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七璃走到厨房, 看到在里面忙碌的两个人,并没有感到意外。

  朱子殷腰间围着自己带来的小熊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在盛菜, 而另外一人肌肤晶莹剔透, 长发柔顺呈璀璨玻璃折射出五色光彩的颜色, 眼眸如钻,瞳仁花纹复杂, 睫毛都是洁白的, 从发丝到圆润的脚趾都透着洁白晶光, 就像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钻石女孩。

  两个人正把头凑在一起,唧唧哝哝的说着什么, 举手投足都是亲睨和热恋的粉红气息。

  “子殷子殷, 把这根草也放进去吧。”拿着一根大葱的钻石女子兴致勃勃提议道。

  朱子殷笑岔了气, 在自家宝贝的脸上亲了一口, 啵响!“淼淼,这不是草, 是葱, 是调味的菜……啊算了, 现在不用的。菜已经炒好了,我们给璃璃打个电话问她到哪里了吧!”

  水淼淼遗憾的放下味道浓厚扑鼻的大葱,欢快的端起饭碗跟着她转身,“好啊, 璃璃看到我们,一定会很惊喜的!”

  哪知两人刚转身, 就见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站在半开放的厨房门口看着两人。

  朱子殷手里一抖, 差点把盘子摔出去,她尴尬笑了笑说道:“璃璃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我和淼淼还说来你家, 给你个惊喜!”

  她往橱台走,放下盘子,和水淼淼一起把饭碗摆上,让虞七璃快坐下,“季鳞不是打电话说她从医疗院出院了嘛不让我们去接她,她回了老家看望师父。”

  “人回来了没?”朱子殷随口问道。

  水淼淼白皙的脸皮薄薄的透着红意,偷偷打量了虞七璃的神色,她拉了拉朱子殷,让她别说了,讲悄悄话:“子殷,肯定是人没回来呢,你看璃璃的样子像是要赶我们出门呢,快别说了。”

  朱子殷后知后觉,头皮一紧转头看向虞七璃,连忙吆喝她坐下吃饭,呐呐得不知道手往哪摆,“哎呀,璃璃我们先吃饭吧。就算人还没回来,你也不用总想着,人要往前看。这次她还能救回来,都是命大的,咱们做这行的,只是皮肉伤就算好的,真严重了保不准哪天就……唔。”

  水淼淼用肘部打中朱子殷的腋下。

  “嘶咳咳,唔……”疼得她整个人窜起来,委屈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朋友,“淼淼~疼疼~”

  “哈哈。”水淼淼嘴角抽搐,没脸看朱子殷,对着虞七璃赔笑,心里一疼安慰道:“没事的璃璃,你不用把子殷的话放在心上,你知道的,”

  她瞪了一眼嬉皮笑脸凑过来的朱子殷,一把推开她,“她就是这副吃打不吃骂的脾性。”

  说完,朱子殷要找她求抱抱,水淼淼心地柔软,被磨得受不了,跟抱大熊孩子似的把她揽在怀里敷衍的拍着她的背。

  “好啦!子殷乖乖,淼淼才爱~”

  “殷殷子不乖淼淼就不爱了吗?淼淼坏坏~”

  虞七璃拿着手里的筷子,十分不得劲的坐在两人对面,一碗白米饭,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她有些羡慕的望了对面两人一眼,然后如鲠在喉的咽下去。

