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狗??”

  眼见着许昔流没说话,秦罹绷不住的又问了一句,俊脸上满是怀疑与难以置信,还有世界观重塑的冲击。

  他忍不住紧紧扣住许昔流的双肩,阴沉黑眸注视着对方,声音里透着股咬牙切齿,还有难以排解的郁闷和不爽:“许昔流,你说话,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旁边的大黄见他们两人突然抱在一起,狗眼一斜,汪了两声一扭屁股就离开了。秦罹瞥了一眼,瞧见那狗,忽然记起自己发病时青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冲他好整以暇的嘬嘬连声呼唤的模样,火气更足了,紧绷的俊脸上,疑似浮现两抹羞愤的红晕。

  许昔流眨眨眼,好脾气地笑笑,伸手覆在男人扣住自己双肩的手背上拍了拍。

  “别生气嘛,我那是口误。”

  “口误?”秦罹咬牙切齿,“接二连三的口误?许医生,你把我当傻子??”

  许昔流又拍了拍他的手,也没挣脱男人的桎梏,仍旧温声解释:“当时你发病了,我需要让你先平静下来才好给你处理伤口,然后一次意外,发现你精神恍惚的时候,对那个狗狗飞盘还挺有反应的,和你玩一会儿飞盘你会平静下来,然后这个玩飞盘的举动又很那什么,我一个口误,就嘬出来了。”

  “是我的不对,秦先生别生气了。”

  这事确实是他的错,没事干嘛脑抽嘬两声,要知道,一旦嘬出来,很容易上瘾,路边街上都能干出对着大黄一路嘬过去的事。

  许昔流沉思了两秒,毅然决然:“如果秦先生还生气的话,那也可以唤我两声,我不生气。”

  秦罹阴郁地盯着他看,试图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然而他左看右看,眼前的青年都很无辜,金丝镜片后的桃花眼时不时地轻眨,带着做错事后的歉然,一副乖巧任他处置的模样。

  他倒是忘了,眼前的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小狐狸,有的是办法让状况变成他所期望的模样。

  秦罹恨恨地掐了一把青年的脸,黑眸仍然阴戾,但手却放开了。

  冷哼了一声:“我不唤你,但是这笔帐记着,我迟早从你身上讨回来。”

  许昔流摸了摸自己被掐了一把的脸蛋,不疼。他有些疑惑男人话里的讨账,沉思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只要不是扣他工资,那怎么样都好说。于是欣然点点头:“好,秦先生消气了就好。”

  秦罹又是一声冷哼,极度高贵冷艳。

  许昔流就好脾气的笑笑。

  秦家的车驶了过来,两人一同上去。

  发布会结束,两人没必要再在这里多待,接下来是回山庄。

  回到山庄之后,许昔流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西装换下来,然后洗了个澡,换回自己的舒适休闲服。他拎着统共就穿了不到半天的高定西装看了看,又瞅了瞅衣柜里头挂着的上次男人送他的那一件,陷入了沉思。

  他总共就跟着秦罹出去了两回,对方就给他整了两套衣服,他真怕下一回出去的话,对方又给他拿套新的。这西装尺寸一看就是按他的码数定制的,就算他不穿,别人也没法穿,但是这么多套西装,他又怎么穿得过来?

  许昔流沉思,毕竟他又不是豪门大少,又不用隔三岔五的去什么宴会,正装出席,他顶多一身运动服一身休闲装遛弯。

  可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手头上的这身也挂了进去,顿时,整个衣柜都值钱了许多。

  许昔流把衣柜门关上。

  关上的一瞬间,他听见衣柜里面传来嗒地一声轻音,似乎有什么硬物掉了下来,撞在柜壁上,和柔软的衣物区别明显。

  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迟疑了一瞬,又把衣柜门打开,拨开悬挂的衣服仔细在里面看了看,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有棱有角的,瞧上去像是相框。

  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许昔流脑中冒出疑问。

  可旋即他又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山庄里的佣人日常打扫,有失误遗忘在了这也说不定,而管家要忙这么多东西,自然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相框的位置,久而久之,这相框就藏在这衣柜里,恰巧让他关门的时候撞掉了。

