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回去欣阳书院, 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单独把这件事告诉庞大山。

  在说之前,他其实十分担心大山这个孩子。

  庞大山对家庭的眷恋, 和爹的崇拜不是假的。

  周自言害怕这件事会打破庞大山心目中的‘家’形象。

  可是这种事, 不说也不行。

  瞒,是绝对瞒不住的。

  出乎周自言的预料, 庞大山起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然后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夫子。”

  “你不生气吗?”周自言问。

  庞大山, 这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摸摸后脑勺,笑道:“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从我爹不再往家里寄信开始,我这心里已经有预想了吧。”

  “不过我没想到我爹竟然为了四百两,做这种事。”

  周自言并非要为庞国宁开脱, “四百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你爹会心动也正常。”

  “我知道。”庞大山点点头, “要是给我四百两,我也会心动的。不过夫子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有些钱就算白送也不能要。”

  “那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周自言看庞大山这么清醒,他心放下去一半。

  “夫子, 明日你能陪我回家一趟吗?”庞大山问。

  周自言点头, “当然可以。”

  这件事是庞大山的家事,周自言除了庞大山,谁都没告诉。

  于是第二天,他们俩一起请了假, 回到春六巷。

  也是来的巧了,庞国宁正好在庞家, 和庞大娘摊牌这件事。

  庞大娘愣愣地看着多年不见的相公,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事这么一个消息。

  平妻?

  庞国宁想的倒好!

  还要凭白给别人养儿子,哪怕不用自己出钱那也不行,哪有这样的事情?!

  庞国宁想的很好,他坐在床上,细细和庞大娘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阿芜啊,你看,不就十几年吗,满打满算可能十五年,那可是四百两!而且老爷说了,小姐和孩子的吃穿用度都不用咱们管,只要把她们记在咱们家就是了。”

  “而且阿芜你放心,我对小姐绝对没有什么想法,人家看不上咱呢,肚子里还有别的男人的孩子,我傻了吗?我就是想要那四百两银子。”

  “你想想,有了那四百两,大山以后科举,他那弟弟妹妹以后成家立业,不都能行了?”

  庞大娘绞着手里,刚纳了一半的鞋底,似乎觉得庞国宁说的话有道理。

  可又觉得没有道理。

  “那可是平妻……”庞大娘道,“而且十五年,若是着十五年中发生什么变故,咱们家哪能承担得起啊?”

  “能有什么变故啊!”庞国宁不明白这样好的事,为什么都没有人明白他。

  庞大山推开家门,十岁的他已经长到庞国宁胸膛的位置,他震呵道:“爹,十五年,你怎么知道这十五年里,你那小姐的心上人还会不会回来?”

  “你那主家会不会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彻底变卦,让她直接变成你正儿八经的妻子。”

  “十五年,你能保证她们十五年内,一次都不会影响到我娘这里吗?你能保证她不会萌生别的心思,从而让我娘受委屈吗?”

  周自言跟在庞大山身后,随后进屋,把门关上。

  屋内,庞国宁看着庞大山。

  他这个长子,现在穿着做工精细的书生长袍,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极具文人风采。

  他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肉团子。

  庞大山已经长大了。

  他现在是秀才,又是得知县青眼的镇上俊才,身边还有一大帮秀才友人……

  庞国宁恍然发现,他已经错过庞大山这么多年。

  庞大山扶住庞大娘,让庞大娘放心,“爹,你说的这件事,我不同意,娘也不会同意的。你死心吧。”

  “那可是四百两啊!”庞国宁心痛,白白赚四百两,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有那么好接吗?”庞大山没想到自己爹竟然这么没有远见,他皱眉,“人家凭什么不贪你一点,反而要给你四百两?爹你莫忘了,要是你真的同意了,她可就是你的妻了,名义上也算我娘亲,她但凡起一点心思,咱们这个家都要完蛋。这样,你也能愿意?”

  “……这,不可能吧。”庞国宁只是贪财,并不是想抛妻弃子。

  更何况长子刚刚考中秀才,前途大好,他傻了才会放弃庞大山。

  “爹你自己想想吧,但我告诉你,我和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庞大山觉得自己可能镇不住庞国宁,他又道,“钟知县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爹。”

  提到钟知县,庞国宁立刻想到之前在衙门发生的事情,这时他才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周自言。

  “你……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庞国宁震惊。

  周自言倚靠在门扉上,笑眯眯打招呼,“周某是大山的夫子。”

  庞国宁:“……”

  庞大山皱眉:“爹,你是不是见过夫子?”