  “真好……”她戳着一盘红烧鱼,闷闷的道。

  水淼淼是朱子殷的女朋友,从半年前谈到现在,她也是虞七璃和季鳞认识的人,就是那天和朱子殷一起出海的水母妖族。

  只不过在他们被陈家的族人偷袭的时候,被朱子殷一个眼神暗示,水母妖族就投入海水中,去岸上找救援。

  但后来季鳞和张苍术等人来了,局势扭转,朱子殷和妖怪班的狼妖被提早送到岸边,水淼淼半道迷了路,也将将游到岸边。

  她看到朱子殷和狼妖的惨状,心疼又害怕的哭着。她自知自己武力值太低,会成为拖累,帮不上季鳞他们的忙,就干脆要求上了送两人去医院的车。

  水母的触角能分泌毒液,在半路的时候在朱子殷和狼妖的身体里注射毒液,以麻痹受伤部分的痛苦,又使人保持清醒。

  狼妖恢复能力更快,没住半月就出院了。

  水淼淼一心有愧,自己先跑了啥事没有,不能共患难,就逮着全身裹着纱布躺在病房的朱子殷,每日端茶送水,亲自煮了汤伺候着,以报恩的心意。

  愣是把朱子殷钢铁一般的心思,弄了个拐弯,一来二去就爱上了。

  谁能又不爱一个每天都会逼着你吃黑暗料理的美女呢?

  朱子殷心以为自己是受虐狂,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但在对着水淼淼表白的那天,她看到下雨天举着花伞光脚走在路肩上,化形为妖身,身如钻石般透亮,长发流光溢彩的女生时,当即心动得不管不顾。

  水淼淼也说对她有意思。

  一来二去,都有些傻和一根筋的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虞七璃酸溜溜的在心里算了算,朱子殷和水淼淼在一起一个学期加一个暑假,而她和季鳞,一个学期都不到,中间更有这样和那样的事情吵架、冷战和分开。

  “璃璃,吃这个,这个好吃,妖界都没有这个。”

  水淼淼实在看不下去她闷闷的样子,她自身是妖都海族人,也知道美人鱼海的小公主为了个人类和鲛人海的小皇子闹翻的事情,到现在妖界的两族都互不搭理呢。

  虽说禹伏不知道干嘛的也来了人界,但也没见他纠缠虞七璃,洒脱的就放手了,如今一心忙于在人界搞事业。

  只是虞七璃兴趣不高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心里有事。

  朱子殷碰了碰水淼淼的肩,眼光柔和道:“淼淼,没事,我来。”

  然后更清楚些虞七璃感受的朱子殷放下了筷子,想了想,对魂不守舍的虞七璃道:“璃璃,你想见季鳞吗?”

  “季鳞?”虞七璃回神了几分,说完眼神黯淡下去,戳着鱼肉,低低道,

  “哪有那么容易。她走的那么干脆,说好会在一起的。”很明显是敷衍她的话,真是狡猾的人类。

  朱子殷“哎呀”的拍着手,干脆起身转过柱子和台子到座位前拉来她,“山不来,你就山啊。去找她呗。”

  “勇敢璃璃,不怕困难,喜欢就上!你会得偿所愿的,等待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趁着还能有话说,去找她,找她回来!”

  虞七璃迟疑了一瞬,然后目光坚定的放下筷子,“好。”我的确有事想问她。

  一旦决定后,虞七璃连饭都顾不上吃,连忙用手机买了去银山镇附近的省城的机票,跟住在附近的六姐发了去向后,就被朱子殷和水淼淼用朱家的车送到了机场。

  路漫漫,其修远兮①~

  而另一边,从帝都天师局住院部被放出来的季鳞,在得知自己那天感到自己濒临快死的时候,给大师兄和二师姐打了电话。

  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帝都,进入营养仓治疗。

  她的肌体损伤严重,灵力全空,被诊断活不过十年。醒后的季鳞先给虞七璃发了消息,然后决定回一趟小阴山。

  她曾在下山时和小阴山鬼神们承诺有空就回去,结果醒来已经是半年之后,诸多想法,促使她想回去找师父把季鸣川天师的事情问个清楚。

  虽然师父外出云游,多半也不在道观里就是了。

  季鳞从帝都到了小阴山,在闻阳道人的屋子里只发现了一张全新的书信,留信人是闻阳道人,落款日子在半年前她刚昏迷治疗。

  师父在里面详细的讲述了季鳞的身世,以及二十年前天师界魁首季鸣川的恢弘事迹,比山海大学校史馆的资料还要详细。

  但这些……又与季鳞有什么关系?鲜猪敷

  把落了灰的纸张抖了抖,一板一眼的折起来收进背包里,她心中轻快,像是放下了心里的疑惑,也释然了很多。

  季鸣川的过去是他的故事,而她季鳞的故事,正要从书写,顶多在想起来父亲的时候她也会骄傲的矜持一会儿罢了。

  除了去云沧市上大学,认识了虞七璃,季鳞从未从父亲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好处和荣耀光环,她可以为其憧憬佩服,但不会骄奢自大。

