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日, 京城热闹的不像话。

  各个小国的游学队伍入住驿馆,每天都有不同于京城本地人的新鲜面孔在各大门府转来转去。

  大庆本地的百姓,长相大多敦厚大气, 没有其他国家那般凌厉如锋峭的骨相, 所以即使这些人穿着他们大庆的衣衫,也能一眼被认出是他国人士。

  这些人大多是三位老者, 带五六名少年学子的组合,外加一些生的凶神恶煞的护卫。

  他们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庆官话, 浩浩汤汤走在京城各大街道,看到什么好玩的,喜欢的,都要买下。

  等到最后一批游学队伍抵达驿馆,敬宣帝终于召见了他们。

  一共五支队伍, 总共二十一名他国学子。

  外带十五名他国夫子和一支百人护卫队。

  大庆周边的小国不计其数。

  出去已经立国的国家, 还有许多未成国, 只用部族和村落来划分地盘的组织形式。

  这些小国家的学子,纵使他们的教学体系与大庆截然不同,也愿意来大庆看一看。

  只不过他们人数太少, 组不成一支队伍。

  这种情况下,首领们一商议, 直接归拢起周围各大部族和村落, 共同组成一支队伍。

  所以五支队伍,三支来自和大庆历史渊源差不太多的国家,两支来自部族和村落。

  来到大庆,他们便是异地游客, 所以他们之间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亲眷感觉。

  相比较其他大庆的百姓,他们这群人更为亲近。

  敬宣帝先是带着文武百官在金銮殿接见了这些学子, 一个一个问了姓名,问了籍贯,彰显出大庆的国威和温度。

  他国进贡有自己的时间和专门的护卫队伍,而这些学子此番前来,只为求学,所以并没有携带什么贵重物品。

  不过这些学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们一人准备一样从家乡带来的特色产物,进献给大庆陛下。

  有来自大草原,最温暖的皮袄;有来自雪山最顶端,纯净如仙境的池水;有来自家乡,年年种植的红色蔬果,甘甜如蜜……

  稍稍贵重一些的,便是本国绣娘缝制多年的鹤飞金缕衣,当地窑厂专门为大庆陛下烧制的双龙盘杯,还有学子亲自从蚌壳里开采出来的,如枣子一般大的清透珍珠……

  这些礼品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却又处处透着学子们的小心意。

  敬宣帝一样一样收下,当着大家的面要詹公公全部存入皇宫库房。

  这便是收下的意思。

  因此,这些学子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在宫里用过一段午宴,下午时候,由敬宣帝亲自带队,送这些学子去国子监。

  因着是游学的事情,所以敬宣帝只捎了一个林相公。

  剩下的大臣们,该回家回家,该办公办公。

  只有周自言,从朝廷下朝,就得继续赶往国子监,继续教书。

  命苦哟。

  等周自言处理完朝廷上遗留的事情,回到国子监的时候,游学队伍已经进到国子监,正搁国子监大堂里站着,等国子监分派学堂和号房呢。

  虽然游学队伍五年来一次,但国子监的监生们来来往往也很频繁。

  许多监生根本没见过上一回游学的队伍,所以现在就拿这些外来学子们当稀罕物,躲在门帘和立柱后面看个不停。

  宋卫风带着一众小少年和顾司文他们躲在最外面。

  顾司文直接从窗户上扣了两个洞,正好对上他的两个眼睛,“这些人长得真和我们不一样啊!”

  他见过的大庆人大多都是温和的,可堂内这些人,各个看着都高高壮壮的,搞不好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文昭翻着手上的《地理志》,“他们许多人应当都是从草原地区来的。”

  “看着是和咱们不太一样。”宋豆丁也透过窗户,往里看去,他注意到这些人中有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咦,这里面还有三个女学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嘞。”

  王小妞一听有女学子,连忙扒着窗户往里看。

  周自言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小妞挂在高台窗户上,脚下似乎还踩着庞大山的膝盖。

  小妞这孩子,不管吃多少饭,始终就那么点身高。

  现在蒋庆庆都比她高了,王小妞仍比记忆中的小丫头高不了多少。

  “你们这是看什么呢?”周自言隔着衣袖抱王小妞下来,“挂窗户上多危险。”

  “夫子,你回来啦?”