  他爹不会说什么胡话,惹到周夫子了吧?

  “没、没什么……”庞国宁不好意思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庞大山,害怕自己这个爹的形象撑不起来。

  庞国宁都不开口了,周自言也懒得做那个坏人,全当之前不认识便罢。

  庞国宁还想再和庞大山说一说那四百两,可庞大山已经开始帮家里干活。

  扫地收拾屋子,带弟妹,两只耳朵,没有一只耳朵在听他说话。

  庞国宁气急,可庞大山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不听他的话。

  他这个做爹的,除了往家里寄点银子,好像并没有别的用处了。

  等大山以后再大大,估计也不需要他的银子了。

  庞国宁看着弯腰做活的长子,眼前好像浮现出孩子小时,他还在家中,扛着这唯一一个长子骑大马,爷俩都累得不行,却极为开心。

  而阿芜就在床上躺着休息,抱着刚刚出生的弟妹,看他们在家里胡闹。

  再然后呢?

  他好像就离家了,除去必要时刻,再没有回来过。

  就连大山考中秀才,他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庞大山热好茶水,先给周自言端过来,又拿了一把椅子,让周自言坐下。

  然后便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还要时常顾着吵闹的弟妹,可庞大山脸上除了汗珠,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是第一次,周自言没有帮一点忙,全靠庞大山自己。

  庞大山作为孩子群中最大的一个孩子,已经可以独立处理许多事情,不需要夫子手把手带着了。

  周自言看到这里,突然就有了那种老母亲放手的心态。

  很无厘头。

  可这样的心态,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在大庆,十五岁可以议亲事,所以十岁左右就已经可以算一个小大人。

  或许他这次的放手,能更好地让孩子们长大。

  周自言无缘由地相信,等他们再见面,这些孩子一定能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请了一天的假,可庞大娘不愿意让庞大山耗在家里,浪费时间。

  她催促着庞大山跟周夫子回书院继续学习。

  临走前,庞大山让庞大娘千万不要答应爹的事情。

  庞大娘点点头,“放心吧,娘绝不会给你拖后腿。”

  庞大娘或许不聪明,但有一点,只要能威胁到她孩子的事情,她一点都不会含糊。

  庞国宁那四百两注定要飞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庞大山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踢飞路边的石子。

  “怎么了,不高兴吗?”周自言问。

  庞大山有些不解:“夫子,我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什么现在会起这样的念头呢?明明当初就是为了多挣一些银子才出去吃苦受累的。现在却开始想不劳而获了……”

  “环境对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影响吧。”周自言道,“你想想,你们现在在书院里,周围的人都在勤勉读书,你们是不是也跟着更用功了?”

  “……好像是诶。”庞大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定是我爹在外面交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友人,才会带的他也开始想不劳而获了。”

  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反正他现在抄抄书也能挣银子,要不以后别让爹再出门了?

  他爹现在这个年纪,在外面做工又能继续做几年?

  在镇上做做工也可以哇。

  周自言:“那这件事,你要怎么办?”

  就这么拖着么?

  “夫子,放心吧,我不是小孩了。”庞大山停下脚步,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现在是秀才,只要我死死卡住我爹这个不着调的想法,他就达成不了。”

  “夫子,你不要担心我,也不用担心我们,以后再遇到事情,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要是我们解决不了,还有书院里那么多人呢,总能想出办法的。”

  “夫子,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离开这里,去国子监读书!”庞大山好像已经看到夫子在国子监大展拳脚的模样,“夫子这么厉害,国子监的人也未必能比过夫子!”

  周自言被庞大山天真的话语逗笑,“好!夫子一定提前在国子监打好基础,等你们一起来国子监。”

  周自言和庞大山悄悄请假离开,又悄悄回到书院。

  大家都不知道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们知道时,庞大山都已经留下他爹了。

  几个孩子好一顿嬉闹,埋怨大山不讲义气,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他们。

  林范集在这时,终于想起来他在马鸣书院还有一个大徒弟。

  找上门去,才发现人家廖为安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启程回京城。

  现在估计已经走到外府了。

  林范集:“……”

  摸摸鼻尖。

  正好,回去找豆丁他们玩扔沙包咯。

  周自言在决定要离开时,就已经定好了启程的日子。

  随着日子越走越近,他那颗原本沉下来的心又开始跳动。

  孩子们发现周自言最近愈来愈唠叨。

  “豆丁啊,你以后不能再这么蹦跶了,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小妞,你要是喜欢下棋,就找一个夫子,老老实实跟着人家学,别老跟钟窍一下棋,你们俩都是臭棋篓子,下不到几目就开始互相悔棋。”

  “钟窍一,就是你,傲娇一会是可爱,傲娇这么久那就招人烦!”

