤的头发怎么这样了。不过没好多问,便拿过一边的梳子,开始给阿凤重新束发。

  苍莫止这边正高兴呢,想着等越清眠坐诊结束,晚上他们可要回去好好庆祝一番,真的是好久没听到这样好的消息了。

  就在他琢磨着让影七回去通知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时,影四又翻窗而入。

  “王爷,二皇子的信到了。”

  苍莫止笑起来:“今天信这么多呢。”说着便接过来,直接拆开看了。

  而须臾之后,就见苍莫止脸色铁青,信上写说皇上要让乐月去和亲,说是原挞族族长身体不好,族内又不能一直没有掌事的夫人,所以来信想要和亲冲喜,说不定身体能好起来。乐月为了不让皇上以此威胁到他们兄弟两个,居然答应了和亲。

  苍莫止手上青筋直跳,什么和亲,什么冲喜,到底是冲什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不就是暗搓搓地威胁他吗?要么让月乐冲喜,要么把药人交出去,他们的父皇除了可以以有药为原挞族长医治为名,拒了和亲之外,还能做他的长生不老药!

  见他这样,影七和影四都吓了一跳。

  影七停了给阿凤梳头的动作,问:“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苍莫止深吸了口气,对阿凤道:“你先和影七他们回去。晚一点我带清眠回去,今天就不用你在这里帮忙了。”

  阿凤也是会看脸色的,知道可能是有不好的事,没有多问,就跟着影七他们先走了。

  苍莫止捏皱了信纸,他出生入死,为国为民,负伤后甘愿被丢到延州,没有半点反抗,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哥哥和妹妹能在京中平安度日吗?如今是什么意思?当他死了吗?!

  也是,从他的手废了,可能他的父皇已经把他当成死人了!

  苍莫止几乎不会为自己受到不公而恼怒,但别人不能在他的软肋上挥刀!

  坐诊时间结束,越清眠上来时,就看到脸色铁青的苍莫止,阿凤倒是不见了。

  越清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苍莫止动作迟缓,见到是越清眠后,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腹部。

  越清眠这才留意到桌上皱皱巴巴的纸,他一边摸着苍莫止的头发,一边把捏皱的纸展开。

  在看完上面的内容,越清眠的脸也跟着冷下来,先是荒谬地追求长生不老,现在又用公主的幸福为自己图谋,还有比这更恶心的帝王吗?!

  他知道苍莫止心里不好受,这个时候也无需分析什么,越清眠轻轻摸着苍莫止的头发,问:“既然你的隐忍什么都换不回来,你还要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