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虽然只考一场, 但按照规矩,一场殿试需考八题以内。

  至于具体是多少,全看当朝陛下是什么想法。

  只是不能超过八道题。

  毕竟时间有限, 出的题太多了, 只会扰乱贡生们。

  周自言展平题目,一道一道阅读过去。

  原来敬宣帝就出了四道题, 道道都是策论时政。

  殿试之前的主考官皆是朝廷官员,虽是主考官, 但在出题方面也不敢越过皇帝去,所以束手束脚。

  来到殿试,出题人正是陛下自己,那可不就随便写了么!

  所以周自言就看到了这样四道题。

  第一道题:【朕与大臣共理天下,孰为最?朕今以为大臣有不听者, 欲以闻, 宜何以用?】

  翻译一下, 便是在问‘朕和大臣共同治理天下,那这天下到底算谁的?朕现在觉得有些大臣不听话,想让他们听皇帝的话, 该用什么办法?’。

  “……嘶。”周自言看着这第一道题,忍不住搓搓手腕虎口。

  他实在怀疑, 敬宣帝出题的时候是不是喝大了, 不然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若是放在以前,若是放在现代,周自言肯定会回答,这是人民的天下, 就算你是皇帝,那也不过是国家的代理治理人, 要是没了人民,算个锤子皇帝。

  可这里是古代,此题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皇家的天下。

  “……”周自言笔尖蘸墨,在心中组织语言。

  若是以前……若是以前!

  他是锋芒毕露,言辞尖锐的。

  可经历过罢官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变得圆滑一些。

  周自言想定主意,拿过草稿纸,写下第一个字‘臣’。

  他又顿住了。

  是要圆滑一些,可就一定要抛弃自己固定的思想,变成像芸芸众生一般的人么?

  他是来自现代的周自言,不是大庆土生土长的读书郎。

  他受到的教育是‘公平’‘透明’‘尊重’……

  这些都是组成他这个人的基本规则。

  正因为他有这样不同于古代的思想,才让他有了现在一身的虚名。

  他费劲回到京城,不就是想用自己的思想和学问,影响更多的人,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努力让大庆变的更好。

  如果从这一刻开始,他改变自己的想法,那他还是‘周自言’么?

  所以……不要改了吧!

  周自言提着笔尖,垂下眼睫,“……嗯。”

  不改。

  以民为重,轻对皇权,这才是他周自言。

  但他确实可以变得圆滑一些。

  大不了,就在文章末尾加两句‘此皆臣一人之心,其迹未必对也’。

  敬宣帝坐在帘幕后方,看到周自言踌躇半晌终于开始动笔,他摆摆手,让旁边持扇的宫女们停下,径自带着随身公公走出帘幕。

  他先是走到左侧,林范集看到敬宣帝的眼神,心中了悟,小步迈出自己眼前的帘幕,跟在敬宣帝身后。

  两个人背着手,从左侧帘幕后走到大殿末尾,由最后一名贡生开始看起。

  整场殿试,敬宣帝其实最喜欢天子巡监这一会。

  看着三百名贡生低着头奋力书写,他心中时有宽慰之情。

  每次殿试都能选出这么多年轻俊才,足以证明他治下的大庆,不说人人都富足安康,但也应该能算是一个平安顺遂国家。

  他做皇帝,为的不就是这点追求么。

  敬宣帝背着手,一个一个贡生往前走。

  这三百名贡生里,好些孩子都是前朝大臣家的孩子,每年过年都跟着家中长辈来宫里为他祝年,他都有印象。

  有几位贡生的爹娘都是朝中仪仗的重臣,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能不能子承父业,与他们爹娘一样为大庆效力。

  敬宣帝穿着宫里所制的厚底官靴,地步摩擦在冰凉的地面,有小小的骚乱声。

  在落针可闻的宝嘉殿里分外明显。

  殿试极为重要,堪称是科举最后的生死线,是以所有贡生都格外紧张。

  此时听着敬宣帝发出的小声音,哪怕这个声音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也忍不住心中颤颤,扰乱思绪。

  但他们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那可是陛下!谁敢说什么?

  只能听着这样的小声音,祈求自己能耐下心神,继续写文章。

  可有那心态实在太差的贡生,只顾着心中烦乱,完全忘记自己要写什么,只能无能地抓着头,表情痛苦。

  完了玩了,怎么就在殿试的时候静不下心来呢!

  “……”敬宣帝看到这样的贡生,忍不住摇摇头。

  这才什么时候,就这么沉不住气,将来肯定也担不起什么大责任,算了。

  敬宣帝每走过一个贡生,都要停一停。

  那名贡生感觉到身旁有人后,悄悄看到那点明黄色,左胸腔立刻开始怦怦乱跳。

  糟了,陛下……陛下停到我的桌案前了!

