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涉叼着手机跑到唐晰看不到的地方窝着。
思绪全部被那句“更亲密的体/液融合”占据。
他爷说的指向性那么强,他自然是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想逃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
纵涉一躲,就是一上午,他不进屋,就在太阳底下各种发泄精力,花园的草坪被他刨得乱七八糟,张伯中午来送饭时,差点以为别墅进了歹人洗劫,掘地三尺找什么东西。
直到在草坪上看到刨坑刨得尘土飞扬的大白狼,他才心定。
纵家情况特殊,所以对家里佣人的要求严格,像张伯这种权利不小的管家们,都是祖上长辈就在纵家干活,是纵家用金钱和资源一辈一辈培养出来的,很忠心,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张伯看见大白狼,假装没看见,照旧安排佣人上餐。
饭菜摆好,张伯走在最后。
“小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个大箱子里。”
唐晰对张伯办事的速度感到震惊。
张伯走后,唐晰唤了声“先生吃饭啦”,转头就打开纸箱翻翻看看。
草坪上,刨到最后没多少兴趣全是强撑的大白狼耳朵弹动,快速停下爪子,看向别墅的方向。
唐晰刚是叫他吃饭了吧?
肯定是。
长腿如风,嗖的刮到唐晰旁边,唐晰闻到清新的泥土芬芳,视线往地面上的狼爪看去。
白爪变棕爪,爪面灰扑扑的,全是细小的灰尘泥土,浅色瓷砖上,一串不甚清晰的泥脚印。
唐晰无奈摇头。
大猫咪调皮玩耍,惹了一身泥巴回家,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从纸箱子里掏出新买的犬科动物专用沐浴液啦。
唐晰若无其事握着瓶身上的字,仗着大白狼视线低,看不到茶几上的箱子里面,动作淡定的盖上纸箱。
“先生,先去浴室,我给你洗爪爪,然后再吃饭。”
纵涉狐疑瞅着不经意从嘴角眉梢透出喜意的唐晰,。怎么给他洗爪子这么高兴?不是应该嫌麻烦吗?就这样喜欢狼形?
再瞅瞅自己踩在地上看不出原色的泥爪子,纵涉屈服,甩着尾巴迈去厕所。
唐晰走在后面,看着大白狼背影笑,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和谐的样子。
等到纵涉进了浴室,突然转身扭头照镜子时,唐晰终于想起是哪里怪了——他还没解开纵涉尾巴上的麻花辫!
镜子里,身姿矫健的白狼,尾巴毛被编在一起,尾巴上扬时,后腿间的白色毛蛋明晃晃坠着,显眼极了。
“嗷呜嗷呜!嗷嗷嗷!”
从小衣冠整洁的纵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撅着个光腚,露着蛋在草坪上刨了半天的坑。
视觉冲击把纵涉气得破防,他秃噜了一连串狼语,唐晰没听懂,只是觉得应该骂得挺脏的。
被狼性影响,变得幼稚的男人气到转圈咬尾巴,试图解开麻花辫。
但技术不佳,麻花辫没解开,咬掉一嘴毛,疼得龇牙咧嘴。
画面过于玄幻。
唐晰无法想象这头愤怒中的狼竟然是纵涉。
“咳,先生,我帮你解,你别急。”
唐晰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纵涉就知道“罪魁祸首”肯定是他。
狼嘴张开,嗷呜一口叼住少年垂在腿侧的白皙手指。
只是样子看着凶,嘴上其实根本没用劲往下咬,狼舌裹着两根修长的手指收紧。
看着气哼哼却又舍不得伤他的大白狼,唐晰突然意识到,自从纵涉变成狼之后,他和纵涉的相处模式好像颠倒了。
以前,都是纵涉像个长辈似的包容他,宠着他,现在他反而更像是大白狼的主人,对着大白狼的时候,心态温柔又宽容。
自觉地位上涨的唐晰,笑得甜甜,用另一只手摸摸狼头:“先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把你尾巴毛编起来,我现在帮你解开,你别生气好不好。”
大白狼皱眉。
这道歉的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像在哄他似的。
他什么时候需要小宠物哄了?
纵涉本想找唐晰理论一番,唐晰却已经抽出狼嘴里的手指,走到狼屁股后面,弓着腰去捉□□花辫。
纵涉想夹尾巴遮蛋,却又知道尾巴夹住了没法拆麻花辫,纠结得尾巴乱甩。
落在唐晰眼里,以为是大白狼想和自己玩,他眼疾手快动作轻柔捉住大尾巴。
“先生等等再玩好不好,我先给你解开。”
纵涉:?
