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罹是真没想到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的一句问话居然会牵扯到他的福利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医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刚才说有惊喜那绝对就是有惊喜,虽然他不知道惊喜具体是什么。

  但是没想到这惊喜披上了日常的保护色,又被一句话被包装成了一个陷阱,以至于他无知无觉的一脚踩了进去,漫不经心回答了别的,导致无论哪一个惊喜都和他无缘......这必然不行。

  秦罹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求再重来一遍:“我错了,真的,刚才是我审题不当,再来一次吧,我一定好好回答。”

  许昔流睁着眼睛巍然不动,好像没听到似的,任由身边男人支着身子着急又小心翼翼的扒拉他,担心再一个不对惹他不快而惊喜彻底飞走。他心里好笑,却还是装的神色淡淡,在对方扒拉他几次之后,才慢吞吞的扭过脸,微笑:“所以秦先生是左脚还是右脚?”

  秦罹见青年终于理自己,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不会因为一句话造成感情危机。

  他沉思了许久,斟酌再三,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讨价还价了一下:“......我能同时双脚进去吗?”

  这样回答就是两个惊喜了?

  许昔流闻言一顿。

  他脸上温和的微笑再度变成皮笑肉不笑,半晌开口:“如果你明天真能双脚蹦进办公室的话,我绝对同意。”

  许昔流眼见自己这句话说完后男人俊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头皮发麻,觉得按照过去秦罹曾做出来那些事的评判标准来看的话,说不定对方明天早上进到公司之后,真的会众目睽睽之下活泼蹦进办公室......哪怕这只是设想、没能亲眼看见,许昔流也因此觉得莫名的社死和羞耻,以至于他躺在床上,双脚在空气里抠出来另一套山庄。

  他没好气的赶紧打断:“左和右,选一个,另外一个惊喜也不会作废,某一天会补给你!”

  秦罹一听许昔流温和的嗓音都变得急了点,当即抛掉了有没有可能两个一起来的念头,梗着脖子飞快作答:“右,我选右,我右脚先进办公室。”

  他答完才反应过来青年后边那句话,原来没被选的也不会消失,而是会延后。

  登时心满意足,搂着许昔流蹭了又蹭,也没敢问这个惊喜什么时候才会来。

  右。

  那就对应的狐狸套装了。

  许昔流桃花眼一睨。

  简简单单一个选惊喜的事被男人搞的跌宕起伏千回百转,许昔流自个儿也没料到,还不如他最初就自己闭眼选呢。

  不过惊喜到底是有了神秘感,许昔流嫌弃归嫌弃,也挺满意,推了推秦罹蹭在他颈窝间的头,被子一拉,准备美美睡觉。

  第二天,趁着秦罹早早上班不在家,许昔流自己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找到在秦罹手机上看到的那个店铺,确认后下了单。

  那天他在男人手机上看见,就记住了。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当时的店铺名称以及套装名,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再找出来,也十分容易。他当时不动声色,即便向秦罹承诺了奖励,可自从老宅回来,也没主动表露过这件事,现在看来,这个当作惊喜,准备得也算是天|衣无缝。

  许昔流想着,目光又不自觉的看向手机,对上屏幕里的毛茸茸发箍和尾巴,还有一整套性感的服装,他脸不禁红了点,随后若无其事的关掉手机。

  等待快递到来也需要时间。

  等待的这两天,他像是忘了自己说过惊喜这件事一般,绝口不提。秦罹还记着,但是每次一有要提起的趋势的时候,总是会被许昔流岔开过去,次数一多,也便知道了许昔流的意思,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等着未知的惊喜在未知的时间降临,哪怕他天天念着。

  还有一点令秦罹很不爽,这两天每到晚上,两人总是早早就躺下了,躺的这么早完全没有其他活动,纯粹就是睡觉。对此,秦罹颇有微词。他自从老宅那晚尝到了滋味后,食髓知味,本来因为怕太频繁伤到许昔流就已经忍的很辛苦了,毕竟心爱人就躺在身边,随便亲亲碰碰就容易擦|枪|走|火,只是当秦罹估摸着可以的时候,他发出求|欢信号,却被青年直接拒绝了。