  宋卫风:“下朝了么?”

  “下了,我连衣裳都换好了。”周自言一回来便换了朝服,现在就穿着简单的圆领袍,温文尔雅的,一点盛气凌人的气势都没有。

  不熟的人看了,绝想不到他竟是大庆朝廷上一名官员。

  “里面正在为那些游学的学子分派号房呢。”宋卫风道,“听说国子监专门为他们腾出来一栋小楼。”

  “每回都是如此。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还是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周自言揉揉肚子,“那你们继续看,我先去摸点吃的垫垫肚子。我下午还有新课程要上。”

  “是国子监之前说的新课程吗?”宋卫风一听‘新课程’这三个字,眼睛顿时亮起。

  周自言点头,“早就定好了么,今天是第一天试讲,地理课。”

  周自言一直是翰林院和国子监两边跑。

  早上带着翰林院的各种任务去上朝,然后回翰林院处理一些文书。

  中午再回国子监吃一顿午膳,下午便在国子监教书。

  周自言当初既然选择留在国子监,那他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他在国子监已经留任一年了,因着翰林院的工作,这一年里,他只在国子监任教五经讲解。

  现在乡试已结,会试还早,翰林院的事情也已经重新上手,周自言终于空余出大批时间,来进行他想要的讲学。

  正正好,还能赶上教授宋卫风他们,不可谓不是缘分。

  于是周自言耗费三天时间,整理出一份新式课表,交到郑祭酒手上。

  郑祭酒看着手上的课表,眉毛拧到一起,“天文,算术,还有农桑,老夫都理解。这个地理与政治是什么?四书五经里有这些内容么?”

  这个周自言,怎么净弄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出来!

  “书里说的天圆地方,山河密林,这些都算地理。”周自言道,“至于政治么……我想用来讲一讲朝廷上的一些国策和理论。”

  “这帮学子纵然在国子监读书,日后总是要入朝为官的。提前了解一些先行的政策制度,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坏处。”

  “你要讲国策?你不要命了你?”郑祭酒赶紧捂住周自言的嘴巴,害怕隔墙有耳,“你怎么敢在课堂上讲这些东西,你不知道那些监生背后都坐着谁么?”

  “我知道啊,不就是我天天在金銮殿见到的那些同僚。”周自言拉下郑祭酒的手,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征得陛下同意,只要你也同意,那我便可以试验一下。”

  郑祭酒怕了周自言了,“我是真害怕你哪句话没说到,然后又被人参到陛下面前。”

  “放心,我有数。”周自言让郑祭酒放心。

  周自言都这么保证了,那郑祭酒还能说什么?

  由着周自言来吧!

  只要周自言不把国子监折腾没,那就随便他!

  不过郑祭酒也和周自言说好了,若是惹出乱子,就要立刻停课。

  周自言同意了。

  定好全部课程后,国子监便放出话来,他们国子监的周博士要开新课程了。

  天文课?讲!

  算术课,讲!

  还有农桑、制造……能想到的,周自言全都写了下来。

  反正他有自己的小办法,不怕课程太多顾不过来。

  这些课程,监生们勉强还能看懂。

  可后面的地理与政治,他们发出和郑祭酒一样的问号。

  这是什么啊?

  但是国子监没有给他们答案。

  不过监生们已经升起无限期待。

  而此时的周自言,正在他的讲堂里,帮顾大望整理衣袖。

  是的,说到地理,那就不得不把顾大望这位大人拉出来。

  还有谁,能比掌管大庆所有商道马匹驿站的,顾大人更懂地理呢?

