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璟走后, 秦钰鸩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酒吧里,秦钰鸩的长相十分的惹眼, 有不少人在观望后都按捺不住, 想上去要他的联系方式,但很快又会被他危险的眼神威慑得后背发凉。
秦钰鸩感觉胸口钝痛不已, 想到何璟离开时的表情就后悔不已。
嘈杂的音乐从四面八方而来, 将他吞没, 周围影影绰绰,明明都是人, 明明那么热闹, 他却觉得孤单的可以。
一阵手机铃声将他的思绪唤醒。
秦钰鸩心头一颤, 希冀这通电话是何璟打来的。
只可惜,何璟这个人从来不会回头。
电话的联系人显示的名字, 是秦怡。
*
一刻钟后,秦钰鸩坐在了距离酒吧不远的一家西式餐厅里。
每年秦钰鸩过生日时,秦怡就会带他到这家店来,连位置都懒得换, 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当然,这或许跟秦怡没有闲心在他这个没什么仪式感的弟弟身上浪费感情有关。
温馨的灯光下,秦怡拢了拢头发, 缓缓道:“知道你不想回家, 特意带你出来, 还有, 生日快乐。”
曾经的秦钰鸩其实还是挺喜欢姐姐腾出时间特意给自己过生日的, 但今天的他却始终兴致缺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有时候甚至还会走神。
秦怡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今天带何璟见家长这件事情在跟她置气,叹了口气,劝他:“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妈妈的事情担心我遇人不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听完她的解释,秦钰鸩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缓和。
说到底,他或许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罢了。
秦怡知道秦钰鸩这个人执拗,也不多劝,干脆将自己今天挑选的礼物往他面前一推,一只手撑着脸,冲着他笑了笑道:“打开看看?”
秦钰鸩的目光动了动,落在秦怡送给他的礼物上,片刻后,才伸手将它慢慢打开。
盒子里装的是一枚海蓝色的胸针。
这枚胸针里外有两层包装,打开上面精致的盖子后,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是秦钰鸩小的时候跟妈妈的合照。
应该是秦怡买了胸针后特意放进去的。
他的眼睫颤了颤,沉默良久,道了句:“谢谢。”
忽然,他的目光又定格在秦怡椅子上的另一个礼盒上,问道:“今天还有别人过生日吗?”
秦怡看着何璟送的礼盒,想起今天何璟交代的话,一时之间捉摸不准要不要告诉秦钰鸩。
但看秦钰鸩对何璟如此排斥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希望看见这两个人的关系如此糟糕。
秦怡将礼物递给秦钰鸩,带着点心事道:“别人送你的。”
秦钰鸩不知道是谁送的,打开后发现是一双运动鞋。
很合他的尺码。
而且,送他礼物的人应该知道他是练射击的,这双鞋对脚踝的保护很到位。
秦钰鸩抬眸看向她:“是谁送的?”
秦怡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其实...这是何璟送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告诉你。”
说到此处,秦钰鸩的表情明显愣了愣,眼底酝酿着复杂的情绪。
秦怡一直想让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看见他这样还以为知道谁送的礼物后对这双鞋心生嫌弃,于是她赶紧见缝插针道:“其实,何璟他人很好,只是性子冷了点,不擅长表达罢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
秦钰鸩闭了闭眼睛,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情绪:“我当然知道他人很好。”
秦怡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秦钰鸩咬咬牙:“与他无关,是我混蛋。”
灯光下,秦钰鸩的表情半明半暗,他抬起眼眸,认认真真道:“我会跟他道歉。”
*
何璟推门回家的时候,脸色苍白。
面对着黑漆漆的房间,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
今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疲惫。
身心俱疲。
他仰头闭了闭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秦家的饭菜实在不适合他,还是因为他被秦钰鸩气出毛病来了,这会,他的胃疼的厉害。
何璟面色冰冷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一个台,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视里热闹的背景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一直一个人住,遇到自己缓解不了的情绪,就会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排解。
可是又过了一会,他的胃实在难受的要命,连冰冷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裂缝,最后,他疼得嘶气地打电话联系医生,准备第二天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的胃病。
电话挂断后,他一边揉着腹中疼痛的地方,一边睁着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
窗户上倒映着电视屏幕中眼花缭乱的光。
与此同时,耳边一遍遍回想着秦钰鸩对他说的话。
“我们关系很好吗?”