  许昔流一挑眉,伸手把那东西拿了出来,一看果然是个相框。

  这个相框像是上了年头的东西,有些陈旧了。相框里居然还有照片,也是有些年头的了,照片发黄,连带着里头的人物,都染上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许昔流仔细审视了一下,发现相片里的人物是个年幼的小男孩。

  小男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矮矮的个子,还是个小萝卜头,只不过身上的衣服穿的要比一般男孩子齐整许多,是一套三件套小西装,领口还有个漂亮的领结。照片的背景很陌生,不过也能辨认出似乎是哪里的豪宅,小男孩就站在一处漂亮的喷泉前,手里搂着一只金毛的脖子,笑的很是灿烂。

  许昔流若有所觉,把相框翻过来看了看,发现后面写了几个字。因为年月已经相当久了,字体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写着:“小黎健康快乐。”

  ......小黎?

  许昔流纳闷。

  他再度看了看照片,发现这小男孩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大帅哥的影子了。眉眼很俊,瞳孔很黑,依稀透着股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许昔流的眼前倏然划过男人的样子。

  他一惊,连忙比对了一番相片上的小男孩的脸,发现大差不差,只是男孩整体看上去比较阳光开朗,而男人一天到晚阴气沉沉的,实在是很两级分化,才让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没对应上。

  甚至相片背后的文字也是黎,虽说字形不一样,但是读音一模一样,黎与罹......

  许昔流突然冒出个猜测,这不会就是男人小时候的照片吧?

  他一直觉得男人的名字怪怪的,虽说起名多样化,但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啊,罹,遭遇苦难或不幸,一般取名都是往好的寓意去取,还没见过取坏的呢,看起来比起名字,更像是一种恶意的诅咒。

  如果换成黎的话,就和谐多了,黎明,生机,活力,充满朝气。

  秦罹,秦黎......

  许昔流自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拿着相框忽然觉得有些烫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如果要是假装看不见就此放回去的话,心里怪膈应的慌,有种隐瞒秘密的愧疚感,可若是拿着,去找男人或是管家问的话,他一个外人,又觉得挺多管闲事的。

  许昔流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他拿着相框捏了又捏,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东西物归原主,不然男人小时候的照片藏在放满了他衣物的柜子,总觉得怪变态的。

  正好归还的时候顺便问一问,满足一下好奇心,如果对方说了,那自己就听着,如果不说,那就当没这回事,反正照片交出去了之后他也没有再见到的机会。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许昔流拿着相框出门。

  他到旁边,敲了敲隔壁门,问:“秦先生,你在吗,我进来了?”

  “进。”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

  许昔流于是放心开门进来。

  没想到一进门就瞅见男人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模样。

  他一愣,顿在了原地。

  秦罹刚洗完澡,比上回恰巧撞见的更过分,上身啥都没穿,仅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宽肩窄腰大长腿,肌理流畅,稍微一动,肌肉也跟着动,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往下流,似乎都成了点缀。

  对方瞧见他进门,侧身瞥了一眼他,黑色碎发随意支棱着,俊美的眉眼被水汽润湿,瞳仁更黑,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透着一股肆意的野性,五官好看的出奇。

  刚才眼睛里看的还是青涩幼稚的小男孩,这会儿真人放大版的大帅哥出现在眼前,还带着惑人的男色,令许昔流不知为何有点恍惚。

  他眨眨眼,定睛看了看,忽然觉得男人此时此刻,不知为何,透着股孔雀开屏的骚包劲。

  许昔流心里有点古怪,目光从秦罹脸上到身体上掠过一遍,挑了挑眉。

  秦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下哼了一声。

  心想,迷不死你。

  本来就喜欢他,现在看到他的肉|体,不得喜欢死?

  他感受到了青年投放在他身上有些灼热与微妙的视线,心里得意加暗爽,面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什么,看见许昔流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弹,淡声开口:“不是有事吗,怎么不进来?”

  “......哦。”许昔流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应了一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我来是想和秦先生你说说......”

  他拿着相片,眸底映出眼前美色,忽然嘴里的话就拐了个弯:“......说说秦章远的事。”

  秦罹一听,脸色就难看了许多,冷嗤一声,眸底透着对“秦章远”这个名字的厌烦。

  他道:“你想说什么,我那个好叔父又给你打电话了?”