  所以周自言提前约好了顾大望的时间。

  顾大望一口答应,并要求周自言保密,不能让顾司文那小子知道。

  “……”周自言觉得顾大望有点幼稚,但他也想看看顾司文看到自己爹出现在课堂上时,会是什么模样。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玩心重!”

  顾大望对周自言指指点点。

  到了上课这天,顾大望特意换上他款式最简单,但做工最好的一件衣裳,还专门带上圆顶黑帽,敷面,修眉鬓。

  相比顾大望,周自言就随意许多。

  回到国子监的周自言卸下乌纱帽,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头发便成了。

  “顾大望,你用得着……这么……”面对‘盛装打扮’的顾大人,周自言没办法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

  “见监生,当正衣冠。”顾大望不指望这个整日被林相公骂的周自言,能明白什么是‘正衣冠’,“快快,监生们到了没?咱们什么时候上课?”

  “你急什么!”周自言让顾大望去旁边假山后坐好,“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顾大望甩甩大袖子,“我这不是紧张么,当了这么多年学子,还从未站到这讲堂之上过。还是给国子监的监生们上课,周弟,还是你有想法。”

  居然敢请当朝大人来国子监上课,这搁以前,谁敢想啊!

  也就是深得陛下喜爱的周弟能办的出来吧!

  周自言挑眉,低头一笑。

  没错,这就是他的小办法——请外援。

  正如讲地理,需要请顾大人出山一样。

  论天文,再好的夫子也比不过钦天监的大人。

  论农桑,谁能比工部下的督水司与屯田司能懂?

  给这些监生讲课,都不需要让那些核心大臣出面,只需要一位小小的闲职官员,就足够让监生们窥探一二做官的辛劳。

  正好他和那些大臣们有一点交情,在他们不忙的时候,叫来讲讲课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自言刚放好桌案上的东西,讲堂外就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你快点!等去晚了咱们没有好位置了!”

  “快快,我听说今日那些游学的学子也要来听课,咱们得快些,不然真没有位置了!”

  “什么?!还有人要来抢?不成,快跑快跑!”

  之前周自言上课风趣幽默,总是天南海北讲一通,最后还能扯到今日上课的内容。

  让监生们在学习的途中,还拓展自己的视野。

  现在周自言已经成为整个国子监最受欢迎的博士。

  众多监生每天最喜欢上的,便是周自言的课。

  所以周自言每次上课都是堂堂坐满。

  好些学子赶不上好位置,宁愿站在门外,也要拿笔拿纸来听课。

  今天又是新课程第一天试讲,怎能不来抢位置!

  几位监生你拥我挤,直直撞进周自言的讲堂。

  由顾司文和文昭打头,宋豆丁他们紧随其后。

  最后是宋卫风。

  前面几人跑得气喘吁吁,唯有宋卫风佁然不动,宛如闲庭信步。

  和宋卫风这个练家子相比,这些监生还是差点身体体魄。

  “……咳。”周自言清咳。

  所有人互相戳闹,原地站好,再拱手作揖,“周博士好!”

  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完全熟悉。

  就像周自言和辜鸿文,姜南杏他们当年那般,每日上课下课一起走,俨然已经成为感情深厚的友人。

  周自言照着他们一人来了一个脑崩,才道:“去坐下吧。”

  随后,又有几波人跑着过来上课。

  周自言所在的讲堂,是一个四面无门窗的四柱单檐四角亭。

  地处在国子监最大的花园右侧,若是亭内坐不下,其他监生也可以坐在花园中,反正一样能听清周自言在说什么。

  到了打钟那一刻,周自言又看到一波人正往他们这而来。

  为首的两个人,正是穿着公服林相公和辜鸿文。

  他们引着身后的游学队伍走过来。

  辜鸿文走到周自言身前,小声道:“他们听说咱们这有什么地理课,天文课,非要过来一探究竟。我瞧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来者不善,可能要挑点事情。”

  “陛下已经准许了,还说你正常上课便好,不用顾忌他们。你自己拿主意吧。”

  “行,我知道了。”周自言对上那些学子们的面孔,道,“自己找位置坐下。”

  随着学子们一个个插空坐好,周自言发现只有他们,并没有那几位随行的夫子。

  “你们的夫子呢?没有跟来吗?”

