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本想在上完课后, 单独留下宋卫风,好好和他解释一下阿穗的存在。

  但宋卫风好像真的生了气,还没等下课就已经提前离开。

  以前还会坐在树下的小板凳, 揣着袖子等周自言下课, 现在只留给他一个转角而过的背影。

  周自言:“……”

  哎,言多必失, 就说言多必失吧!

  周自言没有办法,只能写下一张字条, 折好,交给宋豆丁,“不许偷看,回去交给你哥哥,乖。”

  “这里面是情书吗?”宋豆丁把纸条翻来覆去查看, “这么一点点, 能写什么呀!夫子, 你多写一点嘛!”

  “字多,未必有用,字少, 未必情浅。”周自言踢了宋豆丁一脚,让他快回家去。

  宋豆丁揉揉屁、股, 扮了个鬼脸, 快步往家跑。

  阿穗挽起袖子,去后厨忙活。

  王小妞拽拽周自言的袖子,“夫子,这个阿穗姐姐, 是谁呀?”

  “是夫子以前的友人。”周自言摸摸王小妞的发髻,看到她头上熟悉的发簪, 抿唇一笑,“以前一直照顾夫子的起居,现在又来找夫子玩了。”

  “原来是这样,可宋家哥哥好像误会了嘞。”王小妞虽然懵懂,但她能看出来周夫子和宋家哥哥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放心吧,你宋家哥哥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周自言蹲下,和王小妞平视,“难道你觉得夫子是那种见异思迁,花心滥情的人吗?”

  “肯定不是!”王小妞头摇地像拨浪鼓,“夫子和宋家哥哥,都是最好的人!也是最相配的人!”

  周自言:“我去后厨帮忙,你要是无聊,就把桌子擦一下。”

  王小妞立刻找出抹布,干劲十足,“好!”

  阿穗在宫中学了三年,她做饭的手艺,十个周自言也比不上。

  王小妞第一次在饭桌上见到好像要起飞的仙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吃饭的时候,还有这么多规矩。

  饭前要净手,熏香;不同的菜系要用不同的筷子;同一道菜,先吃哪里后吃哪里,吃多少口,都有自己的讲究。

  就连取菜时的姿势,也要端正优雅……

  “好多规矩啊。”王小妞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在吃饭,而是在上课。

  吃了这么久,她才吃了十几口,好饿饿。

  周自言看在眼里,对阿穗摆摆手,“好了阿穗,现在不是过去,不用这么多规矩。”

  “……可是……”在阿穗心中,周自言始终是那个京中大官,该有的规矩一定不能少。

  周自言对阿穗的心态心知肚明,并不着急让她立即转变过来,只说:“这样多的规矩,小妞根本吃不上菜,而且咱们家现在就三个人,何须那么多规矩。你既奉我为主,那就听我的吧。”

  “……是。”阿穗虽然不想让周自言掉阶,但周自言既然说了,那她就听!

  王小妞终于能像以前一样大口扒饭,可她看着阿穗小口品尝,慢抬轻捻的动作,又觉得十分漂亮。

  如果自己也能像阿穗姐姐那么做,是不是也能这么好看?

  不知不觉,王小妞已经开始模仿阿穗的一言一行。

  阿穗双十年华,正是最青春漂亮的年纪,自小学的规矩教养让她除去外貌外,还有一份旁人无法比的气度。

  林下风韵,秀中娴雅。

  王小妞现在矮矮小小,也不明白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家族礼仪,只觉得阿穗姐姐这么做,很漂亮,便想跟着学。

  在周自言看来,颇有孩童牙牙学语之态,甚是好玩。

  可王小妞若是真能学到阿穗几分仪态,在这个十分讲究礼节的时代,于她将来长大,也是一件好事。

  用过饭,周自言让王小妞去宋家坐一会,自己带着阿穗去街上找临时住处。

  王小妞‘哒哒哒’跑到宋家,拍开门,正好看到文秀姐姐在院中练自己的仪态。

  头顶一盏瓷白茶碗,昂首挺胸,站立院中。

  “文秀姐姐,你为什么也在练这个啊。”在王小妞心中,文秀姐姐就是她认为最漂亮的姐姐。

  文秀姐姐已经这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练嘞?