  说完毛巾顺手搭在一旁,自顾自地往里走,坐在了床边。

  许昔流本想开口的,但一转眼看见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床边,而身上还是挂着那块半掉不掉浴巾,没擦干净的发梢有水珠滴落,顺着肩颈往下,眼看就要滴在床铺上。许昔流顿时把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气沉丹田,随即就是一声中气十足的:“你给我站起来——!”

  居然不把水珠擦干净就往床上坐??

  还睡不睡觉了?!

  秦罹屁股刚挨床铺,还没坐稳,耳朵里就听见了这一声隐含怒火的命令,整个人顿时就像是屁股着火似的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僵住。

  因为动作太快站的太标准,围在腰间松松垮垮的浴巾隐隐有掉落的趋势,令秦罹不得不伸手抓着。

  反应过来目前的局面,他脸色唰一下就黑了:“许医生!”

  许昔流眉心蹙着,看着床铺上滴落了几滴的水珠,桃花眼里含着丝丝缕缕的火气,人却是微笑:“秦先生,为什么不把头发和身体擦干再往床上坐呢?”

  秦罹也皱眉,语气阴沉:“这就是你吼我的理由??”

  “不然呢,”许昔流继续微笑,盯着男人手抓腰间浴巾的姿势,有一种冲上前给对方把头发擦干的冲动,“你把水珠滴床铺上,湿哒哒的,我晚上还怎么睡?”

  要是对方滴在他自己床上,许昔流眼不见为净管不着,但是现在对方非得要求他一块睡,这张床就有他的一半,偏巧让许昔流看见了,根本容忍不下。

  他越想越不爽,语气温和的不像话:“我看我今晚还是自己睡吧,秦先生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行!”秦罹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本来他脸色还是臭臭的,但是一听许昔流说晚上怎么睡之后,忽而脸色就和缓了,盯着许昔流看了几秒,自己走到一旁擦头发,又穿好衣服,拿吹风机吹,嘴里道:“......我等会儿把床单什么的换了,你继续睡。”

  这还差不多。

  许昔流勉强满意了。

  他想起自己说了一半的话,轻咳了几声,还是决定先把秦章远的事情说完,再去说相片的事。

  许昔流就道:“今天秦章远提及的那个游轮宴会,秦先生应该听见了吧?”

  反派给他发布任务,让他在游轮上加大对主角攻的药物剂量,从而达到当众发病的目的,其他的不用他管。许昔流自始至终都没听过反派的话,这一次当然也不会听,他只是好奇反派说的,如何让秦罹主动去游轮宴会。

  秦罹闻言不屑:“听见了。”

  “那秦先生你要去那个什么宴会吗?”许昔流好奇问。

  不去的话,他还真挺好奇反派会不会打脸。去的话,那岂不是又遂了反派的意。

  “当然去。”秦罹丢开吹风机,捋了一把已经干了的黑发,瞧见青年盯着他头发看的满意的目光,不由轻哼一声。

  这小狐狸真难缠。

  但是谁叫对方喜欢自己呢,要求能应就应吧。

  秦罹思及秦章远所说的话,又开始不屑起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了,他可不信秦章远能做到让他心甘情愿的上那艘游轮。但是既然听了都听了,那他必然要去,至少要去看看他的好叔父会耍什么鬼把戏。

  正好也能......

  秦罹瞥了一眼旁边温和笑着的医生。

  淡声开口:“去看看他要做什么,顺便,带你去玩玩。”

  秦罹漫不经心:“游轮比较大,出海航行时间也会长,海上风景不错,里面好玩的很多,你应该会喜欢。”

  许昔流闻言眨眨眼。

  “那谢谢秦先生?”

  “......嗯。”秦罹矜持应了。

  许昔流就笑笑。

  反派的事暂且揭过,许昔流收拾了一下心情,做足了心理准备,拿出来他意外得到的那个相框,递到男人手里,解释:“还有,秦先生你看看这个。”

  “在我衣柜里面发现的,不知道在那放了多久了。”

  秦罹不以为意地低头去看,看见相片时却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一僵。像是一瞬间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以至于瞳孔紧缩,呼吸也屏住。

  他手有些微抖,虽然努力克制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秦罹面皮绷了绷,黑眸阴郁,乍一看有些骇人。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尽可能的冷静了,只不过如今,仍是透着难言的喑哑和晦涩:“......你都看见了,后面的字?”