  绕着道观走了一圈,前殿的老子相被擦得锃亮,香火不断,越来越多的香客和小道士正在讲道法。季鳞悄悄退去,拿起扫帚在原本就干净的几间大师兄、二师姐住过的院子里扫了扫,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她潦潦与道士们在大院厨房吃了饭,然后在房间里收拾好这次要带的东西。

  趁着夜色,开了闻阳道观的后门,往杂草丛生的小路摸索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着急,也没有特别提前去后山探过。

  等她静悄悄摸到那里的时候,皓月当空,对面峰谷飞瀑宛如银龙从谷涧升腾而上,一群乌压压的妖神鬼怪飘在大裂缝中间聊天,迎风石上还有几个修出神识的精怪,捧着几个果子期待的求问妖神指点。

  “大佬大佬,请用灵果。”

  讨厌鬼用黑气卷起一个果子,黑云滚滚,嫌弃的咬了一口,就丢了,“吧嗒吧嗒,今天的果子不熟啊,本来是不想让你问问题的……算了,反正我们也无聊,你问吧。”

  黄鼠狼精怪认真的鞠了个躬,不以为羞辱,反以为荣的问道:“大佬,请问如果每天吸收灵力,我需要多久才能打得过下头镇子里的那只大黑狗?”

  讨厌鬼一听,便不感兴趣,季鳞笃定它肯定是随口乱说的,“一百来年吧,好好修炼,以后你就是新一代黄大仙。”

  黄鼠狼搓着手感激:“谢谢大佬!大佬不愧是大佬!”

  讨厌鬼摆了摆手,豪气道:“好了,下一个。”它烦不胜烦的态度被厌世鬼看在眼里,当即就冷漠的转了个身,飞向一旁,不让讨厌鬼讨厌的倚在它身上装大头。

  兔子精上前,递上一根干瘦的像萝卜的泥人参,虔诚问道:“大佬,我听说吃个人就能修炼出半个人形,您说我要不要……”

  没等讨厌鬼回答,季鳞皱着眉就走了出来,一群妖神和精怪看到她,皆是愣住,反应不一。

  兔子精的红瞳疯狂妖化,背上绒毛的地方长出刺猬一样的满背刚刺,蓄势待发的朝她扑过来,两只钢爪直取她心脏的位置。

  讨厌鬼“呜呼”的喊了一声,身子歪了一下,从空中掉落深涧,又飞快飞上来,“哎呀!看看是谁来了,稀客啊!”

  厌世鬼忽然闪身超前,冷漠的言语不经意透露意外,“你来了。”

  记仇鬼错愕的说完下句话,“天呐,你还敢回来!不怕我们吃了你吗?”

  心软怔怔的看着它长成大人的‘大蛋’,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狂喜之中,挤开讨厌鬼,从厌世鬼的身体里飞快穿过,阴冷的黑雾气势汹汹的滚过,把想要扑到季鳞身上的十几只鬼神都吓了一跳。

  季鳞眼疾手快把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捅,兔子精怪的厚实皮囊被捅穿,从后脚被钉在地上,如果她没看错地上的这只兔子怎么身上还有人血的气息?

  她正想怎么办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嗓音有些傻的喊她。

  “季鳞。”心软鬼气势汹汹的停下,再也忍不住分别一年的思念,哗啦啦哭了起来,朝她怀里虚无的抱去。

  “我的季鳞,蛋蛋你终于回来了。”

  阴煞鬼不分性别,季鳞拿它最没办法,因为它心软,而且对自己很特殊,也很特别,像沉默的父亲,也像温柔的母亲,有着自己缄默的表达。

  季鳞手脚忙慌的虚搂着心软,冷丝丝的凉意从袒露的肌肤钻入身体。

  从她能辨别出哪一只鬼是跟着季鸣川到人界的阴煞鬼后,她就再也不能忽视心软鬼对她的那一点点温柔。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鬼?守着一个不是妖也不能完全算人的破壳大蛋二十年,它不受封印禁锢,本可以逍遥在外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季鳞在心里默叹,然后轻声安抚阴煞鬼的情绪,她说道:“心软,我这次回来是来看你们的。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