  坐在最前方的一名女学子站起来,眼明厚唇,她扎着一根粗粗的麻花辫,麻花辫上还绑着一些白色的丝绢七瓣白花。

  她右手放于左胸前,含起下颌,道:“周博士,我们的老师正在在与你们的祭酒大人交谈。”

  周自言看到这名女学子行礼的姿势,笑道:“你是来自西北部族巴赫族的学子么?”

  女学子没想到这位周博士竟然知道她的部族,她愣了一下,“巴赫族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周博士知道我们巴赫族?”

  周自言摆手,让女学子坐下,随口道:“略知一二,巴赫在西北方向,虽然人少,但是擅养牛羊,信奉纳希神女。听说巴赫族人人人都懂骑马射箭,能在烈马上百步穿杨。若我没有看错,你头发上绑的白色花朵,也是巴赫的族花吧?”

  “周博士谬赞。”女学子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极为骄傲地挺直腰板,显然很为巴赫族人骄傲。

  “今天咱们要讲一讲大庆的地理商道情况。”周自言从桌案上拿起一张从边防图简化而来的简易地图,“这儿就是咱们的大庆疆土。”

  周自言身后什么都没有,无法固定东西。

  所以他单独准备了一个带着车轮的小木板,用来充当现代可移动的白板。

  这块木板,由工部倾情赞助。

  谁让周自言有位喜欢搓木头的同窗呢?

  而那位同窗,现在还在工部搓木头,正好方便周自言。

  周自言把羊皮固定到木板上。

  监生们第一次在课堂上看到这样的物件,纷纷哗然。

  周自言没想到,有几个家中做边防军的监生直接站起来,“周博士,你怎可拿边防图出来上课?!”

  “若是让其他人看到,咱们大庆还有何安危可言?”

  周自言神态自若地坐下,喝了一口茶,“你们先别急,你们从这份地图上,能看到什么边防信息?”

  这块简易地图,不具有任何军事效用,单纯用来展示一下大庆的平面地貌。

  不过,上面有用朱笔画出几条天下皆知的大庆商道。

  出声质问的监生盯着羊皮看了好一会,还真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份羊皮虽然有着边防图的貌,内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每一处熟悉的地方,都画上一层层弯曲的线,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周博士……这、这……”监生们闹了个糊涂,现在开始脸红了。

  “没事,坐吧。”周自言大肚,知道这帮监生只是情急,所以并不生气。

  “大家应该都知道,走商是咱们大庆必不可少的一项民生。”周自言推开折扇,拿在手里摇摇晃晃,“既然要走商,那就必须要有商道。”

  “所谓商道,便是由朝廷选址,开发,设立驿站,并沿途保护的制定商路。”

  “现在图上画出来的这几条商路,便是大庆由来已久的几条老商道。”

  “你们知道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些路线么?”

  “学生不知。”

  监生们被周自言这一番话吸引住全部心神,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周自言摊开手,“其实我也不知道。”

  众监生:“……”

  “不过,有个人肯定知道。”周自言偏向一侧,“顾大哥,顾大哥!出来呗!”

  顾大望从假山后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声骂人,“周弟,你找的什么地方,都盛不下我这个体格的人……”

  “……”周自言探出身子看了看,发现确实不好,下次再请人来上课,得准备好座位才是。

  今日委屈顾大人了,待会课后定要好好犒劳一番。

  顾司文看到走过来的人是谁后,吓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爹,你怎么在这儿!”

  他和爹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了,怎么又在讲堂上相见?!

  难道是来抓他读书的?!

  顾大望隔着人海呵斥顾司文,“瞎嚷嚷什么!坐下,好好上课!”

  “……”顾司文瘪嘴,委委屈屈坐下。

  顾司文的爹?

