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向上看去没有任何遮挡，能够看见明亮的月亮与点点繁星。
桑殊喝了一口酒,面颊染着漂亮的红意。也不知道是酒意上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刚刚他说私奔，师尊没有反驳,而是也打开酒坛喝了一小口。
师尊显然是完全不会喝酒，就那么一小口,如玉的面容已经显得有些醉了，金眸都趋向涣散。
咽下嘴里的酒，桑殊悄悄看向身旁的师尊。
琉祈月低着眼，长睫敛落让人看不清神色,修长的手指捧着酒坛,有些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年少的师尊很不会掩饰心情，此刻失落与寂寞清晰可见。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人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师尊。
“我真的很不让人喜欢吗？”琉祈月轻轻开了口,“父亲、母亲、兄长妹妹都不喜欢我。”
他不是看不出来家人对他的虚假,但他想着,只要他努力变得更好,把所有好的都给他们,他们就能喜欢他了。
但他的存在就好像一个错误。
面颊突然被一双手捧住,琉祈月一愣,脑袋被那双手掰了过去。
桑殊很心疼,哪怕知道眼前的师尊只是记忆构造出来的。
这个师尊有他陪着,可以前的师尊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需要让他们喜欢，他们不喜欢你那你也不喜欢他们好了。”桑殊睫毛轻颤,面颊上的红意更明显了，“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我们就是互相喜欢了。”
“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你对他们再好也没有用。”
“我就不一样了，你不用对我好，我会对你好。”
“......”琉祈月眼睛微微睁大了，怔怔看着桑殊。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为什么呢？”琉祈月不懂，“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救了你吗？”
桑殊微顿，最后直接往琉祈月怀里一倒，脑袋枕在了琉祈月的大腿上。
“嗯，你救了我，所以我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是你的人了，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桑殊喝光了整整一坛酒，这会儿酒意有些上头了，视线微微模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师尊的眼眶有些红。
突然，脸侧摸上来一只手。
桑殊侧头，乖巧蹭蹭琉祈月的掌心，小心翼翼亲了一下。
那白皙的指尖轻颤。
桑殊抬眸，而琉祈月也在看他，金眸中只有他的倒影。
许是醉了，琉祈月突然缓缓朝桑殊低头。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望着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容，桑殊心跳乱了拍子，已经能感受到师尊的呼吸落在了面颊上，酒香弥漫。
唇瓣只差毫厘。
然而下一秒，琉祈月猛地抬手捂住了桑殊的嘴。
那个吻落在了手背上。
“抱、抱歉！”琉祈月仓皇抬头，耳尖通红，“我失礼了......”
桑殊久久没能做出回应，他枕在琉祈月的腿上，胸腔中心脏狂跳。
师尊刚才......是想吻他了吧？
看向红着脸侧过头去不敢看他的师尊，桑殊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
要是换做以后的师尊，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毕竟自己在以后的师尊心中，是一个被捡回来从小养大的小孩子，就跟亲儿子似的，师尊根本就不会生出任何其他的情愫来。
但现在的师尊不一样，师尊都只有十八岁，在对方眼中自己甚至还比他大了一岁，自然是可以谈情说爱的。
琉祈月被夜风吹了好一会儿，喝下去的那一小口酒总算是挥发掉了，他清醒过来。
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更是无地自容。
“那个......”他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腰突然被抱住了，桑殊脑袋埋在琉祈月怀里蹭了蹭，“你喜欢我吗？”
琉祈月一愣，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话到嘴边又一滞。
“我......”
