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怪我。”声音发颤,听得人心尖儿都疼了。

  从那以后,仿佛真是宋骥保佑,宋知声开始振作,倒真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阿声,你最近怎么了?来去匆匆,跟躲什么人似的。”茶叶铺送了新茶过来,宋知声不懂茶,但她喜欢看唐幼清煮茶的样子。

  看她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手指上下翻飞间透出淡淡禅意,不知不觉间没了杂念,让人心都静下来了。

  怪不得人常说,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品了才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宋伊最近很奇怪?”每天都在堵她,见了面问有什么事,却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红豆什么桃花的,她根本不解其意。

  谁知那丫头得寸进尺,还冲她翻白眼,简直让她有火没处发。

  唐幼清想到最近几天宋伊的样子,再看看快要抓狂的宋知声,忍着笑意说道:“她呀,是恨嫁啦。”

  “啊?”

  “宋伊,你来的正好,你自己说吧。”唐幼清冲着她后方招招手,宋知声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宋伊嘛。

  “呃,凤兮凤兮归故乡,那个什么什么求其凰!”宋伊突然嚎了一嗓子,把宋知声吓了一激灵。

  她满头黑线,带着询问和求救的目光看向唐幼清。

  唐幼清憋笑憋的都快趴到桌子上了:“宋伊……你还是直接跟阿声说吧。”

  前两天宋伊突然跑来跟她借书,说想学学古人是如何“谈情”的。她知道,宋伊这是开窍了,欣然把书打包给她,不过看现在这情形,怕是还不如不学呢。

  “我,我……”宋伊用手绞着衣服,脸憋的通红,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来。

  她平日里是爽朗似男子的性格,如今一副小女儿姿态,看得宋知声心里直发毛。

  她摸了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不免催促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说不出口。”这次是从脸到脖子都红了,宋伊向宋知声投去乞求的眼神。

  唐幼清忍住笑意,跟宋知声说起了来龙去脉。

  宋伊和宋离?宋知声有些惊讶地抬头打量着宋伊:“你们不是兄妹吗?”

  虽然她自己干的事也挺惊世骇俗的,可毕竟没有打破亲理人伦。宋伊和宋离如果真的兄妹相亲,她纵然不会歧视,可难免也是有些惊讶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宋伊哼哼两声,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她心想,就大哥的闷葫芦性子,脸皮儿还薄,今日让他一同前来都不肯,也只有我能忍得了他。

  宋知声凝神细想,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宋伊和宋离确实不是亲兄妹,这事宋知声只是听过一两句,没太放心上。

  宋伊和宋离两家原是世交,宋伊的父亲经商遇难,她母亲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宋离的父母怜惜她一个小女娃孤苦无依,不顾她的亲戚唾骂他们想私吞其财产家私,将她抱回家,同宋离一起养着。

  没成想好日子过了不到两年,便遭了算计。

  那人原是新上任的知县,仗着跟京里的世家大族有些裙带关系,在凉州一带一手遮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因着看中了宋离的娘亲,强抢不成,便恨上了宋离一家。

  正巧他一年没什么业绩,便随便给宋离一家安了个什么私藏军械的罪名,将他们家满门抄斩了。

  宋伊和宋离年纪太小,原本是要充足奴隶的,多亏宋老将军路过,将他们带了回来。

  几年前岳茂行去世,他在凉州与人厮混贩卖私盐一事再遮不住,捅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她那时在京城周璇内外,忙得不可开交,只好派宋离去办差,一问之下这才得知那凉州知县还在,便允了宋离报仇一事。

  如今想来,他们二人年幼遭遇这样的大变故,从小就相互扶持着长大。这么多年宋离对她也是好的没话说,怕是只等宋伊开窍了。

  “好事,好事啊。”宋知声拍手大笑,觉得宋伊这无法无天的个性,有个人能收了她,当真是好事。

  宋伊被她笑得有些恼了,想装作凶狠的模样剜她一眼,谁知眼中水光潋滟,春意溢出,看得宋知声啧啧称奇。

  眼看宋伊就要跺跺脚走了,宋知声才轻咳一声,敛了笑容:“不说笑了。你是在将军府和我一起长大的,也算得上将军府的半个女儿,你出嫁,我定是要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你挑个好日子出嫁,嫁了人你就不是我的属下了。”看宋伊满脸急色,宋知声摆摆手示意她听下去,“但你永远是我的姐妹,我会在京城给你们留一套宅院,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京城或是留下……若是想我们了,欢迎随时回将军府长住。”

  宋伊和宋离没有卖身契,这么多年他们留在将军府是为了人情。他们帮了她良多,那些养育之情,知遇之恩,早就还完了,如今也该还他们自由了。

  “主子……”宋伊哽咽,心里满满的感激和喜悦。

  宋知声看她感动不已的样子,心下感慨,如今这将军府,死气沉沉,也该有些喜事了。

  今年的六月廿六,是难得一遇的好日子。

  那天雨后初霁,微风和煦。天高气朗,万事顺意。宋伊盼了三个月,终于如愿嫁给了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