  那不就是大庆的太仆寺卿!

  这可是从三品的朝廷重臣啊!

  顿时,所有监生齐齐站起,弯腰行礼,“顾大人安。”

  只留下那些游学学子还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学子们身旁好心的监生,低头小声解释了一番。

  这帮游学学子立刻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也赶紧站起来,用各自的方式行礼。

  “都坐吧。”顾大望说完,自己坐到周自言身旁,与他同为今日讲课夫子。

  “说起商道与驿站管理,谁有顾大人了解?”周自言为顾大望看茶,“今日这堂课,便拜托顾大人了。”

  “……真是顾大人来讲课啊?”

  “不能吧……顾大人不忙吗?”

  “要真是顾大人……那咱们可赚到了。”

  堂下监生难忍激动。

  他们家中或许有当朝为官的长辈,可那些长辈并不会当夫子那样,一点点教授给他们。

  今天能得太仆寺卿讲课,那是他们的福气!

  论各大官学,谁能像他们这样,由当朝从三品官员来讲课?!

  ……天爷爷,不会是周博士请来的吧?

  “本官应周博士之邀请,今日来国子监,献丑了。”顾大望看向堂下认真坐着的众监生,没由来一股责任感:今天还真得好好讲,不能辜负这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周自言笑道:“夫子从前与顾大人有过同窗之谊,今日顾大人从繁忙公务中抽身前来,全托当年同窗之情谊。”

  顾大望本名其实并不叫顾大望,但在国子监上课时,顾大望总是隔着窗户望外面。

  周自言有几次问他在看什么。

  顾大望说:我在看我国子监外的妻子和孩子。

  说完还叹了口气,看着十分惆怅。

  作为单身汉的周自言理解不了这种情感,时间一长,便赐他一名:望妻石。

  叫着叫着,就成了顾大望。

  这名儿,只有顾大望几个知己好友知道。

  算是他们这批国子监同窗之间的小秘密。

  顾大望摆正姿势,娓娓而道:“方才不是提到了这些商道?”

  “其实在选取商道时,前朝便已经有了明确的选择标准,一要地势平,二要道路宽,三要周边稳,四要八面通……”

  “所谓地势平……便是不能要那些起伏的山路……”

  顾大望一条一条讲着商道的选择标准。

  周自言便在旁边,顺着这些标准,讲解其中的地理知识。

  利用木板上的羊皮地图,与顾大望的叙述,将大庆现在的地貌情况一一讲给监生们。

  监生们第一次上这样的课堂,听得渐渐入迷。

  随着两位夫子的讲述,他们好像能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副完整的大庆地貌。

  就连从前不明白的弯曲商道,现在也能在脑海中蜿蜒穿行,再不复曾经的迷茫。

  林范集坐在游学学子们身旁,听着周自言讲课,忍不住频频抚上长髯。

  这个臭小子,几年不见,怎么讲学的功力进步这么多。

  再这么下去,下次和他吵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吵过他!

  巴赫族学子听得极为认真,在中堂休息的时候,她大大方方站起来,右手还是放于左胸前,“周博士,学生名叫娜媞,两边女的娜媞。”

  “大庆商业繁茂,在选择商道上也有自己的想法,此前我们巴赫族多次想与大庆建立明确的互商之路,可从未成功过。这其中是有什么原因吗?”

  娜媞双目黑亮,直直看着周自言和顾大望。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大庆这么会找商道,为什么不能找出一条和巴赫族互通的商道?

  时至今日还不和巴赫族互通商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这么犀利又冲撞的问题,吓得旁边监生差点噎住。

  监生默默往其他监生身旁挪了挪。

  感觉再在那儿坐下去,就要被牵连了。

  顾大望今日只负责讲解,面对这样的问题,周自言不慌不忙,笑着道:“娜媞学子,你需知,互通商道,讲究的便是一个‘互’字,若是巴赫族那边有困难,只要大庆出力,那也是通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