  “二棍,你得学着用你自己本来的名字……你叫梁鹤飞,不能一辈子都叫二棍啊!”

  “大山,你虽然是最大的孩子,是他们的大哥,但你不能每次都给他们擦屁.股……”

  “蒋庆庆,你都知道自己不用功了,怎么还不认真上课?今天上课又睡觉了吧!”

  周自言在后面絮叨,孩子们捂着耳朵在前面跑。

  他追,他们逃。

  成为书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孩子们跑到另一间书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宋豆丁趴到石桌上,翘起后脚跟,“我觉得夫子这是恐惧离别了。”

  “国子监多好啊,夫子为什么这么焦躁。”钟窍一想不明白,“我要是现在能去国子监,外祖父能放炮仗放半个月!”

  “夫子和咱们不一样。”王小妞心思细腻一些,“从咱们认识夫子,夫子就拿咱们当自家小孩照顾,现在他要走了,肯定心里不舒服。”

  “是啊,这一去,又不是几个月就能再见面的事情。”二棍也深有同感,“怪只怪咱们不争气,不能和夫子一起去国子监。”

  “听说国子监里有很多皇亲国戚,夫子去了,会不会受欺负?”庞大山比较担心这个。

  宋豆丁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有了,咱们一人写一个锦囊吧!如果夫子遇到困难,就拿出来看看!”

  “咱们……写的锦囊,有用吗?”钟窍一眼含鄙视。

  宋豆丁‘嘿嘿’笑,“没有用就没有用,多写几句四年、鼓励的话总可以吧!”

  “我觉得好。”王小妞提起裙子就往自己书舍跑,“我要先回去写!”

  “王小妞,你作弊!”

  其他人纷纷追着王小妞跑回去。

  他们一定要多写一点,好让夫子在遥远的京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想念。

  宋卫风最近也在想,周大哥要离开了,他该送些什么呢?

  依照他们俩之间那点关系,不管送什么好像都轻了。

  可他现在身无长物,并没有多少银子去买贵重东西。

  孩子们那个鬼主意锦囊,倒是给了他很好的启发。

  他和周大哥的开始,好像就源于一首宋豆丁从周大哥那里偷来的诗。

  既以诗开头,那便以诗相送吧。

  纵使万般不舍,离别的日子还是来的很快。

  周自言和林范集一起回去,途中还要记录一下水路上的情况,写成记录带回京城,便租了一辆客船。

  周自言仗着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所以由林范集出钱。

  周自言站在码头上,他在这个码头找到了新的开始,最后又从这个码头离开。

  缘分真是奇妙。

  宋卫风带着孩子们站在周自言身后。

  宋豆丁最先掏出自己的小锦囊,挂到周自言腰部,“夫子,这里面是我写的各种好办法,你不能偷看啊,要在最想我们的时候打开。”

  “夫子夫子,这是我的。”王小妞也把自己的锦囊挂上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周自言摊开手臂,不一会,腰上就挂了六个锦囊。

  他摇头失笑,“你们拿我当葫芦串挂呢?”

  “我们可是写了很久呢!”宋豆丁拍拍他们的小锦囊,“夫子,一定要在最想我们的时候打开哦。”

  “那我要是不想你们怎么办?”周自言故意逗人,“京城那么繁华,说不定我去了就把你们忘记了。”

  “才不会呢,夫子不是这样的人。”宋豆丁捂嘴笑,夫子就是在嘴硬,他早就看出来了。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门,眼中确实有万般不舍。

  宋卫风端着一个小木盒子,“周大哥,这个给你。”

  “巧了。”周自言从自己的行李中也拿出一个小木盒,“我这儿也有一个。”

  “你里面装的是……?”宋卫风没想到他和周大哥想到了一起去。

  周自言:“你装的是什么,我装的就是什么。”

  他和宋卫风总是能想到一起去。

  宋卫风心中有了答案,紧紧抱着木盒子,黑瞳双目里满是盈盈秋光,“周大哥,一路平安,到了京城……定要记得写信回来。”

