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陈家的香炉为什么会被小偷偷走?

  小偷抱着香炉出现在古董街?

  阴差阳错撞见季鳞, 香炉怎么地就到了她手里?

  自从那次易君乐告诉她香炉被陈家拿走之后,她心里一直怀着疑惑。不说别的,单单那天那个小偷见到奴役御鬼后的反应, 现在看, 细节都透露着刻意演戏的成分。

  即便陈家有生意铺子开在古董街, 也不可能把家族最深秘密的香炉放到店里,还被一个小偷顺走。

  而且联系她和虞七璃去古董街的过程来看, 她除了自发意愿的事情, 最意外的是什么?

  是见到了三师兄。

  那条设下了困局的巷子, 奇怪的鬼打墙,莫名多出来的街号, 这些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又没有什么危害, 却能让她与“带着香炉”的“小偷”相遇。

  季鳞当然不会自认为完全是运气, 除此之外,便是刻意的偶遇。

  季鳞在妖界美人鱼海海底被困海螺房的时候, 问过三师兄张苍术, 那日在古董街前天桥底下算命的是不是他?他有什么目的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让季鳞看到?

  易君乐当时的回答是:是我啊,我这不是听说你到了云沧市,想着我当年下山时你哭着说不要我走的可怜蛋样子,心里就有些想你了, 顺便去看看你。后来我不是看了你就走了吗,怎么, 你去天桥底下找老子了?

  可疑, 非常可疑。

  三师兄说说笑笑,看似偶然, 她也就没有深想。

  之后在公寓门口响起的易君乐的那通电话,季鳞才恍然大悟那天促使她把香炉拿到手的“小偷”,根本就是张苍术假扮的!

  小偷走前,还被她抹去了那段的记忆,三师兄装的好啊,完全让人看不出来!

  这事情并不难猜,就张苍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和妖族交朋友的性子,独自深入妖界来救季鳞,就说明他不会害季鳞,但他做这件的目的是什么?

  用结果倒推来看,是为了把香炉给季鳞。

  张苍术早就知道了陈家的事情,香炉是他拿到手的证据。揭发陈家也是导火索。

  只是他不想做麻烦事,见季鳞当时正好到了云沧市,干脆顺便来看看她,再把麻烦丢给她去做罢了。

  难怪当天古董街真的有家失盗的古董铺子,可季鳞和虞七璃在门口看到警车里的小偷模样,和她们亲手抓到的那个(被她堵在巷子的张苍术假扮的小偷)完全对不上了!

  可不就是对不上嘛!

  估计三师兄早在古董街观察她很久,迟迟找不到办法把香炉给她,自己又不想牵扯进来。正好有人抓小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进去,也假装逃走的小偷,把季鳞从另一条道上用鬼煞的气息引到黑巷里。

  季鳞上山时遇到那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再睁眼就是那个被吓破胆的小偷!

  张苍术甩得一手好锅,亏得季鳞还为这件事古怪了几日,总觉得说不通。

  当然,后来在说起陈家逃窜的人被天师异能者们重新抓回去之后,张苍术也坦白了一切。

  香炉是他偶然从陈家得到的,途经是一位姓“鬼”的朋友,路过陈家老宅所在的那个山头,被熏得受不了,就‘好心’藏匿身形进去把香炉偷了出来,在之后就丢给了人类朋友张苍术来管这件事。

  鬼修原本也是人类,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这才在死后修成了灵体。

  大家对这件事不可置否,心怀好奇。

  只有张苍术在养好了身上的伤后,被大师兄抓到闻人家族臭骂了一通,骂他给小师妹惹了麻烦,差点就人没了。

  ……

  寒假过去,又是新一学期。

  云沧市在经历特大暴雨,红宝石海被当地卫生环境局以“打捞海里垃圾的理由”封了半月后解禁,古董街比起冬天,春夏时季更加的热闹,更多的妖族伪装后生活在人间。

  云沧市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人与妖和谐共处。

  虞七璃去妖怪医院疗伤,晚了两个月复学,此时的大一妖怪xx1班的妖界留学生们,也适应了日夜分明的人界。

  不仅如此,一个听说是靠的和教导主任青龙的血脉传承的关系户,插班进了妖怪班。

  虞七璃两个月才见到人,看到是禹伏,她一点也不稀奇,下课了就随着人流离开校园。

  禹伏心怀芥蒂她“怀过”人族的蛋蛋,不肯和她装作认识,当他其他同学说虞七璃的‘蛋’没了的时候,心情古怪了好多天,这才在一个傍晚下课后在教室门口对她说了句“别难过,还会有的”。

