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等在外围, 亲眼看着眼前的考生们,或眉飞眼笑,或伤心欲摧。

  仿佛人间百态, 皆浓缩到这小小的一轮考试中。

  现在从府城出发的报喜官差应当已经狂奔在官道上。当夜就能抵达各位考生所在县城。

  把这个好消息广而告之, 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他们县今年又考过了多少位秀才。

  茶摊老板许是被身边的考生们感染, 即使科举于他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远在天边, 但他还是忍不住为考上的学子激动。

  这人啊,一旦通过了童试,就算正式脱离泥腿子行列了。

  哪怕最后只是一个秀才功名,那也可以见官不跪,享有朝廷给的粮食, 将来再找一份好活干, 日子获得和和美美的, 不知道有多好。

  宋豆丁和宋卫风帮着廖为安找全人名后,左挤右挤,终于顶着有些散开的头发, 从人群中挤出来。

  “娘嘞,太吓人了, 咋这么挤。”宋豆丁抱着宋卫风的脖子, 心后怕怕。

  马鸣沟的集会都没有这么拥挤,太吓人了,万一有牙人牙婆在这儿等着,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拐走他这样可爱的小娃娃!

  宋卫风把宋豆丁放下, 刚刚他就是扛豆丁的主力,豆丁只需要找人, 他还要憋着一口气,避免被其他人踩踏,差点没累死。

  挤这一遭,头发都乱了。

  现在总算能长舒一口气,再把散到脸颊边的头发重新梳理上去。

  “豆丁,卫风,你们现在都是秀才了!”周自言眉眼带笑,拱手作揖。

  宋卫风和宋豆丁相视一笑,曾经点灯熬夜苦读的日子逐渐远去,眼前只剩下那鲜红的喜榜,手随心动,俱都弯腰作揖,“周大哥,同喜!”

  “多谢夫子!”

  廖为安也被宋家兄弟俩带的有些热泪盈眶。

  他身为马鸣书院的掌院,大掌拍到宋卫风的肩膀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卫风感受到肩膀上灼热的力量,立刻转身,恭敬地向廖为安行礼。

  若是没有山长和掌院的教导,他宋卫风绝不可能走到今天。

  “好了,咱们回去吧。客栈里还有好些人等着呢。”周自言牵起小豆丁的手,吆喝那师徒俩别在大街上谢师恩,不如回客栈摆一桌好酒好菜,再慢慢谢。

  “走,咱们回去!”廖为安一挥袖,与大家离开这个乱糟拥挤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廖为安除了替宋卫风高兴,还有些担忧。

  他和周夫子都深知放榜的拥挤,所以看榜这天没让其他考生跟着来。

  当然,也是怕有人没考上,万一晕倒在现场,他们两个人管不了。

  可是现在他们书院就考过了两个人,他要如何面对其他人殷切的目光,然后残忍地告诉他们:你们没考中?

  这是否太打击人了一些……他们到底都是自己的学生,他真的做不到。

  “唉!”廖为安走着走着,就开始叹气。

  与旁边喜气洋洋的两个考生格格不入。

  周自言稍微一想,就明白廖为安在担心什么。

  主动走过去劝解道:“这是所有考生必经的一条路,瞒着反而不好。考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结果,发生时就已经结束,它不是重点。重点是考不过以后,要如何重新振作起来,更好地读书,这才是你这个夫子要考虑的事情。”

  “……”廖为安沉默片刻,点点头,“周夫子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担心要如何告诉他们,而是应该担心怎么让他们重新振作。”

  可他那些学生,有的已经参加过好几回,如何能受得住这个打击?

