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的太阳、      吱呀——        门

  吱呀——

  门开了,图刚满屋子踱步的腿顿住,甩头望去,见乔司面容无神、垂眸进来。

  图刚心一凉,不会是被戳穿了吧?也不对啊,要是被戳穿了他俩早就被喂鲨鱼了。他一把扯住她的小臂,一手关上了门。“什么情况?铊滨怎么说?”

  乔司挣脱他的手,一屁股砸在凳子上,双脚不再搭窗沿,反而老老实实并拢,她双手搭住下巴,悲悯地眺望窗外雾气缭绕的悬崖,没说话。

  图刚用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又推了推她。“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急死我?”

  乔司陪铊滨逛了一晚上,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没吃饭没休息,一点力气都没有,被他一推,后仰在椅背上,竹制的椅子吱呀作响。“成了。”

  “卧—”图刚欲喊又止,刚发出声音就扼住了后面的那个字,他满脸兴奋,扁平的五官漂浮起来,压低声音道,“什么时候行动?”

  “不知道,应该快了,铊滨他们也要等时机,我猜是要到取货的时候。”

  图刚很是认同,激动得大脚在原地反复地跺。“没错没错,这个由头合情合理,那我们怎么把消息送出去?”

  乔司勉强笑了一下,“乐教官他们应该已经在准备了,我们这边只要确定好攻打玫家的时间,再通知她们就行。”

  图刚兴奋地大掌一拍,合拢,生怕自己的情绪溢到屋子外面去,虽然铊滨已经拆了他们房间里的摄像头,可外面走廊上全是他的人。上头的情绪褪下些许,图刚觉出些不对来。“那不还是得通知乐清她们吗?铊滨会让我们通信?”

  “玫红是正统的玫家继承人,有忠心的护卫队帮她在玫家做内应,行动那天需要和他们里应外合。这个理由够不够?”

  图刚竖起大拇指,“厉害!这样咱们自己人也能渗透进来,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睡觉了。”

  图刚这会儿和做梦差不多,十几年的卧底生涯似乎能看到头了,他搓了搓脸,干裂的手心与粗糙的脸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良久,他终于发现乔司的情绪不对劲。“你咋了?愁眉苦脸的?”

  乔司寡淡的脸晕出几分疑惑,“好奇怪…”

  她声音很轻,图刚得趴在桌子上听。“什么?奇怪什么?”

  乔司喃喃道,“那老基地是邪/教和贩.毒的结合窝点,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很少看见宗.教的影子?昨天他带我逛了刑房,里面的尸体更像是被折磨致死,我看不到有宗.教的含义。”

  图刚的关注点和她不同,“他带你去刑房干什么?”

  乔司道,“想向我施压,彰显他的权力地位,在玫家的分赃中他要占大头。”

  “嘿,这老不死的。”图刚臭骂着,他当年在玫家外围做卧底时碰到过铊滨来取货,那低头哈腰的没出息模样还历历在目。“这老东西当年就是给玫家舔鞋的,他们搞邪/教的不是骨头很硬吗?一言不合就要撞桌子,这货一点骨气都没有。”

  乔司又望向窗外,昨夜的大雨很及时,似乎上天也想帮他们一把,下了一整夜雨的山林,雾气愈发缭绕,她探着脑袋想找太阳。“所以说才奇怪啊…”

  图刚摆了摆手,“无论如何,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把握住了。”

  看似顺利的谈判,其实所有人都在赌,乔司在赌,她背后的整个高层都在赌,就凭图刚等人的直觉和经验绘制出来的玫家地图,他们就敢把宝全压上,已然是被逼到绝路上了。

  图刚道,“这会渗透进来的人,他们那边准备好了吗?”

  乔司摇头,事出紧急,她完全没有机会和外界沟通。“乐清会处理好的。”

  “你就这么相信那小丫头片子?”

  乔司嘴角一耷拉,闭上眼。“我没什么人可以信了。”

  从爆.炸案起,高层的一切举动都立在国家利益上,却从来没有顾忌过被爆.炸案波及的个人,她一步步走向卧底,看似自愿,实则也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

  乔司敬佩裴中奎,为了大义,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儿子,可这不代表她会无条件信任他。

  她想活着,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家和爱人团聚。

  她的同伴中,唯有乐清,是真真切切想让她回家的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刻,乐清的一念之间,将会决定她这条命的去留。

  明明她还是她,懒散地躺在椅子上,可图刚却觉着乔司周身的气质陡然变了,阴冷厌世,和他心底深处隐藏的荒凉一模一样。

  做卧底的人都敏感,图刚理解乔司,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你结婚了吗?”

  乔司嗅到烟味,睁开眼睛。“结了。”

  图刚撅起烟头,鼻腔里钻出丝丝缕缕的烟。“来一根?”

  乔司不抽烟,但玫红抽,她取了一根,点燃,夹在手心没动。“瓦低人真奇怪,女人爱抽烟,男人爱嚼槟榔。”

  图刚撇嘴。“得,我这也算女人的爱好了。”

  乔司夹着烟身在两指间滚动,瓦低烟好找,但这是个混乱的国家,烟农指不定在烟里加了什么,干净的烟少见。“哪弄的?”

  图刚过了肺,爽快得眯起眼。“人呐,总得有点念想,你知道,我怎么在玫家窝了十年吗?”他喃喃道,“十年呐,人生有几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