  虞七璃一脸莫名其妙,目送他看似潇洒转身的释然背影。

  禹伏自从到了人界,心气高傲的鲛人族小皇子也不心心念念在父兄的手里争夺鲛人海的皇位了,改为在大学里广交好友,争做学院青年协会主席,帮老师做事情,发光发热。

  虞七璃摇头叹气,真不知道妖界妖怪院的学院主任青龙,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说是要根据华国的人族卷宗记载,找什么传说中的东海鲛人墓藏。

  整个夏季很快过去,迎来了暑假,也是虞七璃来到人界整整一年的时间。

  季鳞说得对,她对人类讨厌不起来。

  就如同,她喜欢吃人界的食物,喜欢人界的某个人,就算被妖怪导师带着去爬山下海的课外实践,这个世间依旧让她放心不下。

  大二开学的第一课。

  妖怪xx1班参加了一次校史展览活动,山海大学虽然是近二十年新办的学校,而十年前人界才与妖和谐共处。

  以前很多人和妖都以为山海大学里那么多的上古大妖,创办学校的也必然是一位执掌山海世界某处玄幻界的大能。

  然而,虞七璃在校史馆的主展厅的玻璃墙上,看到了一副被封印在水晶里的画像。校长的署名是一个叫季鸣川的男人。

  和别的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不一样,男子眉清目秀,天庭宽阔,剑眉星目,眸星若点漆,青丝三千披散在身后,两侧鬓角修长的被勾连到发顶,簪了个玉衡发冠,手持长剑,气势十足。

  他身穿古风古味十足的长袍,一袭青竹滚边白衣,脚蹬黑靴,凌厉的目光透过纸面看向外面,宛如从远古走来的人,穿越时空,到了现代。

  近些再看,玉人如黛,和季鳞有几分相像,比她英挺刚硬些。

  水晶柜台的身后十多米处,就是与天顶建成浑然一体的电子光屏,屏幕上闪烁移动着各个展览的卷宗电子本。

  学生们喜好摸新,纷纷上前伸手把上面一本书点住拖下来,双击点开,一本人物生平的介绍书被徐徐展开,从页脚点动,就能翻页。

  虞七璃怔怔的看着屏幕上翻页的古书,一行行文字,不乏穿插着季鸣川短发俊秀的样子,从少年到青年,不到三十就纵横人、妖两界,就连她的姑姑也得过他的恩情照顾。

  少年本是一个双亲早亡的山野孤儿,从小被南天师中褚氏隐世家族收养,因为他天生阴阳眼,幼儿通灵,刚识字就已过先天境,干脆被当时的褚氏家主当作义子培养。

  甚至在十六岁就接过了褚氏家族的重任,收集齐上古失传的卷轴《山海诸子妖》。

  十六岁后步入尘世,天才横空出世;十年归途,震撼当今天师界。

  直到二十六岁,在预定的选址与一同长大的好友褚南山(后来问鼎天师道魁首的闻阳道人)建立了第一所人界妖界共处的学府山海大学,与华国天师管理局签订协议,广招学生,从人界的人和本土妖开始,努力促发人界与妖界和谐相处的开端。

  建国之后,妖怪越来越少,妖界的妖却越来越多。他也不曾想过,在自己逝世十年后,虽然更多人还是不知道妖的存在,也看不到。但在现代玄学修行中,人与妖在玄学门是真的和谐共处了。

  山海大学刚建好,季鸣川找来的老师都是一些和他签了几万年才从碎片里放出来的老妖怪,人族的老师则是由华国天师局负责吸纳人才,不需要他操劳。

  天才的出世,往往伴随着更迭和加速。

  流星划过了天幕,短暂的绚烂却足以推动星云的几万次变化,升华、毁灭。

  在两界依旧不对付的时候,季鸣川惯常往妖界跑,没过多久,他面色匆匆的赶回人界。

  人们只知他在小阴山与刚刚成名的闻阳道人相见后,亲眼见他离山后消失不见。

  他真的死了吗?