  文秀保持姿态不变,温声道:“今天见了阿穗姑娘,我才知道我与京中侍女的差距,更何况阿穗姑娘还曾入选宫中女官,我和她之间如云泥之别,万万不能松懈。”

  王小妞趴在石桌上,撑起头,“确实,阿穗姐姐做饭会把面食捏成各种小动物,吃饭的时候姿势也特别好看。我跟着学了一下,胳膊现在还酸痛哩。”

  “阿穗姑娘的仪态定是从小练就的,小妞啊,你不要强行去练,小心伤了身子。”文秀顶着茶碗,慢慢坐下,脊背直挺挺,如竹如松,“阿穗姑娘如此优秀,却还是因为相貌问题没能入选女官,真是可惜。”

  王小妞听不懂这些,待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便去找宋豆丁玩。

  文秀休息了一会,再次顶着茶碗站起来,小声默念:“行要稳,坐要雅,心要仁……”

  王小妞找到宋豆丁的时候,宋豆丁正和宋卫风躺在后院的地板上,看星星。

  宋卫风见王小妞来了,就让开一个地方,让她也躺下。

  有厚厚一层被褥垫着,不怕着凉。

  宋豆丁啃着手里的小点心,碎渣落了一身,“哥,你不要生气了嘛。”

  “我没生气。”宋卫风双手枕在脑后,一看就是口不对心。

  宋豆丁掏出周自言给他的小纸条,放到宋卫风胸前,“这是夫子写给你的,我可没有偷看哦。”

  “他写的?”

  宋卫风展开一看,嘴角渐渐上扬,最后终于轻笑出声,冰雪消融。

  “上面写的什么呀,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宋豆丁扒在宋卫风身上,就想看一眼。

  王小妞也忍不住好奇心,想跟着看一下,就一下下。

  宋卫风把纸条贴到怀中,“小孩子家家的,看这些做什么,回去、回去睡觉去。”

  “切,不看我也知道,肯定是一些羞羞人的话。”宋豆丁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啦,肯定是!”

  宋卫风一听,果然急了,“宋豆丁,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宋豆丁眨眨眼,“我从书上看来的呀,哥,我现在可是秀才嘞,还有什么书我看不懂。不过爹买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诶,哥呀,你房里是不是有个专门盛书的小箱子,里面的书我应该还没看过,让我去看看吧!”

  “……”宋卫风想到自己房中的小箱子,立即拒绝,“不行!”

  他那箱子里放的哪是正经书,全是关于小哥儿的情/爱话本!

  因着他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买的还都是《俏书生与俏哥儿》,《一枝红杏满园春色》,《霸道夫子与小哥儿夜会桃树下》这种写小哥儿与夫子的故事。

  这些书要是让宋豆丁看到,那他以后就不要做人了!

  宋豆丁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决绝地拒绝,“小气鬼,小气鬼!宋卫风,你个小气鬼!”

  “你说什么?”宋卫风抱起宋豆丁,挠他痒痒,“谁是小气鬼,谁是小气鬼。”

  “就是、咯咯,就是你,就是你!”宋豆丁被挠地咯咯笑,毫无反抗能力。

  已经七岁的王小妞看着宋豆丁这幅傻模样,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豆丁却还这么幼稚!

  宋卫风把王小妞送回周家后,自己去厨房,跟着后厨李师傅做了两道点心。

  第二天一早,周家休沐。

  宋豆丁正卷着被子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宋卫风提着自己的小点心,敲开周家的大门。

  院中树下,周自言正摆着一盘黑白棋,自执黑棋白棋,与自己对弈。

  而那名阿穗姑娘,正在院中为王小妞梳头敷面。

  宋卫风觉得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没想到这阿穗姑娘也在。

  难不成……昨天阿穗姑娘没有走?