琉祈月不说话了，默默扭过头去喝酒。
但这似乎比回答了还要清晰，桑殊偷偷笑起来。
面颊贴在琉祈月腹部，蹭了蹭，桑殊美滋滋弯眼。
腹肌，是腹肌，师尊身材好好~
——
在山崖边吹了一晚的风，琉祈月这才带着睡着的桑殊回了院落。
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琉星落得到的长鞭在桑殊的悄悄操控下重新回到了琉祈月手上，而面对到处找长鞭的琉星落，琉祈月却没有要说明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师尊也模糊了过往这些日子的记忆，桑殊发现他所在的场景发生了很诡异的时间变化。
往往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几天甚至半个月后，而且这段时间里面的记忆都会同步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让桑殊觉得很神奇，有一种在看话本的感觉，翻页就是新的重要剧情，而日常都被一晃而过。
这一天早上桑殊睁眼，脑中又多了一堆记忆。
今天居然已经是师尊被封为仙君的日子了。
而且今天还是师尊的生辰。
匆匆跳下床，桑殊刚拉开门就撞入了一个怀抱。
“你醒啦。”琉祈月轻笑，替桑殊理了一下耳畔的发丝。
桑殊看着眼前的人，心头一阵荡漾。
一年过去，师尊身量又拔高了不少。今天是成为仙君的大典，琉祈月穿了一身华贵的长衫，发丝用金玉冠束起，珠玉链条点缀在发间，耳畔的小狐狸耳坠轻轻晃动。
少年人容貌俊美，眉眼间带着朝气，本来温柔的模样又因为耳畔的耳坠多了一分佻达，不知道晃了多少人的心。
桑殊的记忆告诉他，这套装扮是他替师尊准备的。
“怎么...这样看我？”琉祈月面色微红。
桑殊笑眯眯，“因为你太好看了嘛，我好喜欢呀。”
饶是听了一年这样的话，琉祈月还是脸皮薄，当下红了耳尖，“咳咳......吃些早饭，我们去大典吧。”
大典在这个年代最大的宗门，也是桑殊最熟悉的宗门举办——沧澜宗。
不过那些熟悉的人都还没有出现，而虞意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
看着师尊一步步走上大殿的最前方，桑殊心口怦怦跳。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亲眼见证师尊成为仙君的这一天。
这样风发意气，举世无双的师尊。
老仙君问琉祈月，有无想好的名号。
琉祈月看向下方，与桑殊对上视线，笑着垂下了眸，“琼珩。”
君子美玉无瑕，卓尔不群，温润而泽，福泽绵长。
大典结束已经是晚上，琉家人聚上来想要跟琉祈月说话。桑殊在一旁翻白眼，想着要不要再弄断他们几条腿。
结果被围住恭维的琉祈月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桑殊惊讶抬眸。
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下，琉祈月拉着桑殊毫无预兆跑了出去。
一如一年前桑殊拉着他跑那样。
“怎么突然要跑啊？”桑殊跟在琉祈月身后，两人越跑越远，最后到了一处看不到任何人的湖泊处，不远处还有着一个瀑布，水珠飞溅，在夜色下折射着晶莹的月光。
琉祈月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桑殊。
少年呼吸有些快，脸颊是红的，眼眸是清澈的，里面满是认真。
“今天是我的生辰。”他道。
桑殊立刻取出放在乾坤袋中的画卷，“嗯嗯，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是一幅师尊的画像，他用上了自己最好的水平。
琉祈月接过了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正在练剑的他。
身姿挺拔修长，芝兰玉树，还有花瓣落在周身。
“我有这么好看吗？”他垂眸，长睫轻眨，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最好看的人！”
琉祈月珍重地将画卷收起来，却是再一次牵住了桑殊的手。
“其实，我还想要一件礼物。”他脸红了起来。
桑殊一愣，“什么礼物呀？”
“我、我想要......”琉祈月耳尖通红，紧紧牵着桑殊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想要你——”
嗡——
突如其来的嗡鸣声，桑殊眼前一阵恍惚，耳边听不清任何声音，琉祈月的后半句话消散在缓缓碎裂的场景当中。
缓过神来，桑殊怔然看着周围破碎消散的一切，心中有预感，这一次记忆的回溯是真的要结束了。
他要回去了。
想要再看年轻的师尊一眼，却发现师尊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比其他的场景要消失得更快。
桑殊看了眼自己被牵过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师尊的温度。
师尊是想要什么礼物？
这个疑问估计是永远得不到解答了，要是他下一次还能够回到这个时间点，或许有机会能够问一问。
他在这个记忆当中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实际过去了多久，师尊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这样想着，在白光散去之后桑殊睁开眼睛。
咦，他怎么还在床上？
看看天色，还是晚上，就跟他进入那个光球之前一模一样。
难道不管他在光球里面待多久，外面都只是一瞬间吗？
这样好，就不会耽误时间了。
桑殊觉得这次变成的奇怪生物很合他心意，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进入光球了。
缓缓翻了个身打算看看师尊。
师尊估计还在睡吧，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了解了他许多，而且把生辰的日子都打听出——
想法戛然而止，翻过身的桑殊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师尊？”桑殊一愣，“是弟子吵醒您了吗？”
琉祈月却没有回答，他静静看着桑殊，突然抬手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灯。
视野变得清晰，桑殊窝在被子里面眨眼，显得格外乖巧，“怎么了嘛？”
“不应该为师先问小殊吗？”琉祈月垂眸，一只手撑在桑殊的身侧，朝桑殊低下身。
长长的墨发从他的肩侧滑落，烛火下的面容温柔，比之少年的时候沉稳了许多，温润将少年气取代。
“小殊难道这就忘了，在那里对为师做过的事情了？”琉祈月嗓音轻轻缓缓，另一只手按上桑殊的肩膀，压住了桑殊想要起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