  我、我我我我是不是哪里写得不好,陛下是不是对我十分失望?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贡生脑袋里,完全静不下来。

  等敬宣帝离开,贡生才发现,自己已经濡湿整片额头。

  太恐怖了,太吓人了……苍天保佑让他殿试一次通过吧,再来一次他怕是要晕倒在宝嘉殿上。

  敬宣帝逛了一圈,总算走到周自言这边。

  左右两侧的大臣都屏息凝神,想看看陛下是否会停在这名会元身旁。

  其他注意着敬宣帝的考生也忍不住抬起头,他们很想看看会元会不会像他们一样抖如筛糠?

  谁知,敬宣帝一步未曾停留,越过了会元,去到下一个人身旁。

  那名贡生许是没想到敬宣帝这么早就来到自己身边,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

  死一般的寂静传递在左右两侧帘幕之后。

  借着帘幕遮挡,许多大臣开始小声交谈。

  其中张翰林和刘大人被逼问的最多。

  “张翰林,你可真能瞒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和我们交个底儿怎么了?”

  说话的大臣揪着张翰林的官帽长翅,数落张翰林不厚道。

  张翰林扶着自己的官帽,冷瞥这人一眼,“别扯,别扯!那会儿可是在会试,我怎么敢胡乱说话,万一惹怒陛下怎么办。难不成你想与老夫一起去苦寒之地流亡天涯?”

  “可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不是说他被发配边疆了么?这就是所谓的发配边疆?不是做会试会元了么!这算哪门子的发配边疆!”

  有大臣突然翻了个白眼,揣着袖子道:“我说,你们还真信了陛下的话?发配边疆?就算咱们几个老伙计被发配边疆,那小子都不可能被发配边疆,闹呢!”

  “说得也是……陛下待他从来就极为宽厚,不然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走到二品官职。”另一名大臣摸摸胡子,突然道,“哎哟,这小子本来不就是三元及第么,这是干什么,再来考一次?他是不是脑子晕住了。”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年这帮贡生实在倒霉。”

  刘大人右拳捶左掌,指着宝嘉殿里第二名贡生道:“坏了,那不是林相公家的孙子么,从前年就放话说要三元及第,结果现在已经失了一个会元……”

  林相公从以前就和那人不对付,现在怕是要算上孙子的仇了。

  张翰林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没事,左右林相公和那小子已经是世仇了,不过是让孙子辈再记恨一轮而已,小子皮糙肉厚,不怕。”

  周自言这人也是厉害,惹了老的,又惹了小的。

  现在好了,祖孙两代,全都和他一个人有愁怨,真是行的!

  所有大臣想着之前二人争吵的场景,纷纷掩袖轻笑。

  那小子虽然是个怪才,可不得不承认,有他在,他们这几个人再上朝,总能多几分趣味。

  顾大望也在这一侧帘幕后,他并未参与这些同僚们的谈话。

  他比这些人更早得知周自言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去打扰他。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位旧友,是真的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要再拿一遍三元及第,像以前那样重登辉荣。

  ……顾司文现在是不是和他关系挺好的?

  顾大望握着座椅手背,在脑海中思索。

  老友以前一心扑在政务上,不爱教学生,所以名下一个弟子都没有。

  但他听说老友现在想留在国子监做夫子。

  这样的话,家里那两个小子不就可以跟着老友学习了?

  凭老友的本事,教两个小崽应该没什么问题……搞不好他们老顾家也能出一个三元及第的才俊!

  顾大望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殊不知他的旧友刚写完第一道题,又在第二道题上卡住了。

  第二题,【岁皆有税,奈何府库、军资总不见充?刍粮马临缺资,何不时至乎?】

  周自言眉头紧皱,这问题真是……

  ‘年年都有税收,为什么国库和军费总不见充盈?粮草和马匹是战场上紧缺的物资,为什么总不能及时地送到前线?’

  这道题还用想么!不就是因为有贪官污吏,所以才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敬宣帝自己也知道,为何还要拿出来问?

  宝嘉殿里的三百贡生,有没有家世的普通学子,也有爹娘在朝围观的官宦子弟,敬宣帝是想看看这两类学子,对于这个问题都是什么样的看法吧?

  周自言揣测,敬宣帝可能更想知道官宦子弟会怎么想。

  毕竟这三百贡生里,可有不少贡生的家里,就管着这些税收和粮草。

  钓鱼执法,这不就是变相的钓鱼执法。

  周自言抿着唇角揉揉额头,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作答这第二道题。

  既然是贪官,那就治!