  宋卫风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想立刻转身离开。

  可又觉得这样的自己,远不至于此,太小家子气。

  情情爱爱,看不见摸不着,却愁肠千结,真折磨人。

  宋卫风提起食盒,迈进院中,“周大哥。”

  周自言正要下黑棋,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迎接,“卫风。”

  阿穗手持木梳,就只微微躬身,算作行礼。

  宋卫风悄悄看了阿穗姑娘一眼,没说什么,对周自言说:“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拿来让周大哥、小妞尝一尝……若是阿穗姑娘也爱甜食,便一道尝一尝吧。”

  “她对甜食不太感兴趣。”周自言和阿穗相伴多年,对阿穗的口味了解颇深,立刻随口应答。

  哪想到宋卫风听到这番回答,刚刚打开的食盒盖子立刻盖上。

  “……”周自言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宋卫风把食盒放到王小妞和阿穗面前,温声细语道:“这里面都是热乎的点心,你们吃吧。周大哥说他早上吃得多,现在吃不下。”

  阿穗看一眼周自言,“可周夫子他早上就——”

  就喝了一碗稀粥。

  “没错,我吃饱了,一点都不饿!”周自言眼睁睁看着点心离自己远去,自己还要承认早上吃多了不饿,简直人生艰难。

  周自言如此给面子,宋卫风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他撩袍坐下,拿过白子,“周大哥,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咱们来一盘?”

  “那自然好。”周自言收好黑棋,重新开始。

  猜先后,周自言先来,他在右上角小目放了一枚黑子。

  宋卫风紧随其后放下,来势汹汹。

  “刚开始就下地这么凶,不像你的棋风啊。”周自言捻着黑棋,又落一子,不管宋卫风如何绞杀,他按着自己的布局稳定前进。

  宋卫风平静放下白子,嘴上却说:“是比不得阿穗姑娘娴静温和。”

  “……你瞧你。”周自言坐在棋盘对面,好像闻到了一股醋味,他看了阿穗一眼,道,“阿穗其实是我在京中的大侍女,侍奉我多年,于我来说,就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宋卫风终于愿意正眼看一下周自言,收回正要放下的白子,“侍女?为何要追到马鸣沟来。”

  “自然是舍不得我。”周自言挑眉,眼看着刚刚平缓下来的宋卫风,又狠狠放下一枚白子。

  “好了,都说我与她情同兄妹,我现在归期未定,她舍不得我,不是正常?”周自言坦诚相告,“我和阿穗虽然相识多年,却没有半点私情。比起小意温柔红袖添香,我这人还是更喜欢凶一点的。”

  “周夫子口味当真奇特。”宋卫风拍下白子,力道之大,险些让白色棋子碎裂。

  周自言挑眉,忍不住坐直脊背,生怕自己会像那枚白子一样,横尸当场,“阿穗家中一直在京中做生意,算得上京城本地的大商户,她一个闺阁小姐愿意做我的侍女,我总不能怠慢了她不是。”

  “你既心疼她一介女流,千里迢迢从京南下找你,你为何不回京?”宋卫风心不再下棋,刚开始简直是乱下一通,所以现在白子落于下风,想再挽救也难了,“虽然还没考乡试,可在哪考不是考?”

  “这……我这不是放不下豆丁他们么。”周自言放下黑子,吃掉宋卫风五颗白子,“看起来,你要输了啊。”

  “我早就输了,从没赢过。”宋卫风说话像隔着一层雾,叫人听得懂,又听不懂。

  周自言显然听懂了,他笑着把那五颗白子从盘外还给宋卫风,“那周大哥怎么忍心叫你一直输下去?”

  “你还没说呢,你当真是为了豆丁他们才不回京的?”宋卫风不是傻子,不可能半点没看出来周自言的不同,只是周自言不说,他就当不知道。

  但真遇到事情时,他又忍不住揣摩周自言的心思。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是希望周自言不走的。

  “不回。不是不能回,而是不想回。”周自言低头落子,“身上事太多,缠住了手脚。”

  “我还从未见过周大哥这样,看不透又抓不住的人。”宋卫风看着周自言低垂的颅顶,轻轻道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若是周大哥能像这盘棋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结局,哪怕我是输棋也无所谓。至少,我能看得明白。”

  “……”周自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相看,盯着宋卫风小巧的下巴笑道,“看不透的人只有周大哥一个人吗?”

  宋卫风瞬间被问住,两相沉默下来。

  谁都想能看得透彻,可身上带着秘密的人,又何止一个?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点灯燃夜,独影无声。

  阿穗梳好了头发,宋卫风也输了棋。

  王小妞蹦跳过来,“夫子,宋家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周自言摆好棋,数棋,“我和你宋家哥哥在对弈。”

  “好厉害。”王小妞现在也跟着学下棋,可她还在学打谱,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对弈。

  周自言数好棋,宋卫风输他好几目。

  宋卫风也不在乎一局输赢,问阿穗道:“阿穗姑娘,可找到住处了?”

