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清顶着狂风暴雨骑一辆自行车横穿十字路口, 拐弯拐得太快,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漂移,险些撞上等红灯的小轿车。

  车上的人吓一跳, 没等他把车窗放下来,那人已经骑着车消失在雨幕里。

  自行车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硬是被缩短到十五分钟, 林亦清蹬得脚底都快冒烟了,F市客运站的三层矮楼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她飞快接近客运站, 远远便瞧见一辆客车从停车场缓缓开出来。

  “等等!”林亦清心神大乱, 来不及确认时间, 猛扑过去拦在大车面前。

  班车司机吓出一身冷汗,狠狠踩了一脚刹车,惊得座位上其他乘客又是惊又是怒,车厢里埋怨声此起彼伏。

  林亦清连着自行车一块儿摔在马路中间, 但她爬起来第一眼不是看自己伤到没, 而是确认眼前这辆大巴车的运营路线。

  不是去省城的车。

  ①⑦O捌怡⑥瘤⑨叄〇 林亦清和司机说了声抱歉, 将自行车拽到马路边, 扶车锁车的时间都没有,拔腿奔向车站, 没走正门,直接从大巴车出来的地方强闯进去。

  保安从窗户冒头:“诶!你干什么!”

  “抱歉!”林亦清扬声,“我赶时间!”

  ·

  前往省城的大巴车即将发车, 舒幼心没精打采地缩在狭窄的座位里, 难受地闭上眼睛。

  车门合上时,发动机轰一声响,车身震颤起来, 车厢里充斥着浓郁的劣质皮革发霉的味道, 舒幼心敏感的嗅觉饱受折磨。

  忽然, 靠窗坐的任乐晗爆发惊呼,随后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天啊!幼心!你快看外面!”

  舒幼心被晃得想吐,如果换个人这么对待她,事后肯定会被她狠狠揍一顿。

  她忍着即将涌上喉头的恶心感,扭头顺着任乐晗所指看向窗外。

  一个人冒雨从出站口奔进客运站,身后还跟了两个全力追赶的保安。

  舒幼心浑身一颤,什么难受虚弱不适感,通通消散。

  哪怕距离远,看不清样貌,仅凭这个人被大雨包裹的朦胧轮廓,舒幼心已经能断定她的身份。

  大巴车缓缓启动,舒幼心倏然解开安全带站起来,高呼:“停车!”

  司机回头,怒声责问:“干什么?”

  座位上其他人也纷纷回头,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惊讶和不解。

  舒幼心穿过走廊,奔到驾驶座旁:“停车!我要下车!我不走了!”

  她情绪激动,仿佛不停车就要跟开车的人拼命。

  任乐晗也追上来,朝司机合掌道歉:“不好意思,我们突然有急事,您行个方便。”

  司机骂骂咧咧按开门,嚷嚷:“检过的票不退啊!”

  舒幼心充耳不闻,门才开到一半,就从门缝中挤出去。

  林亦清在雨中狂奔,距离站台越来越近,远远瞧见一辆大巴车从车位退出来,后视窗玻璃上,贴着F市到省会的线路标记。

  就是这辆车!

  还没走!

  林亦清距离大巴车还有十来米的时候,缓缓移动的车忽然停下来。

  靠近车头的自动门打开,从里面依次下来两个人。

  舒幼心刚跳下车,没来得及站稳便撞进一个人怀里,撞得她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上次跑太快摔跤,林亦清今天跑得更快,从撞击的力道就能感受出来,同样是下雨天,她制动性咋这么好。

  林亦清一身雨水,搂着舒幼心不撒手,连着舒幼心身上的衣服也被浸透。

  “你快松手。”舒幼心说。

  她可没忘身后不仅有个任乐晗,还有一大车人,林亦清身后也跟着两个保安。

  大巴车司机嘀嘀两声示意舒幼心等人让开,安保大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念完台词:“你这人……咋不听招呼呢!多危险啊!”

  林亦清死搂着舒幼心缓了会儿情绪,尽管周围好多人看着,她却不舍得松手。

  如果她再晚一点到,那辆车就开走了。

  舒幼心这次离开,就是永远离开她的世界,她们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舒幼心埋在林亦清怀里,很不好意思,林亦清抱得太用力了,勒得她有点痛,但她没再催促林亦清松开。

  干脆把脸藏进林亦清颈窝,她看不见别人,便也当别人看不见她了。

  她的耳朵贴着林亦清的身体,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好快,好急,像快节奏的鼓点那样密。

  林亦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摆脱险些错过舒幼心的惊恐。

  借着此时肾上腺素飙升,不顾一切的勇气,贴着舒幼心的耳朵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想让你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一直很喜欢你。”

  舒幼心脑子懵懵。

  林亦清说完就松开手,转过身去,不让舒幼心看见她的表情。

  舒幼心双手捂脸,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复发,脸好烫好烫。

  林亦清眼尾有点红,但因顶着大雨跑了很久,雨水湿透她的衣服,也洗去了泪水停留的痕迹。

  她朝保安鞠躬,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和朋友闹了矛盾,她一气之下要走,我过来道歉,怕赶不上才这么着急,很抱歉,给你们的工作造成影响,我愿意承担责任。”

  两个保安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林亦清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安保大叔无奈摆手:“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以后别再这么鲁莽!”

  林亦清连连颔首,但始终没有抬头。

  安保大叔走了,林亦清还背对舒幼心。

  舒幼心踹一脚她的小腿:“你干嘛呀,才说过的话是想不认账吗?”

  “没有。”

  林亦清回答,但嗓音有点哑,压着情绪却难掩哽咽的语气。

  舒幼心从她肩后探过去,果然看见一张哭脸。

  眼圈红红的,泪水像开了闸,哗哗淌,比站台外瓢泼的雨还要大。

  看见林亦清哭,舒幼心却没忍住笑出声。

  她哪见过林亦清这个样子啊,坚不可摧的伪装终于卸下来,破了大防了。

  “诶!”舒幼心又轻轻踹她一脚,“刚才那几句话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嘛!”

  林亦清抵死不从,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你明明听见了!”

  舒幼心觉得她可爱的要死。

  不记得哪里看过一句话,你感觉一个人美丽迷人那还有救,但如果觉得她可爱,这辈子就完蛋了。

  “噗!”身后响起压不住的笑声。

  舒幼心想起来还有个任乐晗。

  回头,任乐晗一副吃瓜脸,而且吃的是一手瓜:“你们继续!别管我!当我不存在!”