  既然国库不够,那就开源!

  既然前线总是收不到粮草,那就自己种!

  整治贪官,想办法加强官方商业渠道,再让前线士兵自己种植粮食,为他们储备更容易携带的军粮……

  一件件一桩桩实用的办法,被周自言分条例写到卷子上。

  敬宣帝逛完一圈后,最终停在周自言身边。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陛下不是跳过了会元,而是想把会元留到最后再仔细观察啊!

  敬宣帝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自言写到如何制作优良军粮的时候。

  敬宣帝看了一会,突然‘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好小子,这些东西,他在位的时候可从没有提过,感情都在他脑子里呢是吧?

  若不是殿试问到这个问题,他怕是还不会说出来!

  气,十分生气。

  敬宣帝离开周自言这里,直接回到自己的帘幕后边,不出来了。

  其他贡生听到这清晰的医生冷哼,皆愣住。

  莫不是会元写了什么东西,惹了陛下不喜?

  帘幕后的众人见状,却比贡生们心情松快。

  “这小子不会又写了什么犀利的言辞,惹到陛下了吧?”刘大人垫着脚,企图透过帘幕,看到周自言写了什么。

  张翰林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谁知道,反正他总是干这种刀尖上行走的事情,真难为陛下还忍着他,陛下真乃海量。”

  “你们瞧周自言身后的贡生们,各个脸色僵硬,怕是吓着了吧。”

  刘大人主要看了一下林相公家的孙子,笑了,“林相公家那位嫡孙,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还是年轻啊。”其他人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这些贡生们可能不知道周自言和陛下的相处之道,他们同僚多年,那可是太知道了。

  打从周自言上朝起,这小子就一幅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说的话,做的事,都和祖宗礼教背道而驰。

  要是别的人是这样的刺头,不用陛下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撸起袖子把人从朝上扔出去。

  可那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让他们被说的心服口服!

  还总能在一顿歪理后找到典籍佐证他的话,再要不然,就是直接施行出一个好结果,来证明他说的话是对的。

  当然,即便他有降服人心的本事,可他每每开口,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朝堂之上,经常会出现老大臣们捂着胸口,指骂他‘竖子’‘不讲道理的蛮牛’‘无理之人’。

  就连陛下也对他甩过冷脸色。

  可那人,眉毛都不带皱一下,就是一个态度:你们说你们的,我坚决不改。

  照旧嬉嬉笑笑,我行我素。

  起初他们还会担心一下,担心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会被陛下拿去杀鸡儆猴。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人不仅没有被杀鸡儆猴,反而步步高升,和陛下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后来他们明白了。

  陛下对他们甩脸色,那是真的甩脸色。

  陛下对他甩脸色,那只是爱恨交织的惜才之情。

  爱惜他的才华,痛恨他的不驯。

  最后只能变成一声纠结的叹息。

  得嘞。

  再遇到陛下与他争吵的场景,他们是懒得再给任何一个眼色。

  看多了还闹心!

  周自言自然听到了敬宣帝的那一声‘哼’。

  “……”他用笔杆挠挠头,立刻就明白过来敬宣帝为何生气。

  这是埋怨臣子对君王藏二心呢。

  但这也不能怨他不是?

  谁让他之前在刑部呢,每天都忙着看卷宗,还真没什么心神去考虑别的事情。

  这次要不是遇上这道题,他也不能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这等现代知识!

  周自言小小告罪一声,好好写完这篇文章,把每一条可行之策都写的明明白白,全当他的‘悔过书’。

  剩下两道题,缓和了许多。

  问的是海运和流寇的问题。

  既然问到海运,那必然是想知道如何做,才能让海运真正运行起来。

  周自言思索片刻,从船只组队,港口路线安排,再到航行时间,航行人员的安全问题等方面一一作答。

  至于流寇么,周自言觉得需要分两种情况。

  并非自愿入寇者,可以尝试招安,那些天生的亡命之徒,周自言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古代封建王朝的代表性规则,这个时代的百姓,并不知道什么叫人权,也不知道什么是平等尊重,他们只知道头顶上有皇家顶着。

  哪怕朝代更迭,战火纷起,只要皇家不倒,他们就是一国子民,是不用流离失所的。

  所以有时候皇帝也得强硬一些,才能竖立起皇权的威严,才能让治下百姓有安全感。

  写完四道题,周自言手腕酸痛。

  他放下笔,开始活动手腕。

  有了他打头,慢慢的,殿内搁笔的声音越来越多。

  这是大部分人都写完了。

  又等了好一会,殿外停止答卷的钟声慢悠悠响起。

  张翰林和刘大人从帘幕后走出来,要求大家停笔,放好答卷,依次站起来,排队出殿。

  而他们留下的卷子,会有翰林院的人专门收走,不用担心。

  三百贡生弯腰行礼,小步退着离开宝嘉殿。

  “呼!”周自言第一个伸起懒腰,活动筋骨,“坐了这么久,累死了。”

  周自言身后的贡生们见周自言如此放松,忙不迭叫他名字,“会元,会元!现在还没离开皇城呢!”