  “回小公子,找到了,就在街对面,有一户人家正出租呢。”阿穗笑着回答。

  明白阿穗和周自言的关系后,宋卫风已经没有那份对阿穗的敌意。

  反倒是阿穗,在看到宋卫风耳垂上的打孔痕迹时,明白这位小公子的哥儿身份。

  现在再看小公子和周自言的之间的亲密氛围,阿穗偷着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宋卫风帮着收好棋子,突然问道:“阿穗姑娘是如何认识周大哥的?”

  “之前在宫中被摘了牌子,我心中气不下,也不愿意就那样回家,正好遇到周夫子在寻奴仆,我便去应了。”阿穗想到当时的决定,现在也认为自己做得对,“幸好当时多停了两步,不然还见不到周夫子。”

  周自言也忍不住想到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刚完成人生中第一次升官,被赐了一座府邸。

  虽然府邸很大,可也很空。

  他一个现代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打理这样一座古代宅院。

  没办法,只能招聘有经验的人来做他的左右手。

  正好逮到一个刚从宫中落选的阿穗。

  周自言招人,最重要的就是品性好。

  阿穗完全符合标准,哪怕没有真正的管理经验,周自言也不在乎。

  反正他这个家未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只要不出乱子就行。

  周自言没报什么大希望,结果宫中出身就是宫中出身,阿穗虽然此前没有任何管理经验,但她上手极快。

  不出一个星期,周自言这个府邸就已经配齐所有人员,开始正常运转了。

  不光一日三餐都是热汤热饭,连门房小厮都一应俱全。

  但凡现在有人上门做客,都不会受冷待。

  自此,周自言开始对古代各行各业的人才,心有敬仰。

  唯一不好的是,阿穗总叫他大人,再要不然就是周爷。

  可第一个,听起来太正式,第二个,听起来像道上混的。

  最后阿穗折中一下,变成了老爷。

  说实话,周自言才不过弱冠年纪,自然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

  但阿穗改了许多次后,说什么也不改了。

  周自言只能顶着‘老爷’这个名号,一直走到现在。

  “周大哥能聘到宫中落选女官,想必周大哥……也非常人吧。”宋卫风虽然还不知道周自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他能聘到落选的女官,其自身身份,一定耐人寻味。

  周自言丝毫不害怕宋卫风的探查,他反问道:“说到底不过是京中小人物罢了,连京外都不曾见过。更别说什么边疆大漠风景了,你说对否,卫风?”

  “……自然。”宋卫风被反将一军,咬住牙根。

  周自言端起手边茶盏,吹去雾气,慢口下肚。

  他们现在都明白,彼此身上皆有秘密。

  既然如此,就看谁先撑不住,暴露出来吧。

  只有王小妞听了半天,问:“夫子,宋家哥哥,女官是什么呀?很厉害吗?”

  “宫中女官……就像你知道的那些官员一样,都是做官的一种。”周自言摸摸王小妞的脑袋,把她抱到椅子上,慢慢为她解释,“宫中女官,掌管宫内所有事物。每三年一次选举,所要的人,不过三四十人。但只要被选上,起步便是正八品。”

  “正八品……好厉害呀。”王小妞咬着手指,满目羡慕。

  “是啊。而掌管这些正八品女官的各局掌事姑娘,从正五品到正三品,都有。”周自言接着说,“她们统管着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维持整座皇宫的运转。后宫嫔妃娘娘们见到她们,也要好声好气地商量,绝没有人敢仗着陛下宠爱而欺负人。”

  “不过大多时候,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都会各退一步,以和为贵。”

  普普通通的妃嫔接触不到女官,但凡能接触到女官的妃嫔,没有一个是傻的。

  肯定不会与这些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女官起争执。

  而女官们就更不傻了。

  在宫中生活,自然是越和睦越舒坦。

  争锋相对之下,倒霉的只能是她们。

  王小妞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充满好奇,“那怎么才能做女官啊?”