  “嗯。”许昔流眨眨眼,本来还想问什么的,但是一看男人现在状态,还是算了吧,就温和笑笑道:“秦先生小时候很可爱,当然,现在也很帅。”

  他没提及照片背后那个“黎”字,为何与男人现在的名字不同。

  也没问后面那行字究竟是谁写的,以至于男人一看见反应这么大。

  只是观察了一下对方神情,发现还算冷静,就礼貌提出告辞了,想让对方独自消化消化:“那秦先生我先走了......”

  “许昔流。”然而没走掉,秦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黑眸深幽,深处隐隐透着点红意,“许医生,我......”

  许昔流闻声站定,回转身,抬眸看他,金丝镜片后的桃花眼上挑,静静的,带着他气质独有的温润,能够让人安定。

  他也没催促,就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

  “我......”秦罹皱眉,嘴唇发干,说不出什么,却又不想让对方就这么走掉。

  比起自己一个人待着,他更想待在青年身边。

  而且,心里涌动着的东西很烦躁,只有看见青年才好受点。

  挽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他一只手拽着青年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捏着那不合时宜出现的相框。

  许昔流见状,叹了口气,走近了一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背,带着些许安抚意味。

  “我听着呢,不着急,秦先生你想说什么?”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是不是想和我说说,小时候的事?”

  “......”

  秦罹忽而一把丢开了相片,转而将许昔流整个拥进怀里,死死抱住。

  许昔流懵住了,不知道自己刚才哪一句又勾动了男人神经,以至于对方突然扑过来抱他。他被抱的很紧,摁着他的后背往对方怀里压,勒的他有点喘不过来气,于是没好气地猛拍男人后背,让对方放开点。

  秦罹抿了抿唇,隔了一会儿依言放开了,看看落在脚边的相框,神色依旧很不好看。

  这东西让他想起不好的记忆。

  许昔流也跟着看过去,看见被男人丢在地上的相框不由嘴角一抽。他蹲下拾起,把相框放在一边,想起男人刚才的反应,又贴心的把相片盖住。

  “所以,秦先生想同我说些什么?”他偏头问。

  “......照片,是我小时候的。”半晌,秦罹终于开口了,嗓音还是很低哑。

  “嗯,我知道,看出来了。”许昔流很给面子的道。

  秦罹忽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意味很微妙,许昔流愣了愣,没发觉那是种什么样的目光,只是觉得很深很沉,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恍然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男人继续了:“后面的字是我母亲写的,照片什么时候拍的记不清的,应该是三四岁的样子吧。”

  只有那时候的他才是无忧无虑能够笑的一脸傻气的。

  再往后过两年,他五岁的时候,出了那种事,他的黑暗期一下子到来。

  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被吞没,被同化。

  仿佛从前的太阳从未出现过。

  他都几乎快忘了,自己小时候的名字不是这个。

  秦罹嘲讽的一勾唇。

  许昔流看见男人低落阴戾的表情,知道对方又陷进回忆了,怕说点什么戳到对方的敏|感处,就很识趣地没有再出声,只是当个合格的听众,虽然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勾起。

  但索性,他很能耐得住性子。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好一大会儿。

  过了会,秦罹从晦暗的记忆里走出来,有些恍惚,黑眸郁郁,抬眸看向一直陪在他身边当个哑巴的青年,突然人前所未有的清醒了。他想到什么,倏地开口问:“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许昔流微微睁大眼,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蹦出来这句话,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好奇我为什么名字变了。”

  秦罹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爽。

  这小狐狸不是喜欢他的吗?

  现在得知了他的童年故事,还有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居然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感兴趣?一点也不想问他??

  许昔流听了之后有些无奈,就道:“好奇啊,但是我问你会说吗,这不是你的隐私吗。”

  “你不问怎么知道?”

  秦罹蹙眉,人完全清醒过来,看也不看那个相框,认真:“你问了我就会说。”

  他不假思索。

  “......那好吧,”许昔流耸了耸肩,问过去:“所以为什么那后面写着黎字?你小时候其实是叫秦黎?”