  拒绝的相当干脆,相当利落。

  好像完全对他没想法一样。

  而且,最重要但是,拒绝了还不只是一次,足足两次。

  这令秦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点怀疑。

  他躺在床上,黑着脸陷入了沉思。

  自从许昔流拒绝过后,两人已经五分钟没说过话了,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程度。

  望着旁边沉默阴沉的男人,许昔流欲言又止。

  许昔流有些头疼,他拒绝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快递要到了,这就说明距离那个“惊喜”也快要到了。他总感觉穿上那种套装,他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比之前还要狠的那种。想起老宅那晚的程度,许昔流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一直在有意识的避免在惊喜来之前就被先掏空。

  许昔流瞥了一眼躺在自己身侧一动不动黑着脸神情严肃又莫名带着丝诡异委屈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可还是轻轻碰了碰对方:“......睡着了?”

  睁着眼睛的秦罹:“......”

  更难过了。

  已经不在意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看见男人那张面无表情俊脸上缓缓露出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对方还没说话,许昔流自己先乐了。他知道自己干脆利落的拒绝大概会令秦罹丧失那么一点男人的自信,但是他真的对被掏空感到由衷的害怕,最终决定还是先委屈委屈对方。

  许昔流轻咳一声,慢慢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我有点累......也不是特别累,是我想歇一歇,养养身体,过两天再做,好不好?”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然后果然见到平静无波躺的笔直的男人,一双黑眸虽然还是倔强的盯着天花板疑似闹脾气,但耳朵却悄悄支起来听他说的话,不由得勾了勾唇。他凑过去,亲了一口对方的脸,磨蹭了下,又低声继续道:“真的,相信我,秦先生很猛的,所以我有一点怕......”

  几秒后,秦罹终于有反应了,扭头看着温和笑着的青年,认真问:“我的技术没问题?”

  许昔流一听很想笑,虽然只是单纯的被逗笑,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这要是真的笑出来,对方肯定更生气。

  好不容易哄过来的,可不能前功尽弃。

  于是许昔流无比严肃无比认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没问题。”

  秦罹稍稍满意,感到心口一股郁气消散不少,可他还是低声又确认了一遍:“那,弄的你舒服不舒服?”

  许昔流唇角勾了一瞬,眯了眯桃花眼,再度点点头:“舒服的。”

  秦罹听见,终于重拾了自信。

  他满意的结束了只有一个人,且维持了仅仅五分钟的冷战,顺从心意又略显委屈的转身把青年搂进怀里。心想,还好忍住了,看来他的小狐狸心里还是爱着他在意他的,不然依照对方的性子,根本不会回答他弄得舒不舒服的问题,早就冷脸走人了。

  秦罹搂了搂人,觉得大概青年真的很累。

  他嗅闻了一下对方身上清甜的花果香气解了解谗,准备睡觉。

  谁知耳边却传来对方的声音:“你真的很想要吗?”

  秦罹一懵。

  许昔流若有所思起来,因为他记起了不久前男人流鼻血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看了一眼他的后背。他想对方才刚开荤不久,正是馋着的时候,又血气方刚,万一憋坏了可就不好了,适当的纾解有助于身心健康。

  其实许昔流自己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有需求,不过忍耐住了,因为真的很怕被掏空,再加上他知道差不多明天快递就能到,那么这两天就更不能提前透支了。

  因而思索了下,许昔流勾了勾唇,温和又狡黠的笑着,如同老宅下暴雨那晚抓住一只小黄鹂鸟一样,也这样做了。他看着秦罹僵了一下,眨眨眼,道:“我帮你吧,想不想试试医生的手?”

  秦罹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当然想,只要是许昔流在他身边,他怎样都想,甚至只是听了一下这句话,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许昔流感知到了变化,又笑笑,轻轻啄了一下秦罹的唇瓣,温声诱哄:“我帮你,你乖点,别闹别扭。”

  秦罹低喘了一下,溢出一声性感的低喃:“溪溪......”