  还有那第一次参加的,开门红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一个落榜,这份经历也太不美好了。

  “唉!”周自言腹有千言万语,可他现在是秀才,从他口中说出那些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说服力,还是别说了。

  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时间吧,时间说不定会消化好一切。

  幸好他这边只有一个考生,而且还考中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自言慈祥地摸了摸宋豆丁的脑门,由衷感谢宋豆丁此次童试顺利通过,让他这个夫子免去思考如何安慰之苦。

  回到客栈,周自言叫走了叶朗。

  只留下廖为安和其他没考过的考生。

  廖为安见状,一字不发,拱手道谢。

  嗨,大家同为夫子,不必如此。

  叶朗被周自言叫走,摸不着头脑,结果刚到周自言的客房,立刻被宋卫风狠狠抱住。

  “叶兄,叶兄,你过了!你过了!我们都过了,全都过了!你可以回家去见你爹娘了!!”

  叶朗的脑袋像被人用重棍狠狠敲击了一下一般,眼前发懵,“宋兄,宋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我过了,我真的过了?”

  “过啦!”宋豆丁抱住叶朗的腿,仰着头甜兮兮地笑,“还是我看的你的名字嘞,查了三遍,绝对没错!叶哥哥,你现在是秀才啦!”

  “……”叶朗突然转身朝着家乡的方向重重跪下,磕头大喊,“爹,娘!孩儿做到了,孩儿做到了!”

  小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知山外还有什么,也不知道离开土地他还能做什么。

  一大家子都挤在一间小小的木屋中,麻木地生活着。

  好像这一生在种地,此后子孙代代,都是种地的,永远不可能离开那座大山,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可他现在做到了!他终于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他现在可以带着家里人,离开那座大山,见到外面的繁华,他做到了!

  宋卫风看着叶朗这副模样,立即回忆起家中老父因为不认字,而被人欺骗落泪的场景。

  鼻尖一酸,只能偏过头去,不让旁人看到泛红的眼眶。

  宋豆丁也慢慢落下自己的手,捂着眼睛抽噎。

  苦读多年,终于开花结果。

  家中有了两个秀才,他们家就可以去商入士,再也不用被人欺负!

  从此以后,老爹出门能挺起腰杆做人,也不会有人嘲笑他们宋家没有一个读书人。

  一切都会慢慢越来越好。

  周自言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落泪的‘狠心人’,默默叫小二打一盆热水,准备一块毛巾,顺便温好热茶。

  待会这三个人哭完了,一定眼睛红肿。

  他可不能让他们脱水。

  另一边的廖为安,在说出落榜的结果后,客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看着眼前一张张不敢置信,又呆滞的面庞,廖为安坐到他们对面,想着周自言说过的话,沉声开口,“瞧瞧你们这副样子,不过一次童试落榜而已!有何可怕的?书院不会因为你们落榜就生气,也不会瞧不起你们,你们还是书院的学子。”

  “只要还在书院一天,书院的夫子们就会尽心尽力的教导,让你们能再去参加!不过是重来一次,你们读书几载,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都做好了!”廖为安一个一个把学子们看过去,“只要你们自己不放弃,书院就绝不会放弃你们!”

  “……”学子们好像还没想明白,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的落榜。

  廖为安叹了口气,也不逼迫他们能这么快就走出来。

  留下房间,安静离去。

  顺便吩咐小二,定时过来送一趟晚膳,别叫这些失魂落魄的人饿死了。

  这边的氛围太压抑,廖为安思索再三,敲响周自言那边的客房。

  还是沾沾喜气吧。

  推门进入,廖为安就看见叶朗和宋卫风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敷脸,而宋豆丁正躺在床上,正被周自言用毛巾擦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周自言按住捣蛋的宋豆丁,用热毛巾帮他敷眼。

  哭过以后一般都会眼睛痛,若是用热毛巾热敷一下,会舒服很多。

  “唉,我那边简直是无处落脚,整个客房全叫他们的悲伤之气填满了。”廖为安一看宋卫风和叶朗的眼睛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哭过,也不点破这点小尴尬,只当没看见。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周自言问道。

  廖为安想了想,“明日?如何。”

  “应当不行,知府说不定会办庆功宴。”周自言想了一下往年童试的规矩,摇了摇头。

  “啊!夫子,廖夫子,能不能越快越好啊!”宋豆丁躺在床上,盖着毛巾咋呼,“我要回去吹牛!”