谁在玩?玩什么?干嘛又是这个轻言软语的包容语气?
很怪异。
纵涉不太自在,狼身僵硬。
唐晰趁着纵涉配合,快速把尾巴毛解开,手指梳了梳,原本柔顺蓬松的狼尾,就变成了爆炸羊毛卷狼尾。
唐晰声弱:“有点卷了,不过洗澡之后应该会恢复自然。”
纵涉晃晃尾巴,从镜子里看了看,反倒是挺满意的。
大尾巴正合适遮他的大蛋。
心情坏得快也好得快的大白狼舔了舔少年的指尖,示意没事。
唐晰感觉到了,松气笑笑顺着转移话题:“先生,我们现在开始洗爪爪吧。”
浴室地面被打扫干净了,没有昨天洗澡折腾出来的满地水渍,大白狼便找了块清爽地面卧下,等着唐晰伺候。
唐晰没再用洗手池接水,找了一个小盆,接了热水又挤了草莓味的大型犬沐浴液,搅匀了端到白狼面前,挨个握着大狼爪放在盆里清洗揉搓。
前面的两只爪都还好,搓到后面,纵涉就难受得慌,脚心痒,下面胀,他观察着唐晰的神色,悄然将爆炸大尾巴夹在两腿间。
遮住。
唐晰专心清洗(玩)着狼爪,倒没发现他的不自在。
四爪用清水洗干净,毛巾大概擦干水分,为了加速干,唐晰用上了吹风机。
“先生,你把四个爪爪放一起,我争取一起吹干。”
大大白狼照做,调整了躺的姿势,四脚聚拢朝天,配合着唐晰吹毛。
唐晰被萌得眼睛发亮,吹干毛毛之后将爪爪贴到脸颊上测试干爽度之后,没忍住嗅着那一股好闻的草莓味亲了口粉色肉垫。
这一口,亲得大白狼浑身发烫发紧。
哪怕知道唐晰亲他是因为狼形,纵涉心脏跳动频率还是发生了改变。
狼爪噌的收回,大白狼没等唐晰,先跑出了浴室。
从上头状态恢复冷静,唐晰也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越界。
大白狼再可爱,他也不能没经过先生允许就亲。他总是因为经不住诱惑去亲先生,这样不好。
唐晰警告好自己下回要保持冷静。收拾好残局,他从浴室出去。
纵涉在餐厅等着唐晰,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被唐晰吻过的那只爪,根本没有在地板上踩实。
“先生,你想吃什么?”纵涉不方便,吃饭依旧只能唐晰喂。
纵涉心不在焉,随便选了几道菜,唐晰用筷子夹着送他嘴里。
喂了几口,唐晰暂停,他翻开张伯松开的大箱子,找出一个半圆形,图案是白狼,包边是嫩黄色蕾丝边的口水巾给大白狼围上。
纵涉看不清楚唐晰在给自己围什么,只知道围好之后唐晰看着他眼神都变了,直勾勾喊好看、帅气。
虚荣心让纵涉昂起头颅,继续配合唐晰吃饭。
等吃完饭,他走到浴室照镜子,才发现唐晰给自己围的是个卡通狼蕾丝边围嘴,他奋力叼着口水巾的边缘,想扯烂。
脑海里,唐晰那亮晶晶,充满喜爱的眼神一闪而过。
终究还是没下嘴。
他说服自己,就算他毁了这一个,唐晰也能拿出其他的,没必要。
对,就是这样,没必要。
唐晰后吃完饭,见大白狼戴着那个口水巾到处溜达,神色自然,还觉得自己运气好,当即放下筷子,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扯掉大白狼脖颈后的活结,一下将那块口水巾攥在手心里,再转运到口袋里。
全程都有感觉的纵涉:逗小宠物开心而已。
处理好口水巾,唐晰兴冲冲跑去研究纸箱里剩下的东西,有玩具、项圈、止咬器、大型吹风机……
很多很多,有的是唐晰让准备的,有的则是张伯自己加的。
唐晰倒没有因为张伯擅自加东西就觉得不开心,反而,他觉得张伯不愧是管家,想得比他很周到。
住在海岛,买宠物用品很不方便,还是一口气备齐比较好。
唐晰把玩具拿出来,兜了一些放在沙发上:“先生,你想玩哪个?”
纵涉狼目狠瞪。
“嗷呜嗷呜啊嗷!”真把我当狗了!