  他们这届的会元怎的这么不讲规矩,刚出宝嘉殿就如此松懈,要是被后面的大人们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周自言捂着脖子回头,笑着说:“殿试到这会儿就算结束了,不用这般紧张。”

  只要踏出宝嘉殿,就算殿试结束了。

  他们虽然不能擅自打乱队伍,但不用像刚开始那样憋着一口气,不敢说话。

  不过这个规矩,可能只有周自言自己知道。

  所以即便周自言这么说,其他人还是缩手缩脚,不敢随意乱看。

  普通贡生是如此,那些官宦子弟出身的贡生,也是如此。

  给他们带队的人,是敬宣帝身旁的大公公。

  这人也是周自言的老相识。

  周自言揉着额头,作揖道:“这位公公,吾等现在是否可以直起腰来离开宫里?”

  “自然行的。”公公晃了一下手中佛尘,嘴角笑意也有些压不下,“诸位贡生,此行殿试已经结束,你们快快松下来吧,只要不乱跑,不乱说话,陛下是不会生气的。”

  “真的啊?”人群中有人小声问。

  大公公笑着点头。

  “呼……”

  显然,公公的话比周自言的话要值得让人相信。

  有了公公的肯定,这帮贡生总算能解开刚才紧张到不行的状态,开始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座巍峨的皇城。

  公公说了,只要他们不乱跑不乱说话就行,那么……看看皇城应该没什么事吧!

  周自言走在最前面,实在是因为这座皇城,他已经看到没什么好看了。

  不如早点离开,回国子监睡大觉。

  林鸣息紧紧跟在周自言身后,手伸出去,又尴尬的收回来。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才能让这位会元愿意与他同行。

  可爷爷说过了,他若是实在好奇,可以用爷爷的名号,和这个叫周自言的会元聊一聊。

  要不,就直接搬出爷爷的名号来?

  林鸣息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台阶另一侧,陆陆续续有当朝大臣三三两两结伴而出。

  他们皆穿着六层暗红朝服,头带双翅乌纱帽,腰后一条长长的彩绶随着下台阶的步伐时时跳起,晃花了这些贡生的眼。

  大臣们年龄各有不一,有人摸着胡子谈笑风生,有人挺着年经的脊梁,与其他重臣商讨政务上的事情。

  可不管如何,这些人都有一样的特性,那便是都丰神异彩,一身庄重朝服穿得昂然挺立,让人心生向往。

  “……这便是大庆的父母官吗?”

  “看着都极有气势。”

  说话间,不少贡生都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各位路过的大臣。

  ……算了,真是人比人,天差地别。

  平整的百层白石台阶,一侧是刚刚殿试结束,等着获取功名,进入大庆朝堂的新生贡生。

  他们惶恐,他们紧张,可他们也有无限的冲劲,正等着正式封官派职,开启他们一生的官途。

  另一侧,是已经穿上朝服,戴好官帽,以两肩之力,撑起大庆一片天的朝廷老臣。

  他们也许已经年迈,也许已经僵化,也正是有他们在前面开路,才能让后来之人更加坦荡。

  如此交错的两代人,或许便是‘传承’的意义。

  林鸣息一直踌躇,都走到百层台阶之下了,那只叫人的手还没伸出去。

  他看到同行的几位大臣在走过他和周会元之时,都会留下一个怪异的眼神,

  那种眼神,林鸣息想了又想,总觉得特别像在质问。

  【臭小子,你再搞什么东西?】

  【你莫要作妖!】

  【……】

  对,就是质问。

  就好像他小时候调皮捣蛋后,爷爷护着他时,爹却总是隔着爷爷,用眼神警告他。

  奇怪,这些叔叔伯伯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今日殿试,并未做错什么啊?

  还是说,他们在看周会元?

  可……可周会元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周自言悄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面对众多质问的眼神,企图用自己的眉毛和眼神传达出几个讯息。

  【别挡道,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错了错了,真错了,改日改日定和你解释清楚……】

  【快走!别磨蹭啊!】

  哎哟,这一趟路,周自言觉得自己脚还没累,脸部就要因为一直在做表情而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