  他现在可是秀才了!他要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过吉庆街!

  “你要是敢学螃蟹走路,就给我回去抄书。”周自言眼睛一眯,一眼看透宋豆丁的小九九。

  他能接受宋豆丁适当的庆祝,但不允许宋豆丁像个螃蟹一样招摇过市。

  如此没有君子之风,要是落人口实,传到乡试主考官耳中,宋豆丁就等着后悔吧!

  宋豆丁听了,又仿佛没听到。

  嘿嘿。

  周自言照着宋豆丁脸上的毛巾拍了一下,陷入兴奋的宋豆丁立刻冷静下来。

  手脚放平,乖乖听话。

  这辈子,他除了老爹和哥哥,就怕周夫子嘞。

  周自言猜得没错,第二天,岳南知府的请帖便送到各位秀才手中。

  因为几人参加过一次钟知县办的庆功宴,再去岳南知府的庆功宴,心中有了一点底气。

  再加上童试已经尘埃落定,他们不用怀揣着紧张的心情去赴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许。

  周自言本来不在邀请之列,但是孔瑞明亲自点名要他来。

  他也只能参加,然后坐到宋豆丁旁边的位置。

  席位上,主座之上,是岳南知府和孔瑞明。

  他们旁边的,是陆明学。

  本次省试,他们三位大人出力最多,所以受到的感谢也最多。

  各个秀才公都端着自己的酒碗,大着胆子感谢三位大人。

  三位大人此刻也卸下之前冷硬的面具,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答谢。

  周自言虽然也在席座上,可他没参加最后的省试,所以也轮不到他上前感谢。

  而且他过去感谢,上面那三位怕是都坐不安稳。

  尤其是孔瑞明。

  可能气得连酒都喝不下去。

  岳南知府分别给这些新鲜出炉的秀才公们分派笔墨纸砚,外加白银十两。

  十两银子,放在一户普通人家,够一大家子舒舒服服的活好些年。

  刚刚考中秀才就能拿到白银十两,足够了。

  周自言自然是没有银子的,因为像他这样的案首,单独派发赏银。

  现在他的银子,应该就在去马鸣沟报喜的官差手中。

  挺好,以后每个月也算有了个一个稳定的进项,堪比现代的铁饭碗!

  宋豆丁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差点从椅子上晕过去。

  当他得知自己以后每个月,还能拿到朝廷发的白银二两和米面粮油后,彻底从椅子上掉下去。

  乖乖,他才七岁,就可以攒媳妇钱了!

  媳妇,等豆丁长大,不用攒钱就能直接娶你嘞!

  宋卫风摸摸手里的银钱,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和豆丁日后读书要用更多的钱,自己能拿到朝廷奖赏,就能分担一下宋父的压力。

  这样最好,不然他良心难安。

  岳南知府从省试结束,就没传唤过宋豆丁,看样子是不打算叫宋豆丁知道省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地良善,高风亮节。

  但宋豆丁不能完全无知无觉。

  周自言推了宋豆丁一下,让他把银子收起来,附耳道:“你可知道夫子放榜之前去找谁了?”

  “谁呀?”宋豆丁把银子藏到胸前,愣是在胸前鼓起一团,甚是滑稽。

  周自言只笑,“夫子之前是不是说过,省试是由多人判卷,最后才敲定排名。你年纪这么小,今天能做到这里,可是托了两位大人的福。”

  “……嗷。”宋豆丁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明白了周自言的意思。

  他年纪小,学问又不是顶尖出彩,肯定不能服众。

  夫子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能拿到这个秀才功名,是台上两位大人据理力争来的。

  岳南知府之前好像对他很有好感,这次能记着他,一定是对他十分伤心,而学政大人能不因为他年纪小而对他有偏见,更是难得!

  他得去好好感谢两位大人才是!

