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列席例会去了，办公室的职员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你一言我一语地多少有些暗藏杀机的隐秘意思，白落州不动声色埋头整理着自己手上的资料，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东子凑了过来，“诶，你怎么都不说话？”
白落州抬头，这个小伙子生得周正，只是眉宇之间藏了一些精明算计，被笑脸和金丝眼镜层层掩盖。
感觉到有人在关注这边，白落州顶着一副小白的模样，“我是新兵，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子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呀就是不太爱说话，告诉你，不爱说话可不行，不会说话更不行，真的！”
白落州笑了笑，“多谢东哥。”不等东子说话，他拿起资料起身问道，“我要去打印室，你们有资料一并需要复印的没有？”
这话一出，几个职员立马就递了材料过来。
白落州一一接过，越过东子去了打印室。
风王集团财力雄厚，但也奉行好钢用在刀刃上。即使高层根本用不着这些打印的办公设备也得按照最高规格配齐配好，然而，经常需要使用设备的职工们只有一台老旧设备可用，而且打印室通风不好，一般人能不来尽量不来。
但白落州乐意，能远离是非之地，混到下班自然是最好。
他将材料一张张小心递送到打印机里伺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扭头，“东哥？”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您是不是要用打印机，我让您？”
东子摆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
白落州“哦”了一声，继续手上的活，安安静静地不搭话。
东子瞧了瞧他，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跟他拉起了家常，其间也问到了白落州的情况。
白落州知道他是在摸自己的底细，游刃有余地说着一些废话，让人不知深浅，但纯良的样子也让人抓不住把柄。
东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僵，这小子，要么是真的蠢，要么就真的精！
白落州见逗他逗得差不多了，奉承了几句好话之后又忽然问道，“东哥，郎秘书是不是认识你呀？”
东子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
郎秘书是太子爷风王琮的首席公务秘书，能被这号人提起跟被太子爷提起的效果差不多。
白落州迷迷糊糊地边想边说，“之前去服务会议的时候，听到他提起你的名字，只不过我当时一晃而过没在意。”
东子双眼发亮地又继续问起了细节，但白落州只说记不大清了。
东子轻扯嘴角一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你知道郞秘书为什么别人不提只提我吗？”
白落州摇摇头。
东子看着他一副小白样，语调也跟着飘忽起来，“我们部里，除了部长，也就是我了！”
白落州噗嗤一笑。
东子狠狠地瞪他，“你不信？”
白落州想了想，然后摸了摸下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东子扬起了下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比如张三能力不行，王五情商不高，李四志不在此等等，一副把局势看透了的样子，甚至分析到了部里的结构。
白落州忽作大梦初醒的样子，小声惊呼，“哦，我想起来了，郎秘书当时好像就是说的这个...咱们部里，缺了一个...副职？”
“嘘，你小点声！”东子看了看四周，破破烂烂的打印室里没人来，他拍了拍白落州的肩膀，神秘地低声说到，“你说的这个，我也猜到了，郎秘书专门跟我提起过，你说，专门跟我说，什么意思？”
白落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东子咧嘴一笑，“这也就是你看着老实，其他人我可不会说这些。以后可别藏着掖着，信息要共享嘛”
白落州干巴巴地笑了笑。
打印室里油墨味很重，东子也不想多待，他起身拍了拍裤腿，故作深城地留下一句“好好想想吧”，然后就甩袖离去。
白落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冷笑，凤王琮真是个人才，派了这么一个人放在他身边监视探听消息，真是想的出来。
下了班去食堂吃饭，白落州端着餐盘随便找个地坐下，距离人群不远也不近。
他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的时候，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餐盘摆在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惊讶道，“环少爷？”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白落州摸出手机一看，五分钟以前他正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等着打饭，压根儿听不到。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
凤王环一坐下，餐桌明显变小，白落州将餐盘往回收了收，见风王环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心里大概都能猜到会议进展如何，感觉凤王环很想和他倾诉分享胜利的喜悦，出于逗逗他的心思又问到，“怎么？环少不去包厢用餐，到这里来体察民情？”
不论是作为凤王集团旗下子公司的总裁，还是凤王家族的长子，凤王环自然有资格去专门的包厢吃饭，不仅是他，连带着白落州也有资格，不过掌管后勤事务的人都是凤王琮手下的人，这类人惯会看脸色行事。
凤王环将自己的餐盘和白落州的对换，嘴里不满地挑挑拣拣的，“你说你，肉也不吃，菜也这么少，怪不得长不壮，免疫力也不行，这样下去你怎么得了？这几年你就仗着自己年轻，过两年你就知道了，之前部队上那些糙老爷们，上了点年纪没几个不腰酸背痛的。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一会儿吃了饭我给你换药。”
白落州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人不是A吗怎么变得怎么罗里吧嗦的？再说我喜欢吃什么关你屁事？
但是想归想，白落州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无表情的模样，凤王环再怎么叭叭叭的叫唤他都不吭声，不紧不慢地咀嚼着饭菜。
凤王环看着他斯斯文文波澜不惊宛如入定老僧一般的模样，越发觉得心头难耐，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巴巴地凑到人跟前，你不理我我也不得理你。但现在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一刮一刮的像在挠痒痒，那人一口一口吃饭的样子都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盯着。
想来也奇怪，那天他把开水泼在这人身上都没见他发火，那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看到这人泄露出真实情绪的样子呢？
越是这么想着凤王环越是唠叨个不停。
白落州耳朵都被装满了，他抽了张纸擦擦嘴，决定阻止凤王环没营养的叽叽歪歪，“你们今天上午会议结果如何？”
凤王环一愣，没想到白落州会忽然问起，随即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想说硬是给憋住，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最后吐出俩字，“你猜？”
白落州看着他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想笑，掩饰地喝了口水。
俩人目光相接，眼里满当当的都是“看谁先憋不住”的笑意，但不超过5秒，俩人又同时乐了出来。
一切喜悦，尽在不言中。
收拾那些商场上的老狐狸白落州也不是没有干过，但这是第一次提点着别人去干，对象还是这个凤王环，但让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凤王环取得胜利，比他自己取得胜利还开心。
俩人吃了饭之后，就在集团的花园里散步，花园里繁花似锦，隔音效果还挺好的，凤王环有声有色地讲述着开会时他和那些股东们之间的你来我往，特别是当他识破了那些老狐狸的算计还能对付的游刃有余的样子，那些老狐狸难以抑制的惊讶真让他感觉从未有过的快意。
说了半天，白落州也就是带着笑意安安静静地听着，即使是他早上给凤王环点拨了关键，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表功的意思。
凤王环说着说着自己都没音了。
白落州时不时点头附和的样子确实让他很受用，和平时一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又让凤王环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表现得有些...不太稳重？
憋了半响，凤王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白落州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随即笑道，“见得多了，也就这样了。”
“....”
凤王环脸色一僵，把头一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远了。
白落州落在后面，看着凤王环高大却有些狼别的背影，莫名喜感，终于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