  心软毫不犹豫的从她怀里出来,觉得刚刚的表现丢脸,黑雾的身体忙不赢变成一条黑色的小鱼勾玉,用季鳞原本挂鱼鳞如今空空的红线穿了挂在她脖颈上。

  心软别扭又坚持道:“好,我跟你走。”

  它犹豫着补充,“我不放心你现在的身体。”

  季鳞知道它刚刚因为碰触自己的身体知道了自己活不了多久的事实,点头默认,没有解释,他们之间一直有这样的默契。

  至于其他的鬼神,她站上迎风晒月石,一一看了过去,整日无所事事漂浮在封印表面的鬼神,还有更多的鬼神被压在谷底,只开口说了几句话,

  “我还会离开,你们知道我的身世,也恨我的父亲把你们关在这里,我知道你们这么些年是怎么明里暗里报复我欺负我的,但我也没有太多怨怒,和你们相识相伴,这是我成长里很特别的记忆,我也很庆幸自己还有你们这些朋友。”

  “虽然你们之中有的鬼神估计不这么想,但我也不在乎。我不会替季鸣川像你们道歉,也不会感激你们,这是事实。”

  很多鬼神都沉默下来,除了一些弱小点的还在跳脚骂她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季鳞一眼扫了过去,几只鬼被厌世鬼一瞪,讨厌鬼毫不犹豫扑过去挨个啃了一口,黑雾翻滚在一起,哀嚎声不断,“嗷嗷,嗷嗷,请您放过我们!我们错了!”

  没多会儿,讨厌鬼胀大了一圈肚子,从黑雾了分离出来,打着饱嗝哼道,“皮痒了是不是,我们大的几个都没说话,就敢给我出声?”

  几个弱小的鬼呈现透明的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呜呜呜尊上,我们错了……”

  严肃的气氛活跃不少,季鳞脑子里卡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只是想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出去?”

  厌世鬼警醒,虽然说都是熟人,但季鳞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也不算他们打破的规矩,不是他们告诉她的,小鳞鳞出去一趟连灵体都损坏了,遇到了什么?它不得不多想,防备道:“你想做什么?”

  季鳞微微一笑,自信的道:“我要花十年的时间,做一些事,但仅凭我自己的力量我可能到死都完成不了。”

  “这也关于,我能不能和我的亲亲老婆一起走下去的付出。”

  她严正以待,语气严肃,衣衫被凛冽的峡谷风吹得往上飞起,整个人危险地站在崖边,“我可以替你们行走世间,作为你们外出的媒介,但代价是你们要为我所用。”

  闻言,众鬼神沉默下来,唯有讨厌鬼神经大条的气冲冲骂了句,“好啊,小鳞鳞你下山一趟,都学阴险了!这明里是等价交换,暗地里却是把我们当枪使呢。”

  鬼神们从前就喜欢开玩笑的蛊惑季鳞打开封印放他们,因为他们心存侥幸用封印他们的天师的孩子能解开。但季鳞从来没表现出什么来,偶尔在过来后山的受伤被树枝划破腿,也被鬼神取了些血,心情激动的放在封印上,但封印巍然不动,看着就不像会解开的样子,时间一长大家都放弃了。

  如今听到能出去,妖鬼们沉默的发现他们内心其实依旧火热和期待,恨不得现在就出去。

  厌世鬼飘出来,正色的看着她说:“你离开一年回来,你变了。但这样的你,很好。”至少,看着她长大的他们,不消再担心她会被除了他们之外的人欺负了。

  讨厌鬼搭着厌世鬼的肩,能看到妖鬼的人族这么多年就三个,一个死了,一个老家伙从来不兴和他们聊天,一个却能清晰的分辨出每个黑雾团团是谁。

  讨厌鬼心里想着,便也觉得季鳞其实不讨厌,还挺得它喜欢的,“厌世鬼说得对,你和道观不一样了,你不属于这里了。”