  “嗯。”出乎意料的,男人真的说了,“......很小的时候叫这个名字,再后来,父亲出事之后,就被改成了这个。”

  他语气嘲讽:“如果不是看到了这个相片,我自己也都快忘了。”

  许昔流闻言微怔。

  居然是因为这样。

  他自己猜测的大差不差,但没想到,居然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改了名字。

  可是为什么?明明黎字寓意更好......

  许昔流抿了抿唇,思虑再三,还是没忍住问:“谁给你改的?”

  这句问话一出,眼前男人的气场顿时就变了,更低,更骇人。而且身体也跟着绷紧,仿佛这句话触及到了他最为黑暗的记忆。

  在他旁边的许昔流哪怕是什么都没做,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许昔流有点懊恼,他居然真的相信了男人他问什么都会说的鬼话。

  他刚想说点什么弥补过去,尽快带过这个话题好离开,谁知他还没开口,男人倒是先开口了:“我母亲给我改的。”

  这回失声的轮到许昔流了。

  他有些震惊,恍然出口:“......为什么?”

  秦罹讽刺一笑,语速倒是快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低哑晦涩,像是这个事实已经在他心里说了无数遍:“因为她觉得我是造成这一切的祸害,是罪魁祸首。”

  许昔流短短时间被震惊了数次。

  为事情的原委。

  他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之前意外同管家聊天,得知秦罹的母亲在秦罹父亲车祸去世之后就大受打击疯掉了,甚至把过错归结到当时年幼的秦罹身上。但是听见这些,许昔流也只以为是男人从那之后的日子难过些,谁知道居然连带着原本寓意美好的名字也给改了,这岂不是让男人从此带着痛苦的回忆生活?

  好歹毒的心思。

  但是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歹毒吗?

  许昔流不清楚。

  可他之前从管家嘴里得知,秦罹的母亲,那位陶婉陶女士,分明在没疯之前,是一个温婉大气又柔和的女子,而且很爱自己的孩子。没道理疯了之后,就性情大变,连自己孩子都不顾了,甚至诅咒。

  他总觉得整件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透着浓浓的古怪。

  许昔流看着眼前男人俊脸上阴沉狰狞的表情,微微叹气,伸出手来摸了摸对方的脸,试探着温声开口:“可是我觉得,陶女士其实还是爱你的,她或许那个时候,只是太痛苦了。”

  “是吗。”秦罹低低嗤笑一声,捉住青年伸过来的手,黑眸仍旧阴沉,不以为意。

  许昔流一看对方就没听进去。

  心想也是,这童年阴影也太大了。

  他缩过来手,下一秒就听见对方道:“你怎么知道我妈叫什么?”

  许昔流眨眨眼,实话实说,“前些日子和钟叔聊天的时候说到的,我知道的不多。”

  秦罹点点头,低眸下去,并没再多说什么。

  许昔流想了想,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糖倒了两粒,一粒塞到自己嘴巴里,一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男人嘴巴里。

  玫瑰荔枝的味道在嘴里逸散开,甜甜的。许昔流瞧见男人瞪眼看他,那表情比之前阴沉低落的样子好看多了,就温和的笑笑,眨眨眼,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

  秦罹眸光微动,却也没吐出来,默认了。

  许昔流望着眼前男人低眸乖乖吃糖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又柔声说道:“她之前明明对你那样好,就算发疯,也磨灭了不了对孩子的爱意。她可能只是,那时候痛苦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并不是故意的。”

  “别太难过。”

  “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

  许昔流心里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伸手,揉了揉男人的头发。

  对方的头发已经吹干了,毛茸茸的,发质很好,许昔流呼噜了两下,有些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呼噜的手法,粗糙的像是在揉一只狗的头。

  他有点心虚。

  然而秦罹对他的动作接受良好,顿了顿,抬眸看他,那双黑眸里长年积压着阴郁,像块顽固不化的寒冰。

  但是此时此刻,却隐约透出点暖。

  秦罹把许昔流的手拉下来,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盯着他缓声道:“我知道。我在查了,当年的事。”

  许昔流一怔。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上被蹭过的地方发着烫,嘴里的糖也有点甜腻的过分。

  许昔流指节蜷缩了一下,突然收了回来,移开视线看天看地。

  轻咳几声:“......我就是说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后面又说了什么许昔流不太清楚了,他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被蹭过的手。

  心想,干嘛蹭来蹭去的。

  怪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