  二十年前——二十八岁正值风华的季鸣川听说妖界有一位刚刚苏醒的上古神明,冒险求见,想要神明降临人界,推动两界相融。

  但神明拒绝了他的恳求,只说现实修真越来越弱,是天道的轨迹,再过几千年,少则百年,人界就会失去这种力量,走向另一条道路。

  季鸣川不解,求仙问道,古来有之,为何瓦解?

  他与妖神座谈数月,纠缠不清,不知不觉竟爱上了妖神。

  人之途,在宇宙,不在长生。

  妖之命,在守因,不在轮回。

  人妖相恋,春神青鸾本质上还是半神半妖,被天道得知后,趁季鸣川不在妖界,临镜难产。

  季鸣川赶到妖界时,临镜不愿意见他,逆天产子后一怒之下把蛋丢了,之后日日忍受天劫,直到不爱的那天才解脱。

  季鸣川为救青鸾与蛋,被天道作为惩罚抽出一半的天师道韫。

  他寻得蛋在大阳山后峰的一座悬空妖棺里,和妖棺主人,一个阴鬼玩闹得不可开交。

  季鸣川默叹,谢过阴鬼后,把蛋用布衣背在身后,去青玉府门前辞行。

  “镜儿,我们的孩儿我取名鳞儿,此去人界,我必不会再回来惹你生气。你性子洒脱,也不需我多加惦念,想必不消多久就会忘了我与鳞儿。”

  季鸣川叹气,看见大门紧闭的青玉府,他知青鸾听得见,但怕了,也累了,所以不愿和他相见。

  空旷无人,山峰后住着的那阴鬼背着棺材风风火火朝他扑来,目标是他背后的蛋。

  季鸣川皱眉躲开,本着善意道:“鬼兄为何又来?蛋是我儿,从根骨血脉来看是完整的人族。虽沾染了兄台的气息,被兄台用阴煞滋养哺育数月,但也不是你的孩子,不如归去?”

  心软鬼猛烈的动作在蛋的面前停下,一个劲儿的瞪季鸣川,心里想的还是他背后的鸟蛋,说道:“你儿是你儿,可蛋也是靠着我才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你婆娘不要蛋了,我养着它,它就是我的孩子。你给我把它放下!你个老穷酸的贼人哪有资格带走它?”

  季鸣川看着他,以及他身后被黑风卷着的破得都快漏风的棺材,忽然一笑,温文尔雅道:“兄台此行,是想和我儿一起走吧?兄台既然放不下我儿,也不用刻意放下或怨怼于它,毕竟幼蛋无辜。”

  他倏然正色,对着阴煞鬼凝聚出的一双红眸看去,顺势拱手道:“我此行要将我儿带到人界,鬼兄若是愿意照顾它,不妨和我一起离开。我会为你寻个藏身的去处,并不比大阳山差,兄台以为如何?”

  心软犹豫了一会儿,舍不得蛋,但更警惕于眼前的人族,“我知道你,现在妖界的妖都在说你的事迹,你很厉害,传说中你从来不伤害好妖。”

  “我是极阴之地养育出的阴煞,并不杀人害人。”

  季鸣川笑笑,一双阴阳眼明亮如光,“我知晓。”

  “所以才要问兄台与我同去人界,就当,就当是我走后,替我照顾我儿吧。”

  “它双亲早失,南山不喜小儿,又长我三十余岁,五十多岁的年纪,我实在担心他会不会在带孩子的时候不耐烦就把孩子摔地上了,哈哈哈。”季鸣川说起闻阳道人老古板的样子,自己都被想象的未来逗笑了。

  “或者真嫌烦了,他真可能连山头都不要的跑路了。”

  一人一鬼往山下走去,阴煞鬼看看蛋,又看看季鸣川,好奇道:“你说你会死吗?为什么会死?你是它爹,你不照顾它,谁照顾它?你舍得吗?”