“谁稀罕你管我?”
....
越是想,何璟的心中就难受的厉害,渐渐的,甚至已经分不清是心里难受还是胃里难受了。
他慢慢地侧躺在沙发上,身体蜷缩着,手指攥紧,咬着牙,恶狠狠地想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再管他了。
如他所愿。
只可惜,这位何教授身体不好,越是生气,胃疼的越厉害,最后只能一边自己哄自己快点消气,生气伤身,一边又小心翼翼将身体蜷了蜷,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
第二天,一夜没睡好的何璟便顶着黑眼圈,按照跟医生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医院。
原本他每次来医院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今天来到候诊室,居然破天荒地,内心毫无波澜。
或许是比起秦钰鸩昨天说过的话,这些小事都算不上什么了吧。
于是,喜闻乐见的,在吵闹的候诊室里,除了哭哭啼啼的孩子以外,还坐着他这样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妥妥的正面教材。
他很有信心的想,想必今天看病的过程也会很顺利吧。
但是在做胃镜的时候,何璟还是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恶心,想吐,浑身发冷,好像死过一回。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恍惚的。
一般人做胃镜的时候往往会有家属在苏醒室陪同,方便在患者产生恐惧时及时安抚。
何璟一个人来,一个人回,已然习惯。
因为今天要去医院检查,一向以工作狂著称的何璟难得请了病假。
秦钰鸩到何璟学校的时候就扑了个空。
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一脸低气压杵在那里的秦钰鸩,纷纷吓得绕道而行。
秦钰鸩听人说何璟今天请假,而且还是病假,越发觉得是自己把人气病了。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真他妈混蛋。
来学校找他这条路行不通,秦钰鸩又辗转来到何璟的家里,做了一会心理建设之后,慢慢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现在住在何璟家对面的楼,虽然昨晚很想透过窗户看看何璟的情况,可何璟昨晚早早熄灯,又拉进窗帘,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也让秦钰鸩的负罪感愈来愈深。
他想,待会如果何璟给他开门的话,不管他怎么骂自己,只要他痛快,他全部都认了。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何璟来开门的动作异常的缓慢。
终于,在等待一会后,他听到了一阵虚弱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后,秦钰鸩看见了何璟苍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愣住了。
何璟看到是秦钰鸩来找自己,原本还带着病气的脸色又慢慢带了点怒气,语气也不由得锋利起来,从一个病人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何教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病了?”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何璟的表情变换一瞬,随即又不由分说地想把门摔上,把这个小混蛋从自己的视野里赶走。
只是门还没关上,便被秦钰鸩用手截住了。
何璟因为生病的缘故,力气原本就小,此刻他的力量在秦钰鸩的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何璟试了几次都没结果,一时气不过,怒道:“不是不想让我管你,你还来做什么?”
“对不起。”
秦钰鸩站在外面,眼眶微微泛红,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何璟,昨天是我混蛋,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打我我也受着。”
秦钰鸩垂下眼眸,像一只大狗一般,可怜巴巴道:“不要把我往外推。”
何璟长久地注视着他。
他心想:可是昨天,把我往外推的人分明是你。
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
故而,他抱着胳膊看他,眯着眼睛冷哼道:“好,那你告诉我,昨天你又是为什么冲我发疯?”
秦钰鸩愣了愣。
总不可能说,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那个人还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是你,所以在看见你时,才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吧。。
这个理由,属于说出来绝对会把眼前这个人给吓跑的程度。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何璟依然紧紧地盯着他,用漆黑的目光拷问着他,丝毫不给他留有逃避和喘息的机会。
秦钰鸩额角留下一滴冷汗。
他知道,倘若自己说不出个一二三,他敢信,何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摔门而去。
见他迟迟不答,何璟的眉毛压了下来,厉声道:“说不说?”
“我说,我说。”
秦钰鸩嗫嚅着,终于语气沉痛地说出了一个理由:“我,昨晚失恋了。”
他想,既然他喜欢上了一个绝对不能喜欢的人,四舍五入一下,他跟失恋应该也没什么两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