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姚兰溪放下了所有的工作,第一次真正放下平桥镇,要回京过春节了。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走。

特别是知道卫芳仪在这边过春节以后,她就在想如果也能留下来该多好。

姚兰溪不是那么矫情的女人,也不是因为看到别人这样,她就一定也要这样。

有的事,需要程序正义。

有的事,还需要家里也同意。

她可以不走的,但是想外公了,外公今年病得有点严重这么大的事,家里居然都没人跟她说。

所以她要急着回去看看老爷子。

“我初三到云城。”

王兴汉说,“你可以初七再回来上班的。”

“我先带着他们把关书记交待的工作抓起来。”

“等你回来后,就可以直接上手。”

“关书记是希望在三月开会之前,我们就能拿出点东西来。”

“我也希望能尽快把调研搞起来。”

“等京城的会开过的时间,我们正在筹备主题教育活动。”

“那么就可以趁着这次活动,为平桥争取更多的经费。”

姚兰溪说 ,“你这是有恃无恐,准备狮子大开口啊!”

王兴汉心说,老子要翻新招待所和学校,你们总共才拨了多少钱?

结果一个材料,才刚有点进展,上来就是五万。

去年平桥镇总共才拿了多少钱。

王兴汉说,“从马厅长那里听到的,益州明年的农业专项扶持资金近三千万?”

“关书记和毛县长能拿回来多少我不关心。”

“平桥镇最少也要拿三十万回来。”

三十万?姚兰溪咧咧嘴,她其实想说,你是高看自己还是高看了毛波?

但是背后议论领导的这种行为可能就算是两人躲一个被窝这么讨论都不太合适。

更何况现在也不在被窝里啊……

王兴汉知道她不信。

他也没打算让姚兰溪相信。

车驶出山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多数是以工作为主。

姚兰溪突然问,“你明知道胡镇长会把工程交给李家贵。”

“为什么还这么坚持,搞得自己在河庙嘴那么被动?”

姚兰溪没有明说,但是也是直指前天王兴汉被赖青山指着鼻子骂这件事。

姚兰溪差点没直接冲到河庙嘴去收拾赖青山。

但她毕竟也是经验老道体制内干部。

虽然现阶段的级别不高。

但是也要看她的成长环境的,所以她很好奇,王兴汉并不是一个习惯给自己找气受的人。

当然,他也受不了这个气。

所以姚兰溪想知道王兴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兴汉听到姚兰溪的问题,笑着说,“搞基层工作的,哪有不受气的道理。”

“我们的学习材料当中明确……”

“你闭嘴!”姚兰溪实在不想听王兴汉打官腔。

可是王兴汉不打官腔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告诉姚兰溪,赖青山和李家贵必死一个。

而且已经死了,只是晚几个月埋而已?

这种话说出去,姚兰溪她是不会相信的。

当然,也不符合王兴汉的身份。

姚兰溪也不傻,她知道王兴汉在拱火。

但是她想知道王兴汉把这场冲突当中安排的导火索在哪?

如何引爆。

怎么善后。

姚兰溪也不会把局面想得太恶劣,只是想知道操作方法而已。

王兴汉此时也只想在公屏上打字: 姚兰溪别看了,你学不会。

看到姚兰溪有点生气的样子,王兴汉换了个话题,“对了,现在坐飞机对级别都是有要求的。”

“姚书记能坐飞机吗?”

王兴汉也记不清楚了,民航市场是哪一年放开的?

总之,老牟明年还要到苏联那边去套飞机呢。

坐飞机,这两天确实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哼……”姚兰溪还是没有理王兴汉,转过头拿头顶着车窗睡觉。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小叶脸上的弧度,一把拍在小叶坐椅的头靠上,“你笑个屁!”

小叶马上把嘴闭得紧紧的。

这一路上,姚兰溪也没再跟王兴汉多说什么。

小叶就这么把车开进了云城的军用机场。

卧草……

王兴汉就站在吉普车前,看着那架军用运输机,发动机……不,应该叫引擎都已经启动,就是在等人。

姚兰溪气呼呼地从王兴汉身边走过去。

走了几步,侧着身子瞪着王兴汉那个没见守世面的样子大声喊,“我要走了。”

“拜拜!”王兴汉干脆地吐出两个字。

姚兰溪大叫,“王兴汉,你给我记着,是你拜拜的。”

你要走,我说拜拜怎么了?难不成还唱一首吻别?

姚兰溪气乎乎地上了运输机。

王兴汉看着飞机滑向跑道,最终冲上云霄。

姚兰溪的级别可能真的坐不了民航。

可是,她却可以坐军用飞机啊……

小叶在旁边着急得很,“王书记,兰溪姐刚才想听你说……听你说些好听的话……”

王兴汉一脸憨样地看着小叶,“什么是好听的话?”

小叶很深情的样子,“我会想你的。”

“做梦的时候都是你的笑脸。”

“你要早点回来。”

“我怕我等不及去找你。”

这种低段位的情话听得王兴汉抠脚,王兴汉却笑眯眯地看着小叶,“活该你被处分。”

我……小叶脸皮子抽抽,“王书记,我这是在教你啊。”

王兴汉问,“你觉得我跟姚书记配吗?”

“不配!”小叶果断摇头。

王兴汉点点头,“那你说个锤子。”

小叶这才发现王兴汉原来是有自知之名的,所以才无视兰溪姐的示好。

有自知之名真好,王书记以后大概率找一个家庭条件和他家差不多的姑娘。

那么兰溪姐该找个什么样的呢?

小叶在脑海里把能配得上姚兰溪的男人的条件都过了一遍。

完了……兰溪姐这辈子得打单身……

飞机不再爬坡,平稳飞行一阵后,姚兰溪才看了看身边的中年男子,“二舅!”

少将的头发被大檐帽压出了一个圈儿。

陆军冬常服的风纪扣敞开着,这大概就是他最放松的状态。

“那个小伙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都分别了,还气你。”

姚兰溪咬着牙恨恨地说 ,“他聪明着呢,我越想听什么,他越不说。”

“狗东西!”

骂这么狠,以前可没见过呢……二舅打了个哈哈,看来,外甥女这次是真的有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