  “但是很好,你有人气了。”它抓耳挠腮想出措辞,“和你父亲有点像。”

  ‘谁和他像了。’季鳞心里吐槽,面上微笑不改的反驳,“我没见过他,但他只想着把你们封印,肯定不如我好说话。”

  “怎么样,你们想出去吗?天师有一种契约,叫役使契约,当然,这个契约的双方都是平等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要把力量给我去驱使,我死后,身体和灵魂都归你们……”这个熟悉的诱拐开头,让季鳞似曾相识。

  妖鬼们本来是已经打消了离开的想法,但季鳞一说,纷纷又兴奋起来。

  二十年的封印,让它们与世隔绝,他们生于大荒,出世时见到新世界有多激动,把灾难降临;现在被关着就有多难受,连说话的生灵都只限于后山的妖精鬼怪,堪称折磨。

  记仇鬼没犹豫,和讨厌鬼一左一右搭着厌世鬼的肩,它豪气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都想出去,那就都签契约吧!”

  脖颈间的黑色鱼形勾玉在发出温热,似乎在安抚季鳞,熟悉的阴寒气钻入心口,季鳞没有抗拒去接受心软的好意。

  小阴山的后山里,一个大型契约阵,以灵魂和肉身为代价在烟云中画制。

  闪烁着红光和金文的阵法亮了一晚,在晨曦前,绘卷统计完毕,季鳞把准备好的卷轴从包里拿出来,倾手抖开,一幅幅原属于季鸣川收集《山海诸子妖》的图册被打开。

  可大妖们早在图册碎片集齐的时候就化形从册子里出来做了山海大学的老师,现在灵图空了,虚幻芥子的空间容器用来装三千鬼神正好。

  季鳞微微笑着,像诱拐纯良鬼神们的人贩子,“诸妖神请吧。”

  讨厌鬼、厌世鬼、记仇鬼三个先入主卷,其余鬼神依次遁入画卷,一幅幅妖鬼原身模样的彩色图景出现在卷轴里。

  金色的灵阵在空中发挥着作用,撬动了银色的封印,一上一下,辉辉相映。

  等到小阴山的妖鬼神灵都被收进图册里,季鳞重重呼出一口气,了结了一件心事。

  她心中微定,谷底的白雾散去,陈年浓黑如今消散一空,谷底微光可见。她情不自禁摸上脖颈,出声道:“心软,你说……”

  心软鬼探出鬼气贴了贴她的脸颊,安抚道:“想看就下去吧。我们陪着你,不会再孤独了。”

  季鳞点头,“嗯。”

  她往树林里走去,没多久抱回一捆捆从林里老树藤掰下来的硬藤,坐在石头上准备把藤萝都扎结起来。

  只不过下一瞬,放在手边的图册自动翻页,哗啦啦的书页声猎猎作响,几只鬼兴奋的冲了出来围住树藤,没过十多息就帮她撮好了藤绳,灵海中传来期待欢悦的邀功情绪。

  季鳞有些意外,笑着道谢,“谢谢你们。”

  她把绳子捆在一只手的手腕上,另一端挑了棵大树绑上,一手持半臂长的弯刀,把一捆绳子往崖下丢去,然后后脚用力一踩,直身跃下悬崖。

  飞悬崖壁,身轻如燕,轻薄的黑雾拖着她的身体,由下而上的风劲吹开了她的长发,马尾呈流线型在身后追赶。

  季鳞身着白衣长裤,两手笔直的保持平衡,一脚膝盖微屈,一脚探下打直脚尖。

  没多会儿,人落地,就地蹲下,以手抚地缓冲。

  谷内深渊从二十年前被圣人一剑劈出大裂谷后,今日迎来了第一个生灵。

  她抬眼看去,不远处是一个对面陡峰飞瀑形成的崖底深潭。

  潭边盘腿坐着一位身穿古衣阔袖的风俊青年,眉眼开阔,肌肤盈玉,天庭照光,身躯不朽,年岁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