纵涉气势汹汹把唐晰扑倒在沙发上,想要给他一个教训,但狼性的基因使然,让他转头又去叼了一个拉拽的玩具。
他一边和唐晰用玩具角力,玩得开心,一边骂自己是个傻逼。
这个鬼狼人基因,真的不是精神分裂吗?他觉得自己快分裂了,一半是纵涉,一边是傻狗。
唐晰不知道纵涉心里的复杂,他只以为纵涉和他玩得很开心,玩了拉拽玩具之后,他又拿着飞盘,招呼着纵涉一起玩。
玩得太嗨,唐晰忘记外面还有大太阳,直接跟着飞盘跑了出去。
纵涉在后面吓得心惊,狼叫声凄厉。
预期中的唐晰会被太阳烤化的画面没有出现,唐晰站在灿阳下,回头疑惑笑着问他:“先生,你不想玩飞盘吗?”
那个笑,比太阳还亮眼。
纵涉脑内清明,猛然想到爷爷说的,两人血液交融之后,不仅会让他变成狼,对唐晰也有好处。
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纵涉从心惊胆战的恐惧状态瞬间转变到狂喜。
他冲出去,跑到唐晰腿边,冲着太阳激动喊“你不怕太阳了”,但落在唐晰耳朵里,就是纵涉在对着太阳疯狂嚎叫。
唐晰握着飞盘,表情担心:“先生你怎么了?”
天狗食月?
也不对啊,这是太阳。
太阳?
太阳!
唐晰丢下飞盘,一溜烟往客厅跑,脑袋里就一个想法:他要痛死了。
跑到一边,唐晰停下。
手指在照在身上的太阳光上点点,再碰碰。
他表情激动又惊喜:“先生!我不怕太阳了!我竟然不怕太阳了!”
他刚才没有任何阻隔的摸到了太阳的温度。
说到兴奋时,喜悦的眼泪滚滚落下。
纵涉也为唐晰高兴,甩着尾巴跑到他面前,爪子扒拉着唐晰,唐晰顺势蹲下。
粉红狼舌舔上去,给唐晰把眼泪舔掉。
唐晰吸吸鼻子,抬手抱住狼头嚎啕大哭。
此刻,他仿佛和现代那些穷到绝路突然中了大奖的人共情,好像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天降馅饼。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奢望的东西,突然就落到了他的面前。
唐晰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这种超乎意料的大喜,他只能用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纵涉静静听着他喜极而泣的恸哭,蹲坐着,两只狼爪回抱着他,给他无声的依靠。
哭到没了眼泪和情绪,唐晰才停下来。
眼睛红肿,脸颊滚烫,唐晰手背贴着脸颊,后知后觉羞恼。
他刚才哭得肯定好难看。
狼舌舔舔他的滚烫的眼底,表情自然,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唐晰也跟着自然了些。
先生好像没觉得他哭得很烦,那他也不要庸人自扰。
纵涉确定唐晰情绪稳定下来,收回舌头,脑袋朝着客厅的方向,示意回去了。
唐晰却不要,他捡起飞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活力满满:“我们来玩飞盘吧,玩个尽兴。”
几百年没晒太阳了,他愿意晒到中暑。
原本还冷静的纵涉,看着飞盘旋转飞走,理智也跟着飞走,追着飞盘撵去。
一狼,一吸血鬼,争抢着捡飞盘,跑得自由自在,仿佛回到晒月光那个夜晚。
“啊!”
唐晰惊呼一声,纵涉放弃飞盘,转头朝他跑过去。
就见唐晰右脚踩在大白狼上午刨出来的土坑里。
唐晰哭唧唧:“脚崴了。”
坑爹(坑的爹)——大白狼:心虚。
更糟糕的是,原本已经不怕太阳的唐晰,身上的皮肤刹那间开始灼烧融化,没有一点前兆,打了两人措手不及。
心虚转心惊,纵涉凭借肌肉反应,熟练将唐晰压倒,两只爪子将唐晰的手脚往他身下扒拉,嘴里急促嗷呜了一串。
唐晰身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很疼,疼痛让他清醒,他秒懂纵涉的意思,努力将自己的手脚都往大白狼的身躯下面缩,整个人团成一团,藏在大白狼身下。
唐晰的自愈能力依旧,将阳光和他完全隔绝之后,过了会儿,他便感受到自己在好转。
怕纵涉担心,唐晰第一时间说:“先生,我在自愈了。”
“嗷。”
纵涉稍加放心,吐了闷气。
可胸膛里紧张到快速跳动的心脏,一时半会儿还缓不下来。
唐晰脑袋在纵涉胸口动动,声音从绒毛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先生,你心跳声好快。”
他说完之后,纵涉的心跳更快了。
心里怪怪的纵涉红着毛耳朵,爪子朝唐晰身上拍拍:“嗷嗷。”安静。
不知道爪子拍到的是哪里,挺软弹的。
唐晰声音羞恼:“先生你干嘛打我屁股?”