  “我会的。”周自言回身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这次是一个小包袱,他手放在包袱上,轻轻摩擦,似乎十分眷恋,“这个……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如果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留给我了。”宋卫风把包袱推回去,“我们又不是见不到。”

  “它确实挺重要的。对以前的我来说。”周自言把包袱塞到宋卫风怀中,“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了。它没了还能再有,现在这个……丢了就找不到了。”

  说着,故意冲宋卫风眨眨眼。

  惹人脸红心跳。

  “……”宋卫风果然不再推拒,收下这个小包袱。

  船还未开,春六巷的诸位急忙跑到码头,送他们的周夫子一程。

  “周夫子!去了京城也不要忘了我们啊!”

  “周夫子,周夫子!”

  “周夫子,这是家里自己腌的酱菜和腊肉,你带着不嘞!”

  周自言虽然在这里只待了几年,可他给春六巷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孩子们能认识那么多字,都是托了周夫子的福。

  虽然现在巷子里的小秀才们去了书院,不能再每天去巷子里上课,可他们不会忘记最开始,是谁让大家都能认字的。

  不过周自言就是那一阵春风,悄悄来过,又悄悄离开。

  春风自有春风的路程,谁都留不住。

  街坊们实在太热情,周自言一趟趟,原本的行李又增加了许多。

  阿穗忙不迭地整理进船舱。

  文秀拿着一个浅色包袱走过来,“阿穗姑娘,我没什么别的本事,这是我缝制的两身衣裳,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吧。”

  “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多谢。”阿穗接过文秀的包袱,并未当着文秀的面打开。

  反倒是文秀自己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的衣裳,针脚细密,绣工卓越,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用的还是里外绣。

  这样的针法比不了双面绣,但也极为考验绣娘基本功。

  绣出来的东西,不管里外都是好看的花样,不会让人的衣裳只能看外不能看里。

  这样两身衣裳,文秀一定做了许久。

  阿穗心中感念,把文秀的心意抱在怀中,轻轻与文秀拥抱,“文秀姑娘,保重。”

  其他人或许还能通过科考去京城团聚。

  可她与文秀,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此生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文秀也知道自己和阿穗今日一别,可能此生不会再见,所以重重拥抱这位京城来的阿穗姑娘。

  虽然不能携手相伴下去,但文秀早年磨难,历经多次转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聚散,本就无常。

  她能和阿穗姑娘有缘分相处过这些时日,足够了。

  船哨声响了三下,再有不舍也要彻底放下。

  周自言最后抱住宋卫风,当着所有人的面抚住他的头,沉声道:“要来京城找我……你若是不来,那就别怪我来寻你。到那时,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把自己说的像恶霸一样……”宋卫风揪住周自言的衣服,语气哽咽,“你放心,我定会去京城的,你也小心一些,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这个小身板,怕是挨不了我一拳。”

  “哈。”周自言摸着宋卫风顺滑的长发,唇角勾起,“放心,在我眼里,别人都不如你。”

  林范集站在船舵上,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皱起眉头:“周小子,你还走不走?你要腻腻歪歪,儿女情长到什么时候?”

  “来了!”

  周自言松开宋卫风,与大家挥手告别。

  真如一阵春风一样,轻飘飘又离开春六巷诸位的生活。

  客船逐渐走远,周自言于船舵边边,大声道:“聚散皆缘,诸位,咱们将来再见!”

  “夫子,一定等着我们啊!”

  孩子们跑到码头边缘,扒着码头的栏杆。

  任凭海上风大,吹散他们的头发与衣衫,他们也不曾后退半步。

  好想,好想再看夫子一眼,最后一眼!

  过往两年如云烟一样闪烁在宋卫风脑海中,他望着逐渐远行的客船,猛然发现周大哥刚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宋卫风忍不住打开周自言给他的小包袱,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条云凤四色花锦绶。

  他紧紧攥住这条云凤四色花锦绶,忍不住跑向码头边,试图从云雾茫茫的海上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海上雾气升腾,海浪翻涌。

  客船刚刚开走,就已经看不见身影。

  “……”宋卫风攥着云凤四色花锦绶,终于明白周大哥为什么说这个,是之前最宝贵的东西。

  在大庆,云凤四色花锦绶唯有一品与二品的官员可以用。

  他的周大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