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季鳞在太阳照射的大床上醒来。

  她睁开疲倦的双眼,被敞开着的阳台和窗帘弄得视线一弱。眯眼看去,对面那栋楼的反光玻璃在朝她遥遥招手,蓝天白云飘游在楼顶,宁静而淡泊。

  季鳞猛地坐起来,身边已经没有人鱼的身影。

  而她的房间也如她入睡时整理的那样干净。除了被子被丢在了床的另一边,她下半身卷着床单,阳台和窗帘都被打开了外,一切如常。

  “那条鱼去哪里了?怎么这么缺德,大早上把窗帘和阳台都打开。”

  季鳞无语地从床上下来。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人鱼干的。人鱼估计是感恩自己收留了她晚上一起睡觉,所以良心发现想用大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把她晒死,而不是抬着脚将她从阳台丢下楼。

  这么一说,一晚上都没动过姿势、睡得死沉如猪的季鳞还应该谢谢她。

  满心腹语的季鳞下了床,在衣柜边穿好衣服。

  她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与客厅相连的半开放的厨房橱台上坐着一个女人。

  “吧唧吧唧……”

  女人嘟囔着,还没有发现季鳞。“好老的鱼,又腥又臭,呕……”

  女人的身材小巧,乌黑的头发垂到腰间,拢在瓷白的橱台上堆成一圈。上身套着季鳞的衣服,下半身藏在橱台后面看不到。她背对着季鳞,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啃。

  季鳞眼皮一跳,转眼看到厨房内部水槽边都是血迹斑斑的鱼鳞碎片,橱灶上放着的砧板,砧板上放着滴血的刀,边上还有一个有半缸浑浊水的鱼缸。

  肉眼可见的血腥现场。

  她昨天从大师兄公司回来的时候半道上买了一条草鱼,因为没地方放,就放到橱台上的空鱼缸里了。

  昨晚太累,也没有料理草鱼。

  现在鱼缸里的草鱼不见了,季鳞心里生出点不好的预感。她连忙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对女人喊道:“虞七璃!你在吃什么?!快放下!”

  女人背部一僵,捧着“吃食”的手一顿,然后缓缓抬头。

  她看到闯入厨房的季鳞,看见她面容邋遢,头发乱糟糟,穿着宽松短袖、短裤、还有拖鞋的样子,撇了撇嘴,当下把手里半条血淋淋的草鱼丢在厨房的地上。

  虞七璃:“什么啊,你醒了。”

  “咕噜~”

  她舔了舔手上沾染的血迹,摸了摸干瘪的腹部,双手撑着橱台从上面跳下来。

  季鳞看着她偷穿自己新买的准备大学开学时候穿的衬衫,还把过长的衣袖卷到了手肘,长到大腿的下摆也染了很多不知名的血丝和鱼鳞。

  她跳下来后,橱台上留下了两个血手印和两瓣染血的绯红屁股印。

  季鳞看着,整个脑子都不受控制地嗡嗡响。

  虞七璃路过她的时候,还用血掌拍了拍她的肩:“我饿了,给我准备吃的吧。”

  “你别过来。也别碰我。”季鳞眼疾手快躲开,顺势弯腰把地上的鱼捡起来。

  人鱼满不在乎地前后摇摆着双手,欢快地在地板上光脚踩出一地的血脚印,然后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卫生间。

  季鳞看到后气急地喊道:“虞七璃!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再脱!还有,别穿我衣服和我内裤!”

  季鳞十分上头,都忘了去思考为什么人鱼会突然变出双腿。

  虞七璃穿着一件蕾丝边的性感内衣和一条打着纯白蝴蝶结绑带的可爱内裤,闻言她抓了抓松卷遮臀的长发,慵懒地撑着手靠在门框上,转身看向季鳞。

  她右手的手指一点点弯曲,很是轻飘地将手上染血的雪白衬衫丢进门口的衣服篓里。

  她打了个哈欠,对季鳞站在厨房却什么也没做的举动,表示了不满:“什么啊,你们人族的天师连午饭都不会做吗?”

  “那条鱼的肉好老,没有我们妖界的好吃,处理鳞片也花了我很多时间。”

  季鳞简直没眼看她裸着身体,一副等吃等喝的样子:“哼,你饿了你不会自己做吗?我凭什么要做给你吃?”

  正直的天师找来抹布,使劲地擦着橱台和地板,一眼也不曾去看某条没羞耻心的人鱼。

  然而,虞七璃却抠着指甲缝里的血泥,非常随意地道:“我要沐浴。那条鱼的味道太奇怪了,我身上到处都是血腥味,一点也不香香。”

  季鳞抽空看了她一眼,差点被她嘴边还在往下流的血浆,和她咧嘴时牙齿齿缝不小心露出的血丝给气死:“快滚进去!要洗就快点去洗!把你的牙刷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亏你还是一族公主?!”