纵涉狼爪僵硬成鸡爪。
他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唐晰会相信吗?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拍了屁股的唐晰把自己再往小了团,没注意,动到了崴到的右脚,下意识痛呼出声。
听他吃痛声,纵涉此刻也悔,上午不应该光挖坑不填坑。
不然那会儿太阳光起作用时,唐晰可以直接用吸血鬼的速度跑回客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他藏在身下躲太阳。
似是察觉出纵涉的担心和情绪低落,唐晰故作轻松:“不小心碰到会有点疼,但其实还好,不是很严重。”
纵涉被他一宽慰,更加抑郁。
但事已至此,愁眉苦脸也没用,倒不如想想办法往屋里挪去,总不能就这样在太阳下待一下午。
唐晰也正在想这个。
“先生,要不我就这样团着,你叼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回去?”
纵涉觉得不行。
他要是站起来,阳光肯定会从四面八方照向唐晰,而且他不觉得唐晰身上布料单薄的衣服能够承受住他狼牙的咬拽。
纵涉为了让唐晰理解他否定的原因,低头朝唐晰肩头的衣服上咬了下,只一口,漂亮的丝绸衬衫便破了个洞。
唐晰:……
沉默几息,唐晰又道:“要不我就这样倒吊在你身下抱着你,你把我带回去。虽然这样手脚可能会被晒到,但是你跑起来快,应该也就晒一下下。”
纵涉思考了下可行性。
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狼头点点,算是同意了。
“我同时伸手伸脚抱住你,好了我说可以,然后你就跑。”
“嗷。”
唐晰深呼吸一口,迅速伸手伸脚把自己挂在大白狼身上。
“可以了!”
腾一下,大白狼奔向屋里。
唐晰怕在跑动间掉下去,手脚各自勾得很用力,整个人和纵涉面对面贴着。
纵涉一边注意着在自己身上倒挂金钩的唐晰是否掉落,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别墅。
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纵涉就把唐晰运到了沙发上放下。
一人一狼维持着面对面相拥的姿势,居高临下的大白狼呼吸急促,吐出舌头散热。
其实没跑多远,但过程中太紧绷了。也是进了屋,纵涉才敢放松下来。
休息几秒,纵涉从唐晰身上起来,跳到地板上,狼头探着,在唐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到处检查。
唐晰把手给纵涉看:“没事了。你跑得快,毛毛也起了一定的遮挡作用,我都没怎么被晒到。”
面目严肃的纵涉又走到唐晰脚边,舌头舔在略微红肿的右脚脚腕上,多少有些自责。
唐晰不想让他自责,故作轻松说:“先生,你真不用担心。我自愈能力很厉害的,过会儿就好了。”
大白狼依旧绷着狼脸,在唐晰的脚边蹲下,直直盯着唐晰清瘦莹白的脚踝。
小吸血鬼被太阳晒伤之后恢复是最快的,身上其他的伤,恢复得则会慢些。
唐晰见纵涉一副要看着脚踝好彻底的架势,莫名不自在,脚尖动了动,连带着露在空气中的脚踝也轻轻扭了扭,凸起的脚踝骨透着莹润的粉光,动作起来,莫名色气。
纵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突然冒出“握着舔”的想法,狼眸不自觉睁大,舌头真就舔了上去。
但这次的舔,没有刚进屋那会儿满是担忧的舔舐单纯。
舔了几下,纵涉后腿并得更拢些,将尾巴夹紧,不再舔。
“先生,你说今天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突然有一段时间不怕太阳?”冷静下来,唐晰便复盘起今天的事。
那会儿重新站在太阳下时,他是真的无比喜悦。所以等再次失去时,他也生出了想要留住的奢望。
纵涉心里有猜想,他姿势别扭去叼来平板,爪子啪啪啪敲字。
“我猜测你今天之所以不怕太阳,应当是和我们昨天交换了血液有关系。我家古籍记载,说我们血液交融后你也会发生变化。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记载了。”
唐晰脸上的表情随着纵涉打出的内容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失落。
“你别灰心,现在有了头绪,我们多试几次,自然能找到让你不怕太阳的规律。”
也只有这样了。
唐晰拍拍自己的脸颊,笑起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