  许昔流没做过这事,没理秦罹,专心致志的研究着,很快就熟能生巧地上了手。

  这事比他想象中的简单,也比他想象中的累。

  以至于最后许昔流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幸好他没答应,不然等快递到,他真的没勇气去穿上。

  被老婆精心照顾了一通的秦罹白天上班的时候很精神。

  哪怕还是不苟言笑气质阴冷,但怎么看,都要比前两天脸色阴沉眼神阴沉浑身上下都阴沉就差头顶罩朵乌云一副明显欲|求不满的样子开朗多了。这点秘书庄桉最有发言权,至少今天他们秦总说话的语气都回暖了不少,虽然还是零度,但至少不会零下了。

  秦罹不知下属们的想法,依旧很劳模的处理工作,偶尔闲暇时和许昔流手机聊聊天,或者开个小差想一想青年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庄桉拿着东西进到办公室里。

  “秦总,在国外找到了当年那个人,叫魏显华,曾在秦章远手底下工作过一段时间,虽然在国外捏造了全新的身份,但仍然有记录,这是那人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

  庄桉一边说,一边把资料递给秦罹,然后又继续:“对方还活着,没死,仍然待在国外几十年没出过境,只是......他疯了。”

  庄桉说完,明显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闷压抑了一点。

  秦罹一目十行拣着关键点看完了,这个魏显华在国外的经历简单的要死,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庄桉这句话勾动了他的神思,以至于秦罹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疯了?还真巧。”

  他前些日子才察觉到他母亲的疯病或许是人为,同他父亲的车祸一样,都是秦章远搞的鬼。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惨案过后秦章远秘密送了下属出国,费劲把这人揪出来,结果对方也疯了?

  熟悉的味道,真有点意思。

  秦罹朝自己的秘书颔了颔首:“继续。”

  “我们的人还留在那边继续查着,现有的消息是,魏显华于二十四年前出现在国外,化名严华,此后一直在用这个名字行走,不知是不是背后人安排好的。他出现在国外的那一天,刚好是当年车祸发生后的第三天。但是我们的人到那边找到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且状态很差,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无法沟通,唯一可确定的是,对方因为误诊,曾在健康状态下大量服用过精神类药物,最终精神失常。”

  精神类药物这几个字一出,秦罹顿时瞳孔就缩了缩。

  在对方身上发现这个,不仅表明了他母亲陶婉有可能真的是被药物控制的发疯,也呼应了秦章远几次三番的想用兴奋类药物促进他发病,让他真正疯掉。这几乎如出一辙的手法,简直是板上钉钉的程度。

  他感受到了惊惧和愤怒,以至于下一秒他呼吸就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秦罹感到头脑有些昏沉,眼前有些恍惚,可很快他就回想起来青年说得话,深呼吸了几次,又闭了闭眼。

  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阴沉冷肃的样子,唯独眼底带着点冷怒的猩红。

  秦罹平静道:“然后呢。”

  “......那个误诊魏显华有精神病的医生,还在寻找,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找起来有点困难,不过误诊在当时应该闹的很大才对,但很可疑,知道的人没几个,初步判断这起事故是蓄意的,应该背后有人指使,被封锁了。找到了这个医生,事情会好办的多。”

  庄桉很早的时候就跟在了秦罹身边为其做事,对自家老板的事很了解,也清楚对方的手段。他在说完后看见秦罹双眼泛红额角青筋绷起状态不对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可能要发病了,都已经做好替老板秘密找来医生的准备了,谁知道对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有点意外,但不知为何想到了老板身边的私人医生身上,或许这是对方的功劳......不,人家现在已经是老板娘了。

  他思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工作状态,拿出带过来的平板,上面有一段视频,庄桉点了播放,快速解释了一下:“秦总,这是留在国外的人发来的视频。”

  秦罹垂眸去看。

  视频里背景似乎是室内,装饰很冷且简洁,一片白色,像是在医院一样的地方。屋子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白色的病床上缩着的人影就很显眼,对方抬起头时,面孔与秦罹手边资料上的人一模一样,赫然是在国外改头换面的魏显华。

  只不过和资料上尚显年轻,健康且状态良好的照片相比,视频里的人形容枯槁,眼眶凹陷,瘦的没有人形,穿着统一的精神病院病号服也空空旷旷的,乍一看像一具僵尸。对方缩在床上,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手上不停的做着一些无意义的动作,嘴唇开开合合,似乎也在念叨什么听不懂的东西,疯疯癫癫的,的确是精神出了大问题的样子。

  秦罹敏锐地在病床上发现了约束带,已经很旧了,只有经常使用才会造成这样。

  拍视频的是他们的人,魏显华目前的状态完全无法交流,秦罹听见下属试探的抛出几个词汇,来试探对方对其有没有反应。他们也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试探,而是拿出当年的事试探,包括秦家,车祸,秦章远什么的,浓缩成简练的词汇。

  转机出现的很突然,当问话的那个人嘴里出现“车”的音调时,缩在床上神经兮兮念叨的人忽然就有了反应,而且是很剧烈的反应,瞳孔涣散,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样,嘴里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又疯狂咒骂,疯癫的攻击人,顿时,屋子里就混乱起来......