  季鸣川缄默了一瞬,然后启唇,神色倦怠但打起精神回道:“舍不得,但没办法。”

  “我在修补山海图的时候,虽然解禁了上古大妖,但也放出来了远古时期的阴煞。有的阴煞甚至没有神智,只知道出来害人吃人,零零散散,鬼神三千,也让天道忌惮。”

  季鸣川指了指天,轻松道:“它啊,早在催我济世,替它摒除陈年诟病。”

  “我将封印地选在了人界的小阴山,吾友褚南山便是守山人。”

  “那你呢,”心软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就是殉道者!封印需要你死了才能成功吗?换个人行不行?”

  “我不想它一出生就没爹没妈,像我一样天生地养,又不是真的没家,怎么能这样呢?”心软低低出声,指着蛋用阴气缠着蛋,逗它玩。

  青色的大蛋碰了碰阴煞,高兴得想要和熟悉的阴煞鬼贴贴,霹雳乓啷的在布衣兜里滚,把季鸣川吓得不轻,连忙灌输灵力使之沉睡。

  “不可。”

  “开端在我,终结也该由我来。”

  “别的子女也有父母,也有子女,他们又怎么舍得呢?”

  “我乃六亲淡薄之人,破军命格①,紫微斗数中戾气最重,属“耗”,消耗之意。破军主祸福,取我一念之间,破而后立。”

  “我看兄台情深意重,重情重义,应是心肠软柔之辈,兄台可有字?咳咳,鸣川私以为,不如就叫兄台心软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心软鬼当即不说话了,‘谁心软了!’

  跟着季鸣川出了大阳山后,直奔最近的一个新通道去往人界。

  褚南山在小阴山阳面建了道观,早几年就在准备在天师界收门徒,这也是天师协会的意思。

  阴煞鬼就把‘家’安在小阴山后山,天天抱着蛋睡在棺材里。这里是季鸣川专门为了封印而用剑劈开的天堑裂谷。

  蛋生下来后,需要人界十月余才能破壳。算上怀蛋的三个月,竟是个孕长生的大胎。

  季鸣川没能等到蛋破壳而生,在一日外出回来后,把最后抓来的妖鬼放进封印地,赶着某个不吉利的时辰,封印结界将要被反抗中的妖鬼邪神弄碎前,站在山峰前举剑誓血,以身作封印,殉道。

  三千鬼神,被天师血浸透,吃了个酣畅。

  人界最强的天师也就此失踪,与鬼神同葬小阴山,从此消陨。

  闻着哀,生者默。

  说起来,三千鬼神里,不止三千;而心软鬼,是唯一一只没有被关在封印里的鬼,也只有它会在鬼神们作妖时护着小季鳞。

  ……

  出了学校校史馆,很多人都感慨人界天师的潜力无穷。听说,最强的天师可通阴阳两界,行走于黑白之间,超脱凡胎。他怎么就死了呢?

  天路真的断了吗?人界很快就要变成绝灵之地是真的吗?

  虞七璃心里不是滋味,挨到放学后,一边往公寓赶,一边拿出手机给季鳞发消息。

  虞七璃拍了拍季鳞,并说我好爱你呀!

  璃璃:“你回小阴山打扫道观,看望师父的怎么样了?”

  五分钟后,虞七璃下了车,刚要上楼,手机传来震动。

  她没有及时看,进了门闻见屋内飘香,厨房一角的桌台上摆上了几道菜。她一边蹲下来换鞋,一边看信息。

  鳞鳞:“收到~”

  鳞鳞:“快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虞七璃随手发了个亲亲的表情,按住语音键,说着话往客厅走,“今天开学第一天,再晚几天回来你就别上我的床了,自个儿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