  “多的不用多说。”周自言一看就知道,宋豆丁明白了,他轻轻敲桌,“只说一些寻常的感谢话即可,这等科举幕后的事情,不宜多谈。”

  “明白了。”宋豆丁捧起小酒碗,乖乖等着上去表达感谢之意。

  轮到宋豆丁的时候,他像普通小孩一样‘哒哒哒’跑到两位大人面前,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惶恐又真诚,带着一些未被规训的鲁莽天真作揖,“两位大人之恩德,学生此生不敢忘!必定牢记教诲,始终如一,为国效力!”

  小小孩童捧着酒碗,大喊‘为国效力’的场景,滑稽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岳南知府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他本无意让小宋学子知道这些事,没想到周夫子如此上道,还是让小宋学子明白了。

  小宋学子也没让他失望,并未声张,也未招摇,是个可造之材!

  “……”孔瑞明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宋镇声,褪去之前那层偏见,现在再看这个小娃娃,只觉得好笑。

  这么小一个小孩,就算他顺顺利利考过后面的科举,可能也才十几岁。

  他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因为竖子的事情,险些害了一个小娃娃!

  孔瑞明看看下面正襟危坐的某个‘害人精’,笑着把宋豆丁招过来,“小学子,本官与知府大人顺应陛下旨意,为朝廷选才,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爱才。只希望你将来长大,能不忘记今时今日的心境,好好读书,做一名栋梁之材!”

  “学生一定铭记。”宋豆丁抿起嘴巴,重重点头,显得十分认真。

  孔瑞明十分满意,他又道:“回去吧。你是本次省试年纪最小的一名学子,朝廷还有一份礼,等你们回家之后就到,你与你夫子好好接着啊,千万别忘了。”

  “诶!”宋豆丁清脆地应下,回去就把原话告诉了周自言。

  周自言抬头,只看到孔瑞明一个后脑勺,差点气笑。

  孔老贼就是孔老贼,一点亏都不吃。

  若真是给豆丁的大礼,只要他自己好好接着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说‘让你夫子接着’。

  那份大礼,分明就是给他的!

  小老头估计憋着什么坏,想折腾他呢。

  既然如此,那他就好好等着,看看孔老贼能出什么花招!

  吃席到最后,台上三位大人尚存清醒。

  底下的秀才公们已经飘飘然了。

  见状,岳南知府也不再留人,一人嘱咐了一句,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了。

  早点休息,早点启程返家,把省试的成绩报告给乡里!

  参加一次考试,宋豆丁和宋卫风,还有叶朗,一人拿了十两银子,全都乐得睡不着觉。

  宋豆丁掰着手指头算,十两银子能买多少糖葫芦。

  宋卫风却在计算,如果他要继续往上读,还需要多少银子……

  叶朗则捧着那十两银子,一点一点计划要给家里置办什么东西,给小弟小妹买两身新衣裳,给爹娘准备更便利的农具,让他们不用再那么辛苦……

  周自言看他们并没有因为考中秀才而意忘形,花天酒地,满意点头。

  他这次南下之行,最大的收获应当就是这些大庆民间学子。

  这些独属于大庆的未来力量,风华正茂,充满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们醉心学问,单纯至善。

  只要像他们一样读书人越来越多,大庆何愁发展?

  甚好!甚好!

  周自言心怀感慨,吹灭客房蜡烛,换来一室昏暗寂静。

  翌日,大家又在岳南府逛了一圈,买了好些当地产品。

  两手提得满满当当,准备回家!

  而此时的宋家,宋父用过午膳,正坐在院子里巴巴看向门外,“哎,咋还没回来?”

  距离报喜都已经过去三四天,可他家那两个娃娃,现在还不见人影。

  巷子里的周夫子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一个老汉守在家中,等得快死了。

  文秀为宋父斟茶,“老爷,两位少爷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不如去歇息一会吧,晚上还要和周掌柜吃酒席呢。”

  自从报喜的人来过后,家里上上下下,那股喜气就没散下去过。

  而得知宋家出了两个秀才的人家,也都提着礼品上门,非要和宋家攀亲戚。

  宋父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想的很简单,只要他都应了,就不算得罪人,也不会给家里孩子拖后腿,干脆全都去,全都见!