  这个事情,阿穗比周自言要了解。

  阿穗接过王小妞的问题,道:“首先,要籍贯明晰,干净。家中直系三代不可有犯事之人。而且要未嫁娶,身上没有婚约。最后还要测评学问,必须要读过一些书,懂事明理。这样就能进宫去接受各位姑娘的教导,再参加最后的入选考试。”

  “听起来……好难啊。”王小妞刚起来的好奇心,瞬间被打消了。

  “你当是进宫过家家呢?”周自言笑道,“后宫女官那也是真真实实的拥有品级的官员,只不过不在前朝行事罢了。”

  “女官不同其他卖进宫去的奴仆,她们时常还会被外派出去,为陛下排忧解难。”

  “打个比方,此时陛下一位皇子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陛下就会派两位信得过的女官跟着皇子出宫,以三年为期,为皇子打理府中各项事宜,确保皇子能安安稳稳地在宫外立足。三年后,便要回宫复命。”

  “若是有那刚调职上京的官员也是,开府立户的时候,都会有宫中女官来帮忙。”

  “她们要管的事情,远不止什么府邸安排,而是要带着他们尽快适应京城的生活,好为陛下尽职尽责。”

  敬宣帝当时也要派给周自言女官来着,但周自言觉得没必要。

  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打算要多少人,成多少事,何必辛苦一位女官同僚,就推拒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碰上了阿穗——这位从女官中落选的……女官后备役。

  “到了一定年纪,女官可申请封牌离京。也就是俗称的,告老还乡。”周自言讲解完关于女官的事情,引来王小妞的赞叹。

  “原来……除了读书考试以外,还有这么多选择呀。”王小妞又收获了许多知识。

  “那是自然,不说远了的女官。就说这对弈。”周自言指指自己面前的棕色棋盘,“除去科举外,世上还有弈道一说,也就是指专攻下棋,以棋为生。”

  “这样的人被尊称为棋手,若是获得一番成就,那便是棋士,再往上,还有棋圣,国手之称。”

  “与下棋一样,绘画,乐道,还有那舞技,都有自己的一条道。所谓天下熙熙,皆有其道,便是这个意思。不过,不管是什么道,其根本,都是读书,你可明白?”

  “小妞懂得。”王小妞点头,“读书是一切事情的根本,唯有读懂了书,才能明白其他的东西。”

  只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她听都没听过的事情。

  真希望有一天她能走遍整个大庆,去看看那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对于王小妞的通透,周自言很满意,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哎,卫风,今天可不是书院的休沐,你怎的过来了?”

  “爹生意上有些问题,忙不过来,我便停了课来帮忙。”宋卫风道,“过几天就回去。”

  周自言点点头,“别耽误乡试。”

  “放心吧,我知道。”宋卫风说。

  周自言本以为宋卫风说的是实话,可随后几天,宋卫风都没有再回书院。

  也没有说去宋父铺子中帮忙,倒是一个劲往他这里跑。

  时常就搬一个凳子,坐在树下,听他上课,有时候也跟着做一些练习。

  “这不太对劲。”

  周自言深知宋卫风对读书的认真,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去上课。

  最重要的是,他去宋父铺子里看过,原本三间铺子,因为外面山匪的关系,关了一间。

  现在剩下两个铺子,也没有什么大热的生意,冷冷清清,宋父一个人掌管便足够,根本用不上宋卫风。

  周自言去信一封,打算从廖为安这里问问情况。

  廖为安的回信很快,也很重创周自言。

  廖为安说,宋卫风从书院退学了,以后也再不会回书院读书。

  周自言收到这样的回信,心中仿若千斤重。

  他不太明白,宋卫风明明已经要准备乡试了,为何要从书院退学?

  这个时候退学,不是断自己后路么?!

  他很想当面问一问宋卫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又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去问,生怕一句话说不对,伤害到宋卫风。

  要是以前,他肯定捏着回信,直接找到门去,问他为什么退学,是不是不想科举,不想读书了。

  可他现在胆怯后怕,唯唯诺诺,一点也不敢拿以前的态度去对待宋卫风。

  最后,还是只能从宋豆丁下手,找突破口。

  宋豆丁好像早就料到周自言会找他一样,立刻说:“哎,夫子,你快劝劝我哥吧,他说什么也不回去读书。好像是害怕给家里增加压力,怕爹给他花太多银子。这叫什么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