  他们的人不得不退出,接着,训练有素的护士鱼贯进入,重新把人摁回床上,秦罹注意到的约束带有了作用。

  视频就到这,但其中传达的讯息已经很明显了。

  秦罹眸底阴鸷。

  可算是让他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这个魏显华,大概是真的在秦章远的指使下参与到了当年的车祸事件里,是造成秦墨徊车祸惨案的直接人。然后对方在秦章远的安排下远赴国外避祸,也是为了替秦章远扫尾。紧接着,秦章远那种人面兽心的人大概不会放心有个人带着可能会弄死他的罪证活着,于是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背地里国外安排了人,那场精神病的误诊就是证据,让这个替他做了事的下属永远无法说出口,就此了结。

  所以对方的精神病也绝不可能是装的,秦章远也许是确认了魏显华的的确确疯的不能再疯了,才放心的把人留在国外苟活。对方待的精神病院也不是太正规,其中可能有秦章远的授意,巴不得人彻底死在那,以至于秦罹的人过去后,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对方。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可还需要证据,以及人......

  秦罹沉思着,钢笔点着桌子,忽然道:“那个误诊的医生,把他找到。还有魏显华的亲人,他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国外。”

  秦罹钢笔转移,点了点资料上魏显华的亲属关系,上面显示了他的妻子,以及一个儿子。

  “找他的妻子,从对方嘴里撬出来点东西,魏显华变成这样,他的妻子应该会有所察觉,必要时,这个人可以作为人证。”

  庄桉听了答应:“好,我去安排。”

  他离开,秦罹则是一个人又把视频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视频里魏显华发病时,状态和他母亲当年很像。

  秦罹眸底愈发阴鸷,心里升腾起浓重的恨意,恨不得把秦章远这个人千刀万剐......

  他呼吸又开始急促,连忙闭了闭眼,敛了心神,把那阵阴暗的心思压下去。

  安静的办公室呼吸声很明显,沉闷又压抑。倏地,一道铃音突然响起来了,清脆的铃音瞬间驱散了这方空间的沉郁。

  秦罹深吸一口气,黑眸瞥过去,当看见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时,阴鸷的神色略有和缓。他顿了顿,等自己呼吸不太急促,声音听起来也正常的时候,才按下了接听:“溪溪,怎么了?”

  那边传来了清润温和的嗓音:“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还在忙吗?”

  秦罹瞥了眼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掐出来的血印,拢了拢,眉头微皱,但还是语气正常的回复过去:“刚才在忙,现在歇着了。”

  他听见青年说想他,眸底浮现一抹暖色。

  “是不是在家太无聊了?”

  “没有,挺开心的。”许昔流回答。

  山庄里什么都有,娱乐设施又很多,能宅在这样的家里,对上辈子卷生卷死的许昔流来说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按照里来说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给秦罹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说想对方想和对方说说话,现在能有这样的举动......纯粹是他太紧张了。

  一紧张,就想做点什么。

  许昔流望着已经到货的快递,拆开的精致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身套装。

  为了维护神秘感,快递都没寄到家门口,许昔流偷偷摸摸拿回来的。拆开后,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凉套装,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尤其是尾巴上的东西,令许昔流格外的不自在。

  他望着盒子里的东西望了很久,感到焦灼且紧张,不自觉地就拨通了秦罹的电话,想和对方聊聊。

  秦罹听见他的话,觉得许昔流可能就是想他了,忍不住勾了勾唇,片刻前的阴霾沉郁消散不见。

  隔着话筒,他没察觉到许昔流的微妙情绪。

  许昔流也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和秦罹聊了很久,后来回过神来一看,通话时长快一小时了!他自己都觉得磨叽,难为对方居然能平静的和他继续没营养的聊下去。

  他有些窘,还有些一言难尽。

  最终,许昔流捏了捏软乎乎的毛绒绒狐狸尾巴,还是做了决定。

  他朝电话那头的男人道:

  “你今晚,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