  “你徒手撕碎的鱼吗?怎么不杀?不煮?还吃生的?这么大能耐,有本事别等着我给你做饭啊!”

  虞七璃放下手,突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装作没听见地拍拍屁股转身:“啊,洗澡了。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到她的房间,睡觉还死抱着我不放。”

  “所以说啊,那什么生死契约肯定就是居心叵测的天师一心爱慕我,想把我绑定成她的所有物呢。真是丑陋的爱慕心,让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仿佛累着了一般扭着僵硬的肩膀,翘起小脚把门推上。

  季鳞失手把抹布丢出去:“虞七璃你!”

  眼见卫生间的门阖上,她气了一会儿听到放水声,握紧拳头,龇牙忍了忍。

  季鳞最后拿草鱼出气,把剩下的半条鱼简单处理内脏后,剁成了鱼杂碎。

  加上一堆配菜,炖成了酸菜杂碎鱼。

  又淘米煮了一锅饭。

  鱼是她买的,米和菜是冰箱里大师兄提前准备的。

  “咚咚!”“里面的,出来吃饭!”

  “一个小时了,你再不出来我就拿钥匙开门了!”

  季鳞好声好气地在卫生间门口捶门。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没有回应,她肩膀一松靠了上去,全身力气突然间像是抽空了一般,把头抵在门上。

  季鳞侧着身子又敲了一次门,“咚咚。”

  “里面的那头鱼,听见没?吃饭。”

  “再不出来我就先吃了。你把门打开,我要刷牙,还有洗脸。”她百无聊赖地说道。

  季鳞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干净的橱台,还有橱台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的心一下子就安然了,有种莫名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这种宁静,在她想到能把天师气死的人鱼身上,就陡然没有了。

  没多久,季鳞耳尖的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豁然直起身。

  “什么叫‘那头鱼’?不想叫我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公主殿下。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

  人鱼头发上冒着热气,胸口裹着季鳞的长毛巾,突然从门缝里钻了个头出来。

  季鳞看着她微微抬头的样子,才发觉原来她比自己矮,这个发现让她内心里高兴了一下。

  然后故意站直了身体,‘俯视她’道:“是啊,我亲爱的公主殿下,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不喜欢‘那头鱼’,不知道‘那条鱼’和‘那只鱼’,你更喜欢哪一个?”

  季鳞念叨着,一伸膀子趁机挤进卫生间,把人鱼吓得往后退。

  虞七璃捂着胸口的毛巾,差点脚滑摔倒:“喂!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进来了!”

  季鳞在她手臂上拉了一把,很快松开,走到洗手台前拿起牙刷。她一边刷牙一边冲人鱼挑眉:“或者你更喜欢自称璃璃?我这么喊你,公主觉得怎么样?”

  虞七璃的表情僵了僵。

  季鳞不知道她对于自己生理期时的样子记得多少,但看样子模糊印象还是有的。

  “璃璃,去我房间找件衣服穿。”

  “鳞鳞知道你住进我家的时候,什么衣服都没有带呢~你可以挑件喜欢的,脏的换下来鳞鳞给你洗。”

  人鱼被她阴阳怪气的骚话和抛来的那个一点也不诱惑的媚眼,弄得大为震惊。实在没想到天师会这么没皮没脸,比妖还妖气!

  旋即裹着毛巾,一溜烟跑了出去。

  季鳞耸耸肩,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和人鱼斗智斗勇,她扳回一筹。

  ……

  午饭的时候,一人一鱼坐在橱台两边,斜对着空位各自吃饭。

  虞七璃嫌弃的用嘴说话挑挑拣拣,虽然这样,但高傲的她竟然没有浪费粮食。

  尽可能的吃饱喝足后。

  就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对昨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也不主动说洗碗。

  季鳞也没心思再提及,更不会想让她去洗碗,让一人一鱼为了点小事再吵一架。

  更何况,把别人生理状态上的脆弱当话柄一直提,让她感觉挺没趣的。

  她打扫好家里,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想了想,坐到人鱼身边和她说自己要去古董街,给她找几味药材,治疗尾巴上的伤。

  让她好好呆在家里。别出去吓人。

  听着,全身没有几把骨头的懒散人鱼哗地坐直了,精神地挤眉弄眼道: “什么叫别出去吓人?”

  “我长得不好看吗?你才丑好不好。”

  “不行,我也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