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兴汉现在不阻止老爸的话。

他一定会抢着东拉西扯。

或者在这位年轻的镇党委书记面前忆往昔来分散姚兰溪的注意力。

但是他的本意该是帮儿子打岔。

这种岔哪是你能打的。

我从返乡第一天起,感情埋在心底,明面上的操作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今天正是收割的时候,你再打岔,能把我气得尿尿都开叉!

俗称:吉儿都是气。

王兴汉心里嘀咕着,明面上抢在老爸的前面开口,“老爸,烧水,杀鸡,洗腊肉……”

老书记走神时,王耀祖已经把堂屋正中间吊的那个白炽灯泡给换了个大瓦数的。

大白天的开灯,在农村没听说过。

通常发生在家里来了重要的人物,来客人都不行。

王耀祖踩下桌子,拖着老爸就往灶屋走。

“老爸,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说今天怎么招待?”

老书记本来还为自己没在姚兰溪面前没插上话,有点失落,回头看一眼堂屋。

王耀祖打断他的思绪,“你上了战场,杀过敌人,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

“资格太老!”

“姚书记年轻,但是官职太高。”

“她跟你坐一起,你端不起架子,她放不下身段……”

“你们俩都觉得奇怪得很,就不要凑在一起。”

王耀祖拿着长杆子从黑潦潦的墙上取下一个被烟火薰得黑潦潦的老腊肉。

长条的老腊肉看不到一点肉色,像块碳一样。(专家说:致癌!)

把肉扔水里泡着,老书记已经在升火。

王耀祖接着再说,“年轻的领导来看年轻的干部。”

“老二要升官了。”

老书记抬眼看看老大,“不是因为石头?”

王耀祖摇摇头,“那些石头现在是老二的垫脚石。”

“以后可能也是姚书记的垫脚石。”

老书记喂了一把柴,听几把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将信将疑,且看看再说吧!

老妈从鸡圈里抓了一只养了两年半的公鸡。

乡下的母鸡可以多养两年,会下蛋,通常舍不得杀。

但是这只两年半的公鸡,再不吃就成精了。

平常走位很骚的公鸡,张着翅膀跳起来想啄老妈的眼。

可是老妈一把捏住它的脖子,提着它的翅膀,从鸡圈里出来,边走边提鸡脖子上的毛……

进灶屋提了一把菜刀,在那裸露的鸡脖子横抹一刀,拎着鸡冠子,往碗里只管接血就行了……

养了两年半的鸡,被带斩杀的老妈一套带走,除了嗓子眼里还能发出那嗷嗷的哀嚎声,再没别的本事……

姚兰溪这才收回目光,在王兴汉这个主动返乡的大学生的家里转一转。

领导深入基层百姓时,都会四处走走看看。

吃喝拉撒都问一遍。

该关心的要关心。

该解决的要解决。

姚兰溪也不例外,看了看蚕房,再进了灶屋。

王耀祖正在洗腊肉。

原本黑潦潦的肉洗掉黑灰后,露出金黄色的皮肉来。

一刀分两半,一半煮,一半切片,用蒜苗子来炒。

没有一片肉会浪费,好吃得一批。

看到屉锅里正在煮的东西,姚兰溪好奇地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王兴汉才想起刚才煮的蜂巢,把屉锅端到院坝里,把早就准备好的纱布和桶提出来过滤煮化掉的蜂巢残渣。

那只公鸡的翅膀被老妈拧成了漏斗状,罩住鸡头,防止它神经未死,诈尸地乱扑腾。

旁这一碗鸡血被撒过了盐,中午也是一道菜。

老妈不见踪影,该是去菜园土里摘菜去了。

姚兰溪看到王兴汉正在过滤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王兴汉,“明年春暖花开时,给让几户人家挣些小钱的东西。”

王兴汉说得不清不楚,姚兰溪反倒更感兴趣,“什么东西能挣小钱?”

王兴汉说,“蜂腊!”

姚兰溪知道蜂蜜,不知道蜂腊,更不知道蜂腊怎么挣钱。

跟领导说话呢,要给领导足够的思考时间。

不要强行输出。

话太多,太密,女人会觉得烦。

当然,她们话密的时候,往往不这么觉得。

说话的速度慢一点,精炼一点,节奏稳一点。

在感官上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不论是听话的当事人,还是旁边的人听起来,都不会太反感。

如果王兴汉见到姚兰溪的时候,是激动的,是亢奋的,是涛涛不绝的。

姚兰溪是什么感受暂时不说,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 保不齐会有人阴阳怪气:你看你看,这狗尾巴摇得好欢快。

王耀祖从堂屋给书记搬了一张椅子。

让她可以坐得四平八稳地欣赏王兴汉干活。

姚兰溪坐下后,“我想听听这东西怎么让几户人家挣钱。”

王兴汉说,“做几个箱子明年开了春,一个箱子里扔一块。”

“不用多长的时间可以引了许多蜜蜂。”

“把蜂王关里边!”

“它们就老老实实安家筑巢产蜜。”

姚兰溪算是长了知识,“蜂胶原来还有这种用处?”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带着全村一起搞呢?”

王兴汉说,“资源有限,几家人搞就行了,大家都参与进来,最后谁都挣不着钱。”

姚兰溪问,“那么其他没有参与的村民怎么解决呢?”

那天姚兰溪和胡敬富扯皮的时候,王兴汉就知道她有点东西。

几句话的功夫直指矛盾点。

姚兰溪根本就不管这小小的点子能有多少收入。

而是将问题直指“患不均”的人性弱点。

王兴汉温和地笑了笑,“大队在姚书记的领导下必定是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的。”(关我什么事?除非让我当支书)

姚兰溪的眼皮抽了一下,开始正视王兴汉。

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姚兰溪,今天关心得过于多了。

开水出锅烫鸡毛。

老妈正好摘了菜回来,怕鸡毛臭让姚兰溪闻不惯,端着大盆子去了院子外收拾。

外面的婶娘们都在问,“春桦,屋里来客人了?”

听不到老妈的声音,老妈不喜欢跟人嚼舌根子。

王兴汉过滤了蜂巢残渣,煮出来的一锅东西在桶里需要静置,一边喘气一边说,“一会吃过饭,可以给书记看看成品。”

再强调一次留下来吃饭的请求。

通常领导是要走的。

不过姚书记为了关心百姓的生计,留心生财小道。

出于好奇,被迫吃鸡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