  所以这么些天,宋父日日都在吃酒,都快成酒蒙子了。

  提到周掌柜,宋父打了个酒嗝,拍拍肚子,“再这么喝下去,怕是要撑不住咯……”

  宋家外头,日光正好时,巷子里的长辈们都拎着一个小板凳出来,坐在大树下闲话家常。

  从前跟着宋豆丁他们学习的娃娃们,现在只跟着王小妞他们学认字。

  在宋豆丁参加考试的这些时间里,这些娃娃们都已经背过《三字经》和《千字文》了。

  一些还在吃糖块的小孩子,俨然已经变成家中的小小顶梁柱。

  但凡有不认识的字,就拿到家里,让娃娃们认!

  花婶子绣了一会手里的帕子,突然放下,眼睛也往巷子口撇去,“这都几天了,周夫子他们咋还没回来?”

  “是不是在岳南府被人绊住脚了。”庞大娘想到大山给她讲的话本,挑着说出来,“听说那些有钱人家都喜欢会读书的孩子,每次都会留下他们,喝酒、吃肉,谈亲事哩。”

  “给宋小哥说亲还说得过去,可豆丁才几岁。”花婶子笑着摇摇头,觉得庞大娘这些猜测有些不靠谱。

  其他人听了,想想宋豆丁平时的模样,都温和地笑起来。

  庞大娘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有些奇怪,‘啧’了一声,不说了。

  “还是读书好啊,你们看宋老哥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这家底一下就不一样了!”

  章伯母家在巷子前头,只要有人经过,她家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我可看好几天了,这几天,天天有那些好料子衣裳的管家丫头去宋家送东西,老贵了。”

  花婶子直接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啊!宋老哥以前还是住在乡下村子里,现在不仅有了自己的铺子,连秀才公都有了,而且还是俩,这是泼天的福气啊!”

  “要我说,还是周夫子厉害。”章伯母说,“你们看那周夫子,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去考试,就拿了个案首,直接变成秀才。而他教的豆丁,才几岁啊,现在都是秀才了!我看将来师徒俩去考举人都有可能,到时候宋老哥家指不定还有什么际遇呢。”

  “那周夫子到底什么来头啊?咋这么厉害。”花婶子琢磨了许久,“以前都没听过哩。”

  “听说周夫子是从京城来的,当时豆丁不是要招认字的先生么,周夫子就去了,没想到和豆丁极为投缘。”庞大娘听庞大山说起过这件事,便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这就是周夫子和豆丁的缘分,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虽然咱们赶不上豆丁,但你们看小妞他们,现在跟着周夫子读书,也学的恁好!”章伯母家孩子太小,不算周夫子的直系学生,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言辞中多是羡慕。

  “等大山他们跟着周夫子也去考个秀才出来,老姐姐,你就算熬出来了。”

  花婶子也点点头,“大山是个孝顺孩子,他肯定会为家里奔个好前程。”

  庞大娘心中一动,看向不远处正在教认字的大山,“要真有那一天就好了……”

  “就是小妞那孩子……不知道王家有没有后悔。”花婶子撇嘴,“王大可是没过府试,他和小妞的差距越来越小了……将来小妞若是也能考个秀才出来,王家就等着哭吧。”

  “王家说不定没憋什么好屁。”章伯母啐了一口,“王大可不是个老实的。小妞在宋家住这么久,他们连看都不去看,不光是生气,我估摸着,是在等豆丁童试结束呢。豆丁要真是考中秀才,那才正好符合他们的心意。到时候拿小妞出来说事,非要小妞和豆丁订个娃娃亲,宋老哥那般心善,能不答应?”

  “这……这心也忒黑了吧!”花婶子和庞大娘全都愣住。

  可转念一想,小妞在宋家住了这么久,真要拿